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玖回 齐聚首善恶本无间（肆）

那人不由一愣，反问道：“这里原有人驻守的么？”他不禁有些紧张。但凡特意有人驻守的地方，说明那儿一定有某些特殊的存在理由，才会被人特别看重。他方才被师门派到此处，并不了解这里的情形，所以方才并未想到太多，就想把自己姗姗来迟的责任推卸给对方。不过若这里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那恐怕自己方才的做法便已经闯祸了！林涵宇微微一笑，淡然说道：“自然是有的。这里本是我双修门负责驻守的地方，在下的师傅天心真君顾念到此处乃是在下的故乡，所以特别照顾罢了，倒是让道友见笑了！”那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心真君是谁？且不说他在修仙界中元后第一人的身份，就单说这次的除魔行动，他便是公推出来的最高负责人，而眼前这男人竟然是他的徒弟？！猛然间，他想起自己初到此地之时，听说过的一个传闻，说是天心真君的两个亲传弟子都是来自这世俗界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这次为了保护他这两个徒儿的家乡，他还特意派了修仙者常驻在那里，以便抵抗魔族的侵扰。原来这个传闻竟然是真的？原来这个传闻的村子就在这里？！他的额头上顿时渗出了层层冷汗，脑子里急速转动着，态度顿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带着些许讨好地说道：“原来这里便是天心真君的高徒出生的地方，在下方才来到世俗界，虽有所耳闻，却并未亲自见过，以至于多有怠慢，还望道兄多多见谅。”林涵宇本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人，况且这次的袭击确实突然，其他的修仙者们一时之间来不及反应也是正常的。于是他便笑道：“哪里哪里，这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道友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这次村子无故受到攻击，魔族之人着实可恶，还请道友如实将此地的情形禀报上层知道，村民的血不能白流，血债血偿，这个仇迟早要找魔族报回来才是！”那人见他说到后面，已有些咬牙切齿，心中不由一紧，有些诧异他的反应。修仙者大多长寿，而且正常而言修炼到他们这种水平的时候，世俗界早已经过去了至少一两百年，因此不管世俗的凡人们发生了什么，遭遇了多么悲惨的事情，在这些修仙者眼里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有谁曾经见过大象会对蚂蚁的事情上心的？然而这个天心真君的徒弟却如此在乎凡人们的事情，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不过他也是个聪明人，并未就此发出异议，只是点了点头道：“道兄放心，在下自当尽力，让其他人都了解这件事的真相，将来这些债都要一笔一笔向可恶的魔族讨回来的！”林涵宇便做了个揖，感激地道：“多谢道友了！”“哪里哪里，道兄客气了。”那人看了看四周一片的狼藉，又问道，“不知这里可有什么事情需要在下帮助的么？”林涵宇忙道：“多谢道友的好意，不过有在下和在下的师妹在，已经足够了，就不耽搁道友的时间了。”那人不由好奇地看了他身后的章环儿一眼。这个沉默的、看上去毫不出奇的女子，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天心真君的小徒儿吗？自从上次他们师徒两个不顾一切四处寻找她的踪影开始，修仙界中便有传言说天心真君看上了他的小徒儿，所以才会破格收了那么个女子入门。这个绯闻曾经红极一时，可如今看来，如此平凡的女子又怎么可能让那个天心真君倾心呢？他一边琢磨着，却不敢多看，也不好多待，便拱手一揖道：“既如此，那在下就告辞了。”林涵宇点点头道：“劳烦道友白走一趟，辛苦了。”“不敢当，这是在下的职责所在。”他说着，再次看了看这对师兄妹，便带着人一冲而起，循着来路飞快地飞走了。林涵宇皱着眉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天边，不由微微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有些百无聊赖的章环儿，道：“环儿，继续吧。要赶紧将这片混乱整理出来才行。”章环儿耸了耸肩，跟着林涵宇继续整理起来。一边整理，她一边说道：“宇哥哥，这样怕是不行吧？如此的效率，等援手到来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还想救得了什么人啊？！”林涵宇再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不像你我，还有家人在这世俗界，他们的亲朋好友早已过世，而且沾染了修仙者冷漠自私的通病，自然不会把这些凡人们的生死放在眼里，又怎么会积极前来驰援？”章环儿撇了撇嘴角，没有说话。其实她也没资格说别人，当远山村在遭受魔族攻击的时候，她不也并不怎么在意么？只是出于一种责任感，她才会迫使宇文佑和璃祊收回攻击，但也耽搁了不少时候，造成了一些本不必造成的伤亡。这话她并没有说出口，只是跟林涵宇一起默默地整理着一片的狼藉。这时，村里的大夫急急忙忙跑过来，喘着大气说道：“林仙师、章仙师，村人们受伤太重，老朽真的是力有未逮啊！求两位伸出援手，救他们一命吧！”章环儿还没开口，林涵宇便已经说道：“徐叔，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帮助大家乃是我们分内的事情，不必说什么‘求’字，您直接告诉我们，我们自会尽力。”徐大夫感动莫名地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连声说道：“好，好，你们……果然不愧是我们远山村的孩子！那，涵宇，快随我来吧。”林涵宇点了点头，转头对章环儿说道：“环儿，我跟徐叔去看看，你在这儿继续吧。有什么事就传信给我，我自会立刻赶来。”章环儿点了点头，道：“宇哥哥，你放心吧，尽管去做你的事，这儿就交给我了！”林涵宇冲她歉疚地笑了笑，转身便跟着徐大夫走了。章环儿回头，皱眉看了看还剩下一大片的残垣断壁，纤细的手指轻轻一弹，立刻便见那些碎石瓦片之类的残渣纷纷“跳”了起来，然后像是被吸住的磁铁似的，直接冲着他们设好的存放残骸的地方飞去。这种方法虽快，但若是那些废墟下面还有幸存者的话，就非常不妥了。这般粗鲁的行径，那些幸存者没被瓦砾压死，怕是也要被这种粗暴的举止给害死，所以方才林涵宇放着简单的方法不用，而是一点一点慢慢地清理着。没有了林涵宇的监督，章环儿便有些肆无忌惮了起来。在她这样的处理之下，进度比起方才何止快了一倍？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清理出了大片的区域。突然，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微微一笑道：“阁下既然已经来了，何不现身一见呢？”话音落后，四周一片沉寂。然后缓缓地，从她的左前方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仍旧是一身鲜红的衣装，神情却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苍老的皱纹甚至都爬上了她的眼角眉梢。不是虹婧是谁？章环儿丝毫没有感到惊讶，只是笑了笑说道：“师叔在旁边看了这么久，不知看出些什么来没有？”虹婧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道：“什么都没看出来……章环儿，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修为绝对不应该是现在这种程度才对，可偏偏从你身上感觉不到更高阶的灵气波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章环儿抿嘴笑着。且不说她们两人之间的恩怨，就算没有那些，她也没义务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一个外人吧？她不答反问道：“师叔怎会来到这里的？我还以为师父一定不会让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才是。”说到祁玉，虹婧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恨恨地看着她道：“确实，因为你的蛊惑，现在他已经彻底厌弃我了！你的目的达到了，高兴了吧？”章环儿惊讶地看着她，讶然说道：“师叔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可从来没有蛊惑过师父，也从不曾对你有什么恶意的想法。你之所以会被师傅厌弃，不过是因为自己立身不正，对身为后辈的我下了杀手，自己存心不良才会惹怒了师傅，又何必把罪过推到我身上？再说，我又有什么目的？师傅厌弃了你，我又有什么好高兴的？”一连串的反问，一连串的直白斥责，说得虹婧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找不到话来反驳。她咬了咬下唇，说道：“你设计让你师傅厌弃了我，就可以独占他，这难道不是你的目的？”章环儿不由失笑道：“师叔，并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对师傅着迷的，我对师傅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为什么一定要独占他？”虹婧愣了一下，愕然道：“你不喜欢师兄？！”章环儿摇了摇头，回答得极为爽快，道：“喜欢也分很多种，我崇敬师傅，也不在意跟他双修，但却并没有所谓恋人那样的爱慕之情。”虹婧目瞪口呆，直觉告诉她章环儿并没有说谎，顿时便有一种无比郁闷的感觉堆积在心头，一口气吞不下去，差点噎死。她不由在心中深深地陷入了后悔——若早知如此，她又何必铤而走险，结果事情败漏惹得祁玉大发雷霆，差点跟自己决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