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总是比消息散播的还快,当竺米从轩瑞国消失的第二日,关于新皇后逃婚的传言就已经从宫中传到宫外整个京都城,甚至临城附近也有了这样的传言。六圣楼里人心惶惶,若这传言属实,抗旨逃婚的事可是要杀头的,偏偏是皇帝的大婚,竺米如此举动,完全是侮辱了皇室颜面,搞不好连他们也会跟着一并问斩。可连续过了三日宫中都未曾有所大动静,使得宫外的几个人坐立不安,连生意都无心经营。这日,早市还未开业,阿成战战兢兢的坐在柜台旁的凳子上,双手不安的搓着手里的抹布,望着沉思的小秋,紧张的开口,“小秋,你说主子真逃婚了?她不喜欢那位大人吗?”“笨阿成胡说什么,主人才不会做那种事,她为了那位大人都拒绝了阳星,怎么可能在大婚当天还逃婚。”“我也知道,可你看现在大街上都在这么传,一传十十传百早晚所有人都会如此认为的,唉,怎么办,阳星又不在。”“主子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或者是被绑架了,宫中是非多,那位大人一定会帮她解决的,阿成你别总那么消沉,弄得我也焦躁起来。”听着二人的对话,正在柜台里装酒的新掌柜摸了摸下巴怀疑道,“可是吧,我怎么觉得老板娘前几天心情不好来着?估计早就计划要抛下咱们不管了吧?”“主人(主子)不是那种人。”“……呃,是是是,算我多嘴。”被两人异口同声斥责的气势吓到,新掌柜忙点头赔着不是,复又不解道,“可也真是怪异,这传言满天飞,都过去三日了,宫里怎么反倒安静起来,也没见有官兵上咱这抓人问话,倒是郡主来过一次在老板娘房间待了一阵又匆匆离开了,难不成这里另有隐情?”“什么隐情都跟咱没关系,做好自己本分得了,你若不信老板娘,大可从这店离开。”端着青椒肉丝走出来的胖子正巧听到新掌柜这话,黑着脸呵斥道。又惹了一身腥,新掌柜这才放下好奇,安静继续装酒,准备开工的伙计们也都四散开,唯独小秋站在楼梯边愁容满面。正要回后厨的胖子见状走了过去,“小秋,你都这样,别人就更以为老板娘是逃婚了,你平日跟她走的最近,还不了解她性情吗,逃婚这种事坚决不会是她能做出来的。”小秋点点头,却还略带顾虑的环顾下四周才对胖子开口,“小秋自然信任主人,可是主人在这之前把她最喜欢的衣服给了我,难道真是……”“呿,别瞎想,老板娘当了皇后什么衣服不能有,她那不过是对你的宠爱,总之,旁人说说就让他们说,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老板娘说啥是啥,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虽然胖子前前后后安慰个遍,可六圣楼依旧是顶着压力继续维持着,而此时在宫中,已经连着三日未上早朝的楚尧奚,则面临着一个接一个的觐见。“朕说了谁都不见,叫他们自己解决。”胡乱的打发掉前来通报的太监,楚尧奚独坐在芳霄阁的洞房里喝着闷酒,三日来未曾换过的布置,依旧是夺目的红,墙壁上挂着他描绘的竺米。醉眼朦胧望着那芳菲妩媚的笑颜仿佛在与他共醉,可现实上,御妻不在,一切空惘然。楚尧奚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哀思如潮,竟连这酒都更觉苦涩起来。门外一阵吵闹,他也无暇顾及。不多时,门猛的被大力推开,巴娥焦急的走进来,看到屋内的情景却顿了足,身后楚若炎与舒睿也都停下来,那哪里是三日前意气风发,洒脱俊逸的新郎官,略显昏暗的房间里,桌前坐着的不过是悲哀落寞的失意男子。“皇兄……”男子没有理会出现在门口的人,仍继续一杯一杯喝着酒,桌上摆着的是竺米早前就做好的老婆饼和抹茶椰奶凉糕,,他刚拿起一块老婆饼送到口中,眼里却出现幻觉,那女子坐在他面前,挡住他送食的手跃跃欲试的开口,“别光顾着吃,我来给你讲故事,知不知道这老婆饼名字的由来?那可是有着卖老婆饼可以重新过上幸福生活的寓意的哪。”他看着女子一边煞有介事的给他讲,一边拿过他手中的点心送到自己嘴里,嘻嘻的笑,嘴角也跟着弯起来。“皇兄!”又一声轻唤,楚尧奚这才回过神,送到嘴边的动作僵着,那老婆饼却显得有些突兀而刺眼,他颓然放下,又喝了一杯酒才缓缓说道,“何事?”“……驿使来报,阳星他们再过五日便可回到京都,议和使臣也跟随其中。”舒睿抢在巴娥之前开口汇报丞相要他转达的话,然而楚尧奚却根本无心顾及那些。“这些交给丞相和贤王去办理就好。”“陛下……”舒睿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巴娥挡去,她走进屋内命宫女将窗子都打开,又撤去了早已烧干只剩蜡油的烛台,又关好门才转回身拉着宣王坐到男子面前严肃道,“皇兄,究竟发生了什么,竺米为何会凭空消失?”“那女人是妖怪吗?”楚若炎随口嘀咕一句,却见他的皇兄蹙了蹙眉,才掩嘴不再作声,而巴娥则继续开口,“现在皇宫内外都在传竺米逃婚,太后那边虽然被压下了,可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皇兄,你振作一点,不与我们讲清楚,如何来解决此事?”“……”楚尧奚的手有些僵住,他这三日对外界充耳不闻,都不知晓外面对竺米已经有了这种评价,犹豫片刻,才垂眸缓缓诉说道,“竺米她回家了。”“回家?”对于楚尧奚的话,三个人互相对视皆是疑惑神情,只听对方又开口解释道,“回到另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家。她是不属于这里的人,她是来自其他世界的人。”被这荒唐的事情震撼着,巴娥等人一时无语,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只静静听着楚尧奚看似波澜不惊实则隐忍非常的低诉,才明白过来这二人那日的反常与痴缠,有些不协调的地方才都解释清楚。而与此同时,返回到现代的竺米,则正在白桐家的厨房里准备着早餐,被叮当的响动吵醒,白桐推开自己的房间门映入眼帘的景象吓的她瞬间睡意全无,张着嘴指着对方走过去。“天哪,我真是见鬼了,你这么早起来?”抬头看看表,才刚过五点,她九点上班每天都还要耗到八点才起来,再开车半个小时去公司,从未起过这么早,这女人是哪个筋不对了,这么早起床。竺米一边将绞好的猪肉拌入洋葱末、生抽、老抽和米酒,一边抬头看着头发蓬乱的好友开口,“吵醒你了?没吵到你对象吧?你再去睡一会儿,等我做好了叫你们。”“我说你这几天过的是什么生活啊?这天刚亮……你就起来做烤苏格兰蛋?”看着台案上剥好的鹌鹑蛋和面包糠,白桐讶异的凑过去,只见女子莞尔淡笑继续将白胡椒粉和蛋液、适量盐以及香油加入肉馅里,才回道,“习惯了,那个人每天七点多事情忙完就饿了,时间久了,他不在身边也能自然醒过来。”拿起一颗鹌鹑蛋吃掉,白桐一顿感慨,“嘿欸~~你老公一直都上晚班啊?”“……不是啦,他工作时间挺自由的,就是这个点要去和下面的人开会。”“咳呃,什么公司啊?早间会比上学早自习都早,不知道还以为你要去开运动会呢。我真是对你老公越来越好奇了,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到现在总那个人那个人的叫他,给我感觉就是你俩闪婚又闪离,所以特避讳。”搅拌肉馅的手停顿下来,竺米尴尬的扯着嘴角,看似逗笑的说道,“那你就当我们是离了呗。反正也没领证呢。”“呸呸呸,乌鸦嘴,自己说着也不怕,这玩笑可开不得,真离了你还不怪我啊,前两天还跟我讲他多么多么好,这么会儿就把人家抛弃了?你舍得么?”“嘿嘿,怎么不舍得。”竺米一边将肉馅团摔打几下,随即均分成几份,又将鹌鹑蛋沾一层面粉,用肉馅包裹住做成圆丸,一边打趣顺着对方的话说着。白桐皱了皱眉,洗过手,帮她将一大勺色拉油拌入面包糠中,接着将沾好面粉的肉丸先沾一层全蛋液,再沾一层面包糠。余光观察着女子的表情,见她似乎真不在意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啊,什么时候这么口是心非了?”“恩?有吗?可能因为跟他那个傲娇弟弟接触久了吧,呵呵。”见竺米仍是打着马虎眼,白桐又是一叹,“总之,你别累着自己就好,要是他欺负你,跟我讲,我替你出头,满版报道去黑他。”“呃……呵呵,太夸张啦,没事的,而且……他本家在国外,关注不到这里的。”“远距离恋爱啊~~真是受不了,阿翔就是去外地出差一天,我俩都电话不离手。”笑着白桐与她男友的热恋,竺米并不多说什么,想到自己根本无法与楚尧奚联系的事实,只得继续手里的动作,“对了,今天我想去枫山一趟,你车借我吧?”“ok,你随便用,我让阿翔送我。”听到枫山,白桐就知道竺米是要去扫墓去了,也没犹豫就答应下来,复又笑道,“阿姨要是知道你闪婚还不得跟你似的诈尸还魂啊。”“竟说这吓人的,我哪里诈尸了,都跟你说活的好好的。”“是,被碰巧在饭店里的吃货男英雄救美,然后以身相许了嘛,噗,阿翔这回有东西写了。”“懒得理你,我先出门了,烤炉你看着吧,二十分钟就能好。”脱下围裙,竺米整理完厨房便走出来准备离开,身后女子见状紧忙叫住她,回屋不久又走出来将手机递过去,“呐,今天去给你买手机,身份证下来前先用我的吧,要不又找不到你人,顺便可以跟你那远在国外的老公视个频也好啊。你这丫头不说以为我看不出吗,明明就很想他,唉~~不过才认识十天就这么lovelove的。”“……让你羡慕吗?嘿嘿,谢了。”竺米神色怔了一下,随即接过手机笑笑,可白桐却又皱起眉低声问道,“小米,真不是闪婚闪离吗?”“……不是啦,刚刚跟你开玩笑的,这婚都没结完呢,哪来的闪离,我跟他的感情好的很呢,还顺利解决掉一个情敌,我厉害吧?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赶上上班高峰又该堵车了。”也不等白桐再说什么,竺米匆匆穿好鞋,开门便走出门,电子门自动关上的一瞬间,白桐眼里看见的却是竺米颓然蹲地的样子,惊讶的忙上前欲开门,却听门外细微而熟悉的声音传来,握在门把的手便没敢再动作。“桐,是烤箱的动静吗……怎么一个人站门口?”“……没事,只是~~觉得今天这把手有点暗淡无光的感觉。”身后男子莫名的看着女友的背影,不解的挠挠头,走去厨房将烤箱的电关掉,听见不远处女友的问话,“阿翔,如果我跟你闪婚又闪离了,你会什么感觉?”“怎么突然这么问?”“嘛,想给婚姻专栏一点题材。”“恩……应该没什么吧,总觉得那种结果,多数都是前期不清醒,后期又理智过来的决定。”“不可能会难过的整天郁郁寡欢,泪流满面吧?”“呵,那样又何必离呢,既然还想在一起,也不可能闪离。”白桐认同的点点头,可刚刚竺米的反应又不是自己眼花,她究竟在这几天和那个人发生了什么呢?若是知道名字就好了,还能去找私家侦探查查,只可惜,那丫头似乎保留了太多秘密的样子。如此想来,就连竺米留在国内又要找房子又要找工作都显得有些怪异起来。竺米知道自己的掩饰越来越说不过去了,就算瞒得了一时,时间久了,白桐一定会起疑心,那个被她隐藏的事实以现代人的眼光总有些不切实际,可也不能将楚尧奚一直设定在国外不回来,也不联系,她必须快些脱离白桐的帮助,自力更生才好,否则真怕自己哪天忍不住全盘托出,那是毫无意义的举动,这些事情,她自己来承担就好,没必要再让更多人为她伤心难过。而轩瑞国内,巴娥神情恍惚的听着楚尧奚的诉说,她的挚亲早已过世,这一年来陪伴她的竺米是另一个人,这的确有些荒唐,可自己在门外亲耳听到了,第二日也未曾见到那女子从房里走出来,想不承认才是难事,身旁楚若炎也是讶然的张着嘴,在楚尧奚沉默之际,紧忙抓起茶杯喝茶压惊,身后舒睿则只是蹙紧眉头黯淡神色。屋内气氛弥漫着道不明的低沉,好像都希冀着那女子突然从屏风后跳出来哈哈笑着指着他们,说都被楚尧奚给骗了。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过去不知多少时间,从阮信敲门问是否传膳,到夜色渐渐降临,这个房子里的每个人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余光却都注视着楚尧奚的动作,生怕他想不开要拿起墙上的剑自刎。可当太监走进屋内重新点上蜡烛之后,楚尧奚却突然站起身走到桌台前,提笔不知在纸上写着什么,不消一会儿,又走到舒睿面前将那张纸递过去,“明日早朝让丞相按上面所写公榜昭告天下,将那些流言给朕压下去。”舒睿打开纸张低眸扫了几眼,惊讶的抬起头,“陛下,这……”“什么?写了什么?”巴娥和楚若炎焦急的探过去,也意外的抬起头,“皇兄,你真要如此?可是竺米她已经……”挥手打断巴娥的话,楚尧奚坚定道,“朕心意已决,你们莫要多言,好好照顾太后和若炎便可。”那日惊了几个人的心,次日则是惊了全国,楚尧奚的纸上写了什么?下达了何种圣旨?那不过寥寥几行字而已,却再次将传言掀起一阵波澜。皇后突染顽疾久治不愈,朕为其祈福将入护国寺持斋,任宣王为摄政王,丞相、贤王为辅佐大臣替朕代理政务直至皇后病愈,天下若有名医或得道高人可入京面圣,必有重赏。至此,天下都知道他们的圣上是个痴情皇帝,唯有知情的那几个人尝得到其中的苦涩。楚尧奚这决定下的狠,下的决绝,若竺米无法归来,他恐怕就此便会将皇位传给宣王,而自己则出家为僧,若有幸遇高人渡他,或许,有生之年,也能与竺米相见圆了他的执念。这一切说不上是天注定还是人在左右,唯一确定的是,在楚尧奚的心里还有一团未熄灭的希望,想要借此感动上苍,等过一生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