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芦席,一捧黄土,一座孤坟,心比天高的瞿怀山就这样被埋在了万佛寺附近的无名小山坡上,而且上面还不能落上他的大名。因为他早就该死在濯香门被灭的那一刻,此时在这个地方冒出来,连叶落都不信他和幽冥宫没有半点关系。所以墓碑上只是以叶落的名义写上了先师之墓,弟子这样含糊不清的字样。叶落规规矩矩的大礼祭拜,并穿上了白衣为瞿怀山戴孝:“师父,无论当年你收留我是什么用意,徒儿还是感谢你从冰雪之中相救,抚育十多年,这是我为你尽的最后的孝心。但请恕徒儿不孝,不能将你最后埋葬之地告诉素素,想必你也不愿她知道其中内情,我也不想再追究那么多,我想师父必定也不想徒儿知道的太多,不如就像现在,徒儿还能心存感激的一直惦念师父在过往岁月里的关爱,有些事情一旦揭开,也许什么都不剩。”那些丑陋的,险恶的,叶落实在不愿去想,在她心里不仅对瞿怀山在此地出现,对于自己的身世,宫主相认,也有了新的揣测。而这时在万佛寺中,司徒潇跪在宫主面前辩解道:“不错,是属下杀了影子。”“本宫就知道是你,你们一向不和,但我已经决定了,只要你和小落成亲,幽冥宫就传给你们两个,为什么还要杀了他?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宫主的语气阴森森地。“我没有想要他的命,是他逼我。因为小落追得他走投无路,他要我帮他,去对小落说之前下药,要促成我和小落的婚事都是宫主指使的,还有宫主并不打算听小落的要幽冥宫放弃现在一切……要小落不要恨他,等到小落掌了幽冥宫大权,他愿意帮助我们誓死效命。我气他对宫主阳奉阴违,又趁我分神的时候偷袭,出手之下就重了,于是……”“你是说小落见过瞿怀山?她在什么地方见到的瞿怀山?”宫主在意的却是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我看见小落的时候,好像她正从宫主这个方向出来追赶瞿怀山。”司徒潇说。那么说她看到影子是从自己这里出去的,为什么刚才却一声不吭?莫非叶落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至少心里已经起疑,不问就是不信,宫主方知原来叶落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影子已经死了,以后她只能依赖司徒潇,必须得牢牢把握住他。想到此,宫主上前扶起司徒潇:“影子死就死了吧,至于他的身份,你就当不知道幽冥宫有这个人。本来他恃宠而骄,还想左右本宫,对于本宫想把幽冥宫交给你和小落心生不满,渐生二心,就算今日你不除掉他,迟早有天我们会受他算计,如此也好。”司徒潇楞了,没想到宫主会这么说,她真的没有起疑,没有对那个影子有哀痛留恋之情?听说宫主那么信任影子,不但是因为他熟知武林中事,会讨好献媚,出谋划策,还因为他们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影子能满足宫主作为一个女人的某种需要。所以对宫主来说影子应该是这个世上她最信任亲近的人。而司徒潇没有事先商量,就这么杀了影子,宫主没有追究,没有生气,这是什么意思?司徒潇心中惶恐,但是想到叶落,他决定不管宫主怎么打听,他也绝不说出实情真相,哪怕是死,只要影子不能伤害叶落,他就不后悔。“宫主,你不怪我鲁莽?”司徒潇嗫嚅道。“你和小落都是我的孩子,无论你们做了什么,身为人母,有什么不可以包容的?早就说过了,这幽冥宫将来就是你们的,尤其是你,我将你从小养大,传授武功,你对幽冥宫的贡献和感情是小落比不了的。小落还体谅不了我的苦心,你替我多看着她点,多帮着她点,让她早日正视自己是这幽冥宫少主人的身份,早日能与你缔结良缘,我的心愿也就了啦。”“宫主养育之恩,再造之德,司徒潇没齿不忘,一定全心全意对待小落,誓死效忠于幽冥宫。”司徒潇这次是打心坎里感谢宫主,她给了他一切,还有最想要的。宫主面具后的脸露出满意的笑容,扭曲而险恶,心道:师妹,我将不惜任何代价,不遗余力将你的孩子培养成这世上最恶毒最令人不齿的女魔头,就算你追随心爱的男人到了地底下,我也要让你不得超生,你让我痛苦一辈子,我就让你的孩子永入十八层地狱!叶落眼见就要回到万佛寺,忽然激灵灵打个冷战,身上好似被一阵从地底吹来的风拂过一般。难道是龙澈有事?不会的,宫主不可能知道他就在这里,叶落怪自己大约是昨晚与龙澈做了夫妻,太幸福了,而一大早就遭遇了瞿怀山过世这样的噩耗,所以觉得有些不踏实,心里疑神疑鬼的。看到重重飞檐下的万佛寺,想到龙澈就在其中的一间,期盼着夜幕降临好与她相会,心中对瞿怀山过世的悲痛已经冲淡,更多的是对未来能与心上人远离这些江湖是非的宁静淡泊之心,与对一大家子和睦相处的向往。叶落脚步轻快的走到寺前,却发现宫主她们已经在门口等着他,看样子是准备离开。“宫主,这是——”叶落不解地问,不是说好要在这里安心拜上几天佛吗?怎么这么快就要离开?宫主上前亲亲热热拉住她的手:“小落,娘本来是打算在这里多留些日子,清静一下,也为你求个好姻缘,没想到发生了早上那种事情,原来佛门之地也不清闲,娘恐怕那是有人要对我们不利,毕竟这里不是幽冥宫势力所在。为了大家的安全,娘决定即刻启程,赶回总部去。”原来是瞿怀山的事情引起她的怀疑了吗?叶落暗想:她分明就是认识瞿怀山,而且关系不浅,现在却以此为由要离开,说到底是在怀疑自己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吧?叶落与宫主各自心照不宣的都知道对方心存疑虑,但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母慈女孝一般,周围竟没有人看出端倪。“宫主不必这么担心,还有司徒特使和我都会保护宫主的。”叶落见宫主走的这么急,恐怕龙澈会不知情。“司徒潇现在还伤着,我派人先送他下山去了,这里已经沾上了血腥,就算求佛也不会灵验了,趁着大清早,寺中僧人还没有察觉,我们还是速速离开的好,不然,恐怕人家会怪罪我们。小落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或者是什么人要打理告别的?娘可以差人帮你去办。”宫主试探道。“没有,只是没想到走的这么急,我的东西都还没有收拾。我去收拾一下,很快就来。”叶落说着往里走去,至少她要留个什么记号给龙澈告诉他,她迫不得已,今天不能赴约了。但宫主将她挽得更紧了:“我当是什么,早就吩咐那两个丫头给你收拾好了,以后这些小事就交给她们做,你是小姐,怎么能做那些粗俗的小事?快走吧。”叶落看看远处挽了包袱显得无可奈何的龙泽龙魄,知道自己再不可能脱离宫主的视线,点头道:“谢谢宫主安排的周到。”“你看看,早就说过了,跟娘客气什么。”宫主说着便偕同叶落往山下走去。到了山下,叶落这才知道宫主又将她与司徒潇安排在一辆马车里,而将龙泽和龙魄调到了别的马车上,说是上次叶落照料司徒潇很细心周到,所以他的伤恢复的很快,这次还是她来照顾好了。龙泽借着将手中包袱交给叶落时低声道:“姐姐不用担心,我已经在屋子里留下只有大哥看得懂的记号,他看到了,很快就会跟上来的。”叶落轻轻点头:“你们两个也要多加小心,万一有事情就叫我,不要逞能。”龙泽应声去了。叶落拿了包袱回到车内,她以为以龙澈的聪明就像龙泽说的,很快他就会追上来,就算不当面向宫主要人,起码也会想办法与她取得联系。但她想错了,原来宫主是那么狡猾刁钻,一路上各种碍眼法不断,一连几天都没有龙澈追上来的消息,有时叶落身甚至担心宫主会不会派人在半路设伏要取龙澈的性命。因为那天早上发生了瞿怀山被杀,而宫主是不是自己亲娘这一点,叶落在心中怀疑越来越大,所以她暂时打消了要向宫主挑明自己非龙澈不嫁的念头。如果宫主不是娘,那么背后一定有个大阴谋,只要与自己亲近的人都有可能成为宫主的敌人,而龙澈越是在乎她,就越会遭到宫主的毒手。叶落猜对了。龙澈那日兴奋了半天,等不到晚上便乔装成那老僧的模样到她住所附近转悠,发现他们竟然悄然离去,幸好有龙泽留下了记号,于是带着两个弟弟一路狂追。这一路的惊心与艰险不必多说,龙澈要分辨出宫主留下的真真假假的线索,要避开各种明的暗的拦截追杀,要保护两个弟弟的安全,又惦念叶落,身心备受折磨。好在,凭着他过人的武功胆识与不追到叶落誓不罢休的拼命精神,终于在五天后拦在了宫主的马车队前。这次他明目张胆的要人,要与宫主火拼,夺回属于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