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芳选择的堕胎地点是妇幼中心医院,这里一次人流的最低价格是八百块钱,也就是说,你花八百块钱,妇幼医院就可以帮你结束一个生命,你觉得贵吗?在妇产科的门外,我看到了很多比我还要小的女孩,有的甚至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她们简直就是身体刚刚发育好就怀上了小孩。我相信这些都一定不是她们的错,因为怀孕的主导还是在于男人,如果男人稍微克制那么一点点,女人就可以很幸福的过上很长的一段时间。妇产科只准许孕妇单独一个人进去,我只有在门外等待着,我的身边,坐着另外一对等待的年轻男女,女的哭得很厉害,男的则是一脸愧疚地抱着她,我敢肯定,他们还在上学,甚至有可能还在上高中。我歪着脑袋,有意偷听了他们的对话:“都是你的错,每次要你戴套子你都说戴套子不舒服!你说怎么办?我这已经都是第四次了!”“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改!”“每次都是出了事你才说改,但是每次到了**你就什么都忘了!你们这些男人,太不珍惜女人了!呜,呜,呜……”女人说一下哭一下,哭一下说一下,听起来很是悲惨,现在的男人怎么都这样?我都开始有一些为自己是个男人感到耻辱。“刘得桦?谁是刘得桦?进来签字!”一个医生模样的中年妇女从妇产科门里伸出一个脑袋喊道。“小点声儿,我就在这里。”我实在是害怕医生喊我的名字太大声了,要是被熟人听见了,我肯定会被迫打一辈子的光棍。“小点声?害怕就不要来这里!”医生鄙视地看着我。“我……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有口难辩。进入妇产科,肖芳正面无表情地躺在一张检测病**。“你是她什么人?”医生指着肖芳问道。“我是她同……不,是男朋友。”我回答。“签了字。”医生指着桌子上的一张表格说道。我连看都不敢多看就在表格上签了字。“你们以后小心点,都这么大了,做事应该知道轻重了,希望下次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了,知道吗?”医生像是教导犯人一样地教导着我,我也只有不停地点头哈腰说:“极是,极是,听您的一席话胜过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医生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要是换了我们那个时候早就关猪笼了,你们先出去吧,等一下手术开始之前会通知你们的。”“谢谢,谢谢!”我低着头,从检测病**扶下了肖芳来到了妇产科门外的一张椅子上等待着通知,刚刚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女孩子被医生叫了进去。“刘得桦,等一下做胎的时候你陪我进去可以吗?”肖芳哀求到。“我陪你进去?”我有些犹豫。“我真的好怕!”肖芳的眼泪都已经流到了眼眶边。“好,我陪你进去!”我安慰她,“你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听别人说现在人工流产一下子就过去了。”肖芳很听我的话,闭上了眼睛靠在了我的身上,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一霎那,一滴眼泪滑过了她的脸颊,也不知道这滴眼泪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忏悔?五分钟之后,妇产科的门忽然被刚刚进去的那个女孩子一脚踢开。“都是你!我今年才十八岁!我以后已经不可以再有小孩了!”女孩发疯似地跑到了男孩的身边撕扯着,男孩则是木鸡一般僵站在那里。刚才那位中年医生也跟着跑了出来:“冷静!姑娘,请你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我已经堕了四次胎了!是你刚刚告诉我的,我以后已经不可能再怀孕了!你要我怎么办?”女孩继续在男孩的身上撕扯着,我想这个男孩子要是真心喜欢这个女孩子就一定会悔恨终生。“六十七号,肖芳请进手术室!”广播里响起了通知,肖芳的手忽然绷紧了起来:“刘得桦,你一定要陪我进去!”“但是,医生好像不准许男人进入吧?”我看着手术室外的提示牌说道。“不行,没有人陪我,我一定撑不过来!”肖芳的手更僵硬了。“这样吧,我们去问问医生,如果医生同意,我就陪你进去。”我说道。“好!”肖芳浑身颤抖着站了起来,在我的搀扶下来到了手术室的入口。“对不起!男人与狗不得进入!”一位护士小姐鄙视地对我说道。“不行,他一定要跟我进去,要不然我就不做了!”肖芳咬着牙齿说道。“真的不行,我们这里有规定。”护士小姐辩解道。“我说了,他不进去我也不进去!”肖芳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个人估计她这是因为害怕。“好吧,你等着,我去问一下医生,他是你什么人?”护士小姐指着我问道。“他是我丈夫!”肖芳肯定地说道。一分钟过后,护士小姐领着一位男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男医生看了看我:“你真的是她丈夫?”我点点头,说:“是的。”“都结婚了,还堕个什么胎?”医生问道。“我们现在的经济能力还不足以支撑一个小孩。”我找了一个无耻的理由。医生没有再说什么,将手一挥:“都进来吧!”堕胎的手术室很小,手术台的旁边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医疗器械,我看到这些感到了一阵阵的恶心和害怕,我庆幸自己不是一个女人,也同时为自己是个男人感到耻辱,这种复杂的心情我还是第一次有。我发誓,这辈子我都不会让林巧儿来到这种地方!我用我的生命保证!肖芳看上去比她的外表要坚强许多,她执意要求医生不要给她打麻醉针,她说她要感受和胎儿一样的痛苦。现在我才真正了解到,女人的伟大和坚强不是任何一个男人所能比拟的,男人的坚强来自于外表,而女人的坚强则来自于内心。手术过程我并没有看见,因为医生用一块蓝色的布帘遮住了肖芳的下半身,手术过程中肖芳一直紧握着我的手,她的汗珠不停地往外冒,我也不停地用医生给我的药棉为她擦拭着汗珠,我想我现在一定是肖芳惟一的精神支柱。手术的整个过程中,肖芳只跟我讲了一句话,但是这句话绝对能够影响到我的一生!她的这句话就是:“刘得桦,你知道吗?其实堕胎的过程也就是将胎儿碎尸万段的过程,这是女人一生中最痛苦的经历,答应我,你以后一定不可以让你的女朋友来这里!”“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再去找朱元那个混蛋了!”肖芳点了点头,泪水和汗水一起涌向了她的脸颊,我已不忍再看她,我将目光转向了别处。墙上,一幅优生优育的宣传画上一个三口之家正幸福地生活着,为什么?为什么人们可以忍受残害一个生灵给自己带来的痛苦?而不能忍受一个生命降生给自己带来的快乐呢?男人如果没有了承担责任的勇气,那跟一坨狗屎又有什么区别呢?手术做得很快,宣传单上说的是即做即走型,的确也是即做即走。但是离开时女人已经变成了一具没有躯壳的外套,没有了血色,没有灵魂,没有了心。男人呢?男人失去了什么?好像什么也没有失去,又好像失去了全部。肖芳在我的搀扶下来到了手术室的外面,一个即将进行和肖芳一样手术的女孩看到肖芳的样子吓得调头就跑出了医院,肖芳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刘得桦,我可以抱着你哭一下吗?”肖芳用她无力的声音哀求到。“可以,想哭多久都可以。”虽然我这样做很对不起林巧儿,但是我相信,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定会原谅我的。肖芳猛地抱住了我痛哭了起来,我也轻轻地抱住了她,我希望她可以得到我的安慰。虽然我现在抱着的是肖芳,但是整个心里想的却全是林巧儿,我好想她现在也出现在我的身边抱着我,这样,也可以给我一点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