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空中似乎有七彩光华凭空闪过,青梵仙子目光微微一凝的功夫,就只觉得脚下一阵狂风大作,身旁那密布的祥云,都被这恶风猛然一吹,吹得轰然四散而去,连脚下的一片汪洋都是无端卷起千百丈高下的巨浪,惊涛直拍云霄。心中知道情况有变,这青梵仙子却也毫不慌张,只将手中的白玉净瓶瓶口往下一倾,便有万道清光涌现周围,这清光如水似露,说也奇怪,本是无形无质的一片光华闪动,却是才一碰到那无边狂风,脚下恶浪,就是放出团团甘露雨滴,压得那狂风恶浪,如春风融雪,须臾之后就是风平浪静,天地重回一片清明本色。“何方道友,竟于贫道开此玩笑?何不现身一见!”脸上神色如常,也看不出什么恼怒之态,青梵仙子忽的一声清喝,一拍手中白玉净瓶的底部,顿时之间方圆十里之地,清光弥漫,仙音阵阵,那周围的景象立刻就从方才的碧水蓝天,化作了春雨如雾的浩渺江南,细细的雨丝从天而降,绵绵不绝,清香扑鼻,整个东海之上眨眼间便是成就了一派小桥流水人家的黄梅世界,天地之中仿佛一下子更改了容颜,只剩下那丝丝细雨中间,一尊白衣如雪的女子。“好一手‘清明时节雨纷纷’,青梵师妹的清净琉璃瓶果然是不愧大士遗宝,妙不可言,只是不知道我等踏足此间之后,师妹会不会一狠心将那‘路上行人欲断魂’的神通,施加在我们的身上呢?”那天空之上,陡然响起一声大笑,话音还自未落,就见一道七色光芒自天顶之上一头落下,一方青色莲台之上端坐两名僧人,满耳尽是禅音梵唱,细雨当中自有那朵朵斗大的金莲次第盛开。每朵莲花之上都有一尊佛陀盘坐,宝相庄严,向外放出无量佛光。那如丝细雨,翩翩而下,但被这佛光一照,立刻就是消弭无形,眨眼工夫就在这绵绵烟雨中间划了一半的地盘去,形成一方金光闪烁的佛陀世界。“清明时节雨纷纷也好,路上行人欲断魂也罢,都不过是我潮音洞中的粗浅手段,如何比得上师兄这一手,翻手菩提,驻地佛国的神通广大。不知广济师兄和大宝法王今日同时驾临这汪洋东海之上,拦住贫道去路,到底是所为何意?”青梵仙子手捧清净琉璃瓶,一副面容隐隐向外放出盈盈光辉,言语之间不紧不慢,如好友见面聊天般的随意自然。“师妹。哪里话来?”青色莲台之上,一袭白色僧衣,赤足踏虚,唇红齿白,一副小和尚模样的大悲院广济和尚,突然极其清脆的一笑,双手合十,对那青梵仙子高颂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不知道可是我佛门诸僧有几多怠慢师妹之处,竟是使得青梵师妹不告而别,甩手离去,实在是我等的罪过!还请是师妹,看在清凉洞大智禅师的面上,多多担待一二,务必随我回转那无量胜乐行宫。让我等好生赔罪!”这广济和尚虽是貌如童子红颜,举手抬足之间却是一派大宗师的沉稳气象,言语诚恳至极,却是丝毫不提方才那一股饱含恶意的狂风恶浪,到底是怎么回事!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青梵仙子似乎也是并未将那事情放在心上,朝着广济和尚轻轻的稽首回了一礼道:“承蒙师兄关爱,此事倒是我的不是了,按理说广济师兄和大宝法王亲自前来挽留。如此盛情,贫道也是不该拒绝,奈何此次出行已有数月时日,我那普陀山中多有俗事未了,还有几个弟子需要照顾,却是已经无法在此地多留,只能拂逆了师兄美意,还往广济师兄勿怪才是。”那广济和尚,脸色一沉,口中低颂佛号,见那青梵仙子如此一说,神情顿时阴沉不少:“这么说,青梵师妹是一意孤行,非要拒我佛门诸派的好意于不顾了?”“师兄此言差矣!当日我受邀于峨眉山清凉洞大智禅师,所为者不过就是要助各位顺利开启这香巴拉净土的封禁而已,如今我的承诺早已完成,当年欠下大智禅师的情分就已还完,此身自是毫无挂碍,来去自由才是,如何当得起一意孤行四字指责呢?广济师兄言重了……!”似乎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早有预料,青梵仙子的脸上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只是言辞之间也不再一味客气,渐渐的开始有了一些针锋相对的味道。“你走可以,但是要留下你手中的清净琉璃瓶!”从现身到如今,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大宝法王噶玛巴,忽然眉头一抬,瘦小的身躯里猛然发出炸雷般的声音,不待广济和尚接话,他便已是须发皆张,横插了一嘴。不过,像是这等明显无理到了极点的要求,那一旁的广济和尚也是恍若未闻一般,脸上笑意隐隐,只将一双眸子死死盯在了青梵仙子的脸上。“原来,诸位这次邀我前来,早就是打好了主意,要趁我人单势孤的时候谋夺我这清净琉璃瓶和九叶杨柳枝!佛门高人,果然是算计过人,滴水不露,如此这般,广济师兄和大宝法王,联袂齐至的用意,便也是要,以力压人,纯心要拿贫道开刀了?”明净如水的眼中闪过几丝愠怒之色,饶是青梵仙子在这之前心中已是有了几分预料,但是事到临头,听到那大宝法王毫不掩饰的话语,仍是忍不住心中一阵怒火。不过,她毕竟也是久经阵仗的宗师高手,心中虽然恼怒,却也不至乱了心神,更何况面前这二人每一个都是不逊色自己的大高手,此等情形之下,稍有大意,立刻就要处在下风。当下口中也只是一声冷笑,面上神情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丝毫不见异色。“青梵师妹稍安勿躁!法王不是我中土之人,言语之间难免有些直爽,令人不喜之处,不过,话又说回来,师妹本身就是我佛门之中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在人间的道统,自然也算我佛门一脉。如此一来,那清净琉璃瓶当然是我佛法器,分属我西方一派。师妹既然自称贫道,也不领我佛门诸派的好意,贫僧却也不愿留难,只要师妹你将那清净琉璃瓶好生交还与我,我佛门自是慈悲为怀,再不与你为难就是!”广济和尚微微一笑。三言两语之间就是把人家的东西说成了自己的,仿佛还是天经地义一般,脸上非但没有一丝羞惭之色,反倒是正大光明一派的慈悲法相。“当真是无耻之极!”耳中才一听到广济和尚一番颠倒黑白是非之言,青梵仙子终是忍不住一声清喝,用手点指广济和尚:“怪不得中土道门向来视你们佛门为旁门左道,只此一事,就知道你等之辈,不明是非,指鹿为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本性。还谈什么慈悲为怀,普渡世人,不过都是一群沽名钓誉之辈。这一次雪域之行,你等暗中频频算计中土道门各派高手,进了这香巴拉之后,竟是遍布恶毒诡计,四处劫杀于人,分明就是存心将那道门一网打尽,试问天下歹毒者,何过于此?莫非这就是你们佛门的真意?”此时此刻,广济和尚和那大宝法王噶玛巴早已经是运转真元,将一身气息缓缓放出体外,笼罩了方圆几十里的空间海域。空中朵朵金莲遍布,梵音禅唱之声大作,任是被那青梵仙子一针见血的揭穿了自己的本来面目,那广济和尚也都是满面微笑一脸慈悲,丝毫不以为意,到时叫青梵仙子一席话说的如同用尽全力打在了虚无缥缈的空气当中一样,忍不住心中就是恨得一阵牙痒痒,直道这佛门果真是够无耻,够卑鄙。这等唾面自干,浑若无事的本事绝对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青梵仙子虽然是传承了十二金仙慈航道人的衣钵道统,但是不比昆仑崆峒这等大派,乃是真正正正的属于一心潜修苦参天道的修士一流,平日里如非必要根本就是从不涉足外界风雨。这一次她之所以能够应佛门之情,来至此间,完全都是为了还当年峨眉山清凉洞大智禅师的一份人情,像是她这样的有道之士,心中是要清净无波,才能勇猛精进的,但凡人情、是非都是必须偿还的因果,否则日后修道,一念横阻,必成心魔大患。哪里想到,这一次的出山之行,凡事皆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天下佛道两派联手开启香巴拉净土圣地,这本身就是佛门诸派计划了几百年的一个大阴谋,所图者竟是要借此时机一举灭杀了中土道门的几大宗师,并最终放出香巴拉中还未慑服的百万佛兵凶神恶煞,将那人间之地进行一番血腥清洗,延缓所谓的佛门末法年代的降临。尤其是近几日之间,种种迹象早已表明,这佛门的计划已经到了迫在眉睫不得不发的紧要关头,若是真被这计划顺利实施了,人间世界生灵必要死伤过半,中土道门也会一蹶不振,百年之后,都被佛门所吞并蚕食,偌大世界便称佛国,到了那时候,哪里还有其他修士的立锥之地!是以,青梵仙子这才在得知了佛门若干计划之后,不辞而别,要在这事情发生之前,回到自己的南海潮音洞,安排好一切应变。却是又没想到,这佛门诸派,竟是连她也都在一开始的时候当作棋子计算了进去,才一发现她不见,立刻就是派出广济和尚这两大高手,尾随而来,若不是对她手中的清净琉璃瓶这件上古法器,还有一些顾忌,怕是连之前的话都不会多说,早已翻脸开打了。三人都是宗师级别的高手,相互之间即便是相差也是极其有限,青梵仙子手中的清净琉璃瓶虽然厉害无比,但是广济和尚和大宝法王一为九华山大悲院地藏王菩萨的道统,一为藏传佛教有数的几位密宗法王之一,手中焉能没有那威力强大的法宝傍身,双方真要动起手来,青梵仙子理应绝无幸理才是。可是眼前的这一幕情势,落在广济和尚眼中却是有些十足的诡异,本发现青梵仙子独自一人离去,正是落入了自己的圈套,到时候连那清净琉璃瓶都是自己囊中之物,但这青梵仙子人虽被困,言语之中最后也是多有忿怒之色,却是不见半点的惊慌之意,形态镇定无比,和自己所料完全是两种模样。这反常的状况,不由自主的就让广济和尚心中一阵踌躇,莫名其妙的生出几许难言的不安来!当下也不急于动手,只是将那气息笼罩四方天宇,口中话锋一转道:“师妹也不必心生芥蒂,我佛门此举虽是有失光明,但却旨在天下苍生,乃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慈悲之举,贫僧等人虽被师妹误会,不解,却也是甘之如饴!只要师妹此刻回心转意,随我回转无量胜乐行宫之中,贫僧便答应你,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加害,若是师妹再有意将那潮音洞并入我佛门之内,则天下幸甚,佛门幸甚,苍生幸甚!我佛门又多一南海普陀宗,四大菩萨的道统可为全矣!”广济和尚见青梵仙子似乎在考虑什么,许久都不见说话,立刻就是按住心中疑虑和不安,忍不住出言一番试探。“贫道在想,为何广济师兄和大宝法王二人感觉不到此地的异常?莫非那世俗之见的权力欲望真的能够蒙蔽一个宗师级高手的耳目和感官?难道二位千里迢迢的追赶我而来,就真的没有看到此地有什么变化?”青梵仙子一口气问了三句话,脸上的神情颇是有些古怪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