第十柒回 魔踪显六界乱象出（壹）

不论是什么种族，繁衍都是种族存续的关键问题。人类之所以能够在六界之中占据主导地位，关键除了人类本身的智能之外，快速的繁衍能力也是重要因素之一。妖族一直以来的繁衍能力都不是很强，因为有的生灵并不能进化为妖族，最终只会作为普通的动植物而终结一生。当初妖族差点被人类毁灭，跟它低下的繁衍能力不无关系，因此昊暄千辛万苦带领妖族来到这个空间，也有着让他们能够安静地繁衍生息的打算。这么些年来，看妖族如今的情形，应该是繁衍得不错了，章环儿还为之很是觉得安慰不少。然而如果那些初生的妖族们还未成形就已经夭折的话，无疑会对他们的繁衍生息、种族存续构成重大威胁，这是动摇根本的事情！难怪妖王和其他的妖族长老们如此紧张。况且这种情况显然是最近才发生的，而最近妖族所发生的最大的事情不外乎就是自己的到来，因此长老们在惊慌失措之下，总要找一个人来成为他们发泄恐惧和愤怒的对象，自己自然就成为这个背黑锅的不二人选！她想到这里，反倒笑了起来，说道：“大人，既然是这样，与其将所有问题都归结于我的身上，倒不如好好找找原因。什么天神降下的惩罚之类纯粹就是无稽之谈，当你们躲到这个空间之后，难道还指望能够被什么天神看顾到吗？”这里根本就是个异类空间，不但是人，就是神也眷顾不到这里啊！否则当初昊暄的苦心不就白费了吗？妖王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怪异地说道：“人类的神自然不会庇护我们，可我们也有自己的神祗，为何就不能得到神的看顾？”章环儿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脱口而出道：“你们也有神吗？”她怎么不知道？也从未见过啊！从根本上来说，妖族和人类就不是一个系统的，妖族很难有存续万年的存在，即使当初以昊暄那开天辟地的能力，最后也无法位列仙班，最后只能消散于天地间。妖王的嘴角微翘，说不上是自豪还是自嘲，说道：“当然有。比如当年的妖神，昊暄大人最后不就成神了吗？”章环儿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了。该不该跟他说实话，昊暄最终没能逃过天地规则的制约，全身都融入了天地，消失无踪呢？这样是不是太过打击他们了？她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有时候，即使是个骗局，但只要能给人带来一线希望，总是好的。她笑了笑，转换了话题，说道：“大人，这次出现这样的事情，我想我始终是难辞其咎的。这样吧，我会负起责任来，协助你一起查清事情的真相，解决这次的麻烦，你看如何？”妖王眼神奇异地凝视了她半晌，倏尔一笑，道：“这个提议不错。要洗清你的嫌疑，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出事情的真相。你能主动提出来那是最好不过了。但你要记住，这里除了我以外，怕是没人对你有什么好印象，你只能紧跟着我，否则万一出了问题，怕是连我都保你不住。”她点了点头，淡然说道：“你放心，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知道该怎么做的。”见得多？妖王挑了挑眉，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对他来说，她的秘密终究会一一解开，比起听她说，他倒宁愿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于是章环儿便结束了好吃懒做的悠闲生活，开始跟着妖王外出调查。只是在她所到之处，妖族人大多都表现出了排斥和戒备的心理，更有甚者，将最近一段时间妖族发生的意外全都归咎于她，当面斥责甚至动手的都不在话下，若不是妖王就在旁边，怕是章环儿已经跟人打了无数架了！不过她倒是没有在意。一来这些妖族人对她而言其实并不算什么，就连同为人类她都不放在心上了，何况是这些妖族？再说，既然身在人家的地盘，身为异类的她自然还是要有点自知之名的。这天，两人又联袂外出，目的地是最近一个妖族幼苗消失的地方。本来妖族为了自身的繁衍生息，对空间里的生灵进行了有目的的引导，增大了生灵进化为妖的几率。当一些生灵表现出进化的迹象的时候，他们就会将其移入相应的培养空间，来增强他们化形的可能性。这样的空间遍布妖族各个地方，可以说是他们种族存续的至关重要的场所，一直以来都有重兵严加戒备。然而最近却相继出现整整一个空间的幼苗集体死亡事件，这种不同寻常的苗头立刻便在妖族人中掀起了一股恐慌的浪潮——若是这些培育空间这样持续毁灭下去，妖族就会断了传承，从而失去未来！章环儿此时已经变了个样子，那面容身材竟然跟雪儿一模一样，亦步亦趋跟在妖王身后，就像是个尽责的小丫鬟一般。妖王有趣地看了看她，笑道：“你终究还是听从了我的建议，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坚持下去呢！”章环儿只能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坚持下去其实也没什么，我倒是一点都不介意的。不过这么一来，我们探查的效率就要大打折扣了，一直这么拖拖拉拉的话，怕是等我们查出真相的时候，妖族也已经毁灭得差不多了！相较之下，自然是乔装改扮比较有利的。”她并不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也没有什么无谓的自大和自傲，怎么做有利就怎么来，为了一些不必要的坚持而让自己陷于困境之中，这向来不是她的处世之道。妖王也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妖族已经平静了太久，而他自成为妖王之后也从未曾遇到什么大的困难和挫折，因此连他自己都对自己族人的排外预计不足，低估了妖族人们的迁怒心理。因此这几天来，他们的办事效率真的是低得可怜。眼看着自己族人的未来一点一点被破坏，看似平静的他，心中不着急是不可能的！对于章环儿愿意将自己伪装成妖族人，来换取族人的配合，一心一意要查明事情真相，他的心中颇有些复杂，感到有些五味杂陈。说实话，他并未完全信任她，答应让她配合调查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就近观察，只要她一露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证明这件事情确实跟她有关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留情下手除掉她！然而这么些天来，他每每看到的都是族人对她的排斥甚至攻击，她不仅从不曾还击，而且还愿意继续配合，甚至不惜遮掩掉身为人族的骄傲，这样的情景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很大的冲击。他微微合上眼帘，掩去眼中的复杂神情，说道：“你说得对。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实在是耗不起时间了！快走吧。”章环儿自然能够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但却不清楚他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不过对于她而言，察言观色从来就是不必要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恨恶，实在没必要勉强。若是一个人总是在意别人的情绪，那会活得很累，而她活了那么长时间，早就学会了怎么样让自己过得轻松。两人加快了速度向目标行去。为了避免让假扮成妖族的章环儿露出马脚，也为了节省时间尽快赶路，妖王将她卷入了一团无色的光圈之中，跟在自己身后，化为一道闪光迅捷地从天边划过，速度之快，在地上的人眼里几乎无法察觉。妖界是个广阔的空间，其大小并不比人类的世界差。妖王跟章环儿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在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章环儿突然心中一动。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尽管很淡很淡，淡得连妖王都没有发现，但却无法逃过她的感知。那股气息……她心中一动，突然间想到了可能仍然留在世俗界中的祁玉和林涵宇。她一向都是个随意的性子，兴之所至，便随心所欲，看在别人眼里，这多少有些没心没肺。但天知道她并不是对一切都无知无感，只不过不愿太过费心而已！像她来到妖界之后，没有了性命之忧，但无意中接触到昊暄的遗族，顿时一股怀旧的心情涌起，便也就顺其自然地在这儿住了下来，而将那两个人扔在外面不理不睬。不过她知道祁玉的能力，即使宇文佑跟他对上也最多就是个势均力敌的结局，更何况修仙界还有那么多隐世不出的老怪物，就算宇文佑找来后援，祁玉也未尝没有，他们不会吃多大的亏的，所以才会“抛弃”得那么心安理得。但这会儿居然会在妖界也发现了那样的气息，这就有些复杂了。世俗界与妖界不同，世俗界是个开放的空间，只要有能力，谁都能够进出。但妖界却是被强力封印过的，除了妖王有这样的能力，以及经过妖王的允许，利用特殊手段可以进出外，基本上没有人能够强行进入，也没有人能够强行逃出。那那些东西是怎么进来？！一瞬间，她的心情也紧张起来。虽然一直口口声声说着要查明真相，但直到现在，她才终于开始真的正视起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