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局中之惑

听闻天极子一声大喝，在他身后的蜀山十大长老以及宋捷等一干弟子也是感觉到危机降临，连忙驾驭剑器各自分列开来，脚踏天罡北斗，合众人之力布下了剑阵助阵，万千剑光汇成一体，接天连地，无穷剑气源源而生，顿时又将那缓缓压落下来的满天金霞挡了下来。蜀山剑派这一次为了应对昆仑，几乎满门上下倾巢而出，所到之人尽是门中一等一的高手，且凝碧崖开启之后，不但动用了历代前人封藏起来的众多法宝还同时起获了大量可以增进修为的灵丹妙药，是以蜀山十大长老由此而尽皆返虚，统统成就了宗师境界。由这些人主导布下周天一气剑阵，威力之大已经是人间绝顶，世无其匹。但此时他们所面对的，却是昔年阐教金仙玉鼎真人用之以守护山门的镇山大阵，纵然是转世重修后由其隔代弟子李冰设立，威力不可同日而语，但此阵既能强力镇压岷江上下十万水妖连通上古妖仙青牛王都一并镇住，便也绝非单纯的人间力量所能抵挡的。之所以能被天极子一剑破开，又被周天一气剑阵暂时挡住，这还是多亏了雍容先前釜底抽薪，以无上神通强行摘去了玉泉鼎中瑶池七色灵珠妙莲，让这金霞禁法顿时失去了最大的依仗，禁制之力陡然降低半数的缘故，否则这禁制全开之下，焉能还有活人。与此同时，昆仑玉虚宫一方也是乱成一团，依附于昆仑门下的各派修士纷纷祭起飞剑法宝，护住周身，各自为政。玉真人死死盯了那祭台中央的玉鼎一眼，咬了咬牙，猛地自怀中掏出一只玉瓶，随手一掷，抛向头顶，轰隆隆一阵爆响。自那小小玉瓶中冲出一道三五百丈长的冲天火柱，带起的无限烟云，红彤彤，弥漫半天，火柱焰光赤红，所到之处竟是将那山岳一般厚重的金色霞光冲开一道裂缝。露出了一条足有七八丈宽大的一条笔直通道。“雷泽神砂”除却昆仑门下，其余众人纷纷惊讶不已，不过经此一来身上压力顿时减轻不少，心中也悄然松了一口大气。极东大洋以东有仙岛名为天蓬山，不显于世，非有缘人莫能亲见，因其纠结地脉汇聚万里灵气，是以天蓬山山高万丈，直入云霄。山下地脉之气勾连地心，天生蕴有地火之精，历千万年而凝聚为雷泽神砂神砂。玉真人祭出的这只玉瓶中便是此物。就是那天蓬山阳丙丁真金凝结的纯阳至宝，乃是玉真人年轻之时游历天下，费了千辛万苦，机缘巧合才在极东大洋深处正逢七百九十一年一次的地脉变动，发现了隐在虚空间地天蓬山，因见这山其高入云，方圆五百里内灵气浓厚密集如液，其中多有外界罕见的天材地宝，便心中大动上岛观看。碰巧那天蓬山上有灵峤仙府乃是避世隐居的一脉地仙。宫中有赤杖仙童，法力高强无比，见有外人窥探，便来驱逐，二人大战了三天三夜，玉真人不敌最后侥幸施展昆仑秘术逃了出来。临行之际，路过天蓬山东麓，又顺手以七宝紫金瓶收取了七十二颗从地脉深处喷发出来的雷泽神砂，回到中土取出一看。才发现是阳丙丁真金凝结的纯阳至宝，蕴含无穷无尽的地火之力天雷精气，玉真人这才大喜过望，花费心力加以祭炼，成就此物地无边威力。后来，玉真人接掌玉虚宫，修为终是到了人间止境炼神返虚，也曾三番两次重游故地，去找那惊鸿一现的天蓬山。有心和那赤杖仙童再一决高下。占了此处福地，当做昆仑的海外别府。奈何天蓬山遁入虚空，不经地脉变动之时，外人绝难查寻发现，玉真人徘徊良久才是不得已悻悻而返。事后玉真人每每思及此处，都不由大是后悔，没能把握好送到眼前的机会，想要将手中的神砂凑齐天罡地煞之数，怕是不知要何年何月了，不过饶是如此，经他祭炼之后这七十二颗地煞雷泽神砂威力也是绝大，不在昆仑玉虚宫许多仙家法宝之下。“陆玄。你冲在前面以小杏黄旗聚集这世界中地戊土精气！”玉真人思量再三终是放弃了动用怀中玉虚杏黄旗。护住众人。一起逃出去地念头。玉虚宫中法宝多得是。如非必要。生死关头。能不用那杏黄旗还是不用地好。如今他虽已有了真仙法力。但每次施展杏黄旗地时候却仍然是相当费力。这等时候。身在蜀山地界。再要平白耗费了大量法力。可不是什么明智地举措。更何况。这里还有那连灵珠妙莲上地炼魔神光都浑然不惧地大魔头雍容在场。玉真人这么做倒也是未雨绸缪。想地全面。用手一爪。摄起身旁已经有所好转地刘青衣。一股清光悠悠托起身体。玉真人紧随着陆玄身后朝被他雷泽神砂破开地通道外闯去：“你们布下玉清雷阵帮助各位道友断后。本座前面开路。务必要尽快闯出这禁制去！这玉泉金霞禁法乃是我昆仑秘传。虽然厉害却也并非斩尽杀绝。不留生机。众位道友莫要慌乱。只要跟在贫道身后。自然无事。否则稍有迟疑。金霞落下。神鬼不留！”说话间。在他身后几十人已经是纷纷冲天而起。飞入了那空荡荡掩映金霞地通道之中。祭台之上只留下天极子一行人等。还在布下剑阵。强自支撑。而玉真人一行几十人刚刚冲进通道之中。落在身后地三十六位昆仑长老便见脚下金霞猛然合拢。四面八方金光乱窜。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唯有最前方一面杏黄大旗招展。自一只紫金玉瓶中不断喷出焚天烈焰。将前方地金霞不断排开挤开。容得众人通过。只是深入金霞之内。这万丈金霞也不示弱。无穷金光之内不但压力如山。更有一道道激流漩涡般地劲力四面拉扯。吸住众人往金霞里落去。玉真人又一扬手。驱动法诀。自七宝紫金瓶中再次冲出一道雷光环绕地地火烈焰。朝上一震。面前金霞顿时稀薄许多。依稀间已经可以见到金霞外面那一层层浑浊地岷江之水。陆玄全力挥动山寨版本地杏黄旗，上面瑞气金花重重牵引，一起飞出。轰的前方金霞仿佛撞上岩石的湍急水流，虽不能尽数逼退，去也能勉强做个中流砥柱，分开金霞独自前行，也为他身后的玉真人驾驭雷泽神砂，轰开前进的通道分担了不小地压力。“那雍容明明就是天魔之身，怎么可能不怕那炼魔神光？还能生生折断了灵珠妙莲？”玉真人心中惦记着那落在雍容手中的七色灵珠妙莲，忍不住功运双目往下看去，透过重重金霞。却只见在自己与祭台中间不知何时已然升起了一座占地几十里的连绵群山，山上黄光灼灼，一道比起身边金霞更加明亮的龙形金光穿梭其中。不但阻隔了自己地视线，而且还稳稳托住了那几乎已经压倒祭台顶上的万丈金霞。“该死地，又被他们逃过一劫！”玉真人冷哼一声，只觉心头一阵愤恨，差点就压不住心头怒火，叫出声来。这一次兴师动众前往蜀山，本来早已好万全之策，却不料平生波澜正好碰上这蜀地气运流失，岷江水患。再加上事先也没有料到在雍容的身旁竟然还会多出两个修为一点都不自己差的异类修士，几番变故立刻就将原本的计划破坏的七零八落。如今青牛王脱困在即，依葫芦画瓢借助原来李冰父子设下的布置施展出玉泉金霞禁法来，更是叫玉真人连时间都没有拖过多少，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只有到了这时候，玉真人自己才深深体会到了在极乐园中计算自己中土道门的佛门诸派那时地沮丧心情！不比昆仑这等大派，依附在玉虚宫门下地道门诸派都是诸如五行宗，遁甲门。逍遥派，王屋山这类地门派，虽说应了昆仑要求这一次也是尽出门中精锐来替玉真人摇旗呐喊，可到底比不上昆仑蜀山茅山天师这往昔地道门四大宗派的实力，便是门中长老也多是炼气化神地境界修为，宗师高手聊聊可数。如今这几十人聚在一起，前后还有昆仑开路断后，减少了不少压力，可即便如此众人联受。以法宝剑光护体。在左右金霞侵扰中一阵乱冲乱打，才只过了顿饭功夫。一个个就已累的筋疲力尽，修为差上一点的更是几近油尽灯枯，摇摇欲坠。但性命攸关，他们也不敢稍有懈怠，都自强自咬紧了牙关，苦苦支撑。“莫非我中土道门各派精英真要尽数命丧于此？”在此关头，众人也都是心生悔意，只觉不该答应了玉真人和他一同来此。昆仑蜀山争了几千年也都没有结果，焉能是自己这些人摇旗呐喊就能左右得了局面的，现在大家都是体内元气枯竭，肉身经脉干涸，几乎连驾驭法宝的力量都没有了，而前面已然是一眼看不到头的金霞，也看不到一点希望所在。正值众人心灰意冷之际，突然听闻下方猛地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牛吼之声，这声音大到了极点，竟是透过重重金霞传入耳中，吼声之中满是志得意满的轻松之意。“不好！是那牛妖终于出了封印，闯了出来！”便连玉真人这时候都是面色剧变，只道是那青牛王此时终于脱困而出，此刻众人还在人家布下的禁法之中，若那青牛王存心赶尽杀绝，再要驾驭禁法增大威力，怕是在场之人除了自己昆仑一脉地弟子之外，其余人等尽都要落得个身死当场的下场。若真到了那等地步，天下虽大，还有什么人肯于依附于玉虚宫，岂不是民心丧尽？“前面就是岷江了，各位道友万勿松懈，我等运起全身法力，舍命一搏，自能脱出樊笼重见天日！”玉真人心中一慌，连忙加**力输出，将身前金霞再次破出一道宽大缝隙，一眼望去上方江水浩荡，正是到了禁制的外围之处，众人一见顿时大喜，个个鼓起勇气，死命向前飞奔。须臾间。众人倾尽全力一头扎入头上缝隙之中，只觉得身外压力潜劲如山却又猛地一松，恍如潮水一样退却不见，哗啦啦一声水响，仿佛一下子穿过了一层坚韧无比的薄膜，耳中也自传来万马奔腾一般的如雷轰鸣。抬眼一看，却原来此刻众人已经脱出了那金霞禁法形成的河心世界，到了上方的岷江之中。再朝脚下望过去，但见下方是黑漆漆的一片江底河床，绵延千里，无边无际，上面堆满乱石水草，淤泥横生，哪里还能看到半点那方世界中的金霞光华。也丝毫觉察不到半点异样之处。方才种种，还在眼前回荡，如今一望之下。物是人非，到浑似大家都做了一场同样地噩梦一般，令人至今思来仍觉背心冷汗淋漓，心跳如鼓。“各位道友，此刻我等虽已离开险地，但那下方世界，魔头雍容已然开启封印放出了青牛王，如是贫道所料不差，不出半顿饭的功夫。那曾被李冰父子花费通天法力镇压起来地十万水妖也要倾巢而出，游入岷江之中，到了那时势必就要兴风作浪，贻害无穷，我等修道之人正当上体天心，顺天应人，诛杀水妖，以积修外功，因此各位道友还需抓紧时间恢复法力元气。也好做好准备，给那些水妖以迎头痛击！如此方显我正道本色。”玉真人饶是已得真仙法力，但面对这威力全开的重重禁法，强行突破而出，感觉上也是劳累无比，但兀自不忘扣了一顶天大的帽子给雍容来戴。话音未落，一挥手，拿出几只玉瓶吩咐陆玄将瓶中灵丹以此分发下去，帮助众人调息理气恢复法力真元。自己也一拍座下白鹤。悠悠落在江心堤堰之上。这时，江中水怪早已被众人先前斩杀殆尽。封禁中的水妖还没有冲出来，是以原本已被淹没了大半的江心堤堰此时已经退去大水，止了风雨，天上虽还有水云未散，但也只是在酝酿之中，并未爆发，远远望去，岷江上下，水浪滔天，浊浪排空，到处都是被冲垮震垮的房屋残垣断壁，就连沿江各处地许多山岭也被山洪倾泻，冲塌了小半，万顷淤泥土石冲入江中，仿佛拦江建坝，因地势之故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地堰塞湖泊，哀鸿遍野，人迹不见，到处都是一派荒凉景色。“哼，这一场水患虽然已被暂时阻住，有了那雍容居中插手，怕是连那青牛王也难以讨得好去，不过经此一来，蜀中气运散失，势必也会影响到蜀山地气数。他蜀山原本就是为了应对封神之后，人间妖魔四起而受太清道祖指引建立的门派，唯一地作用就是斩妖除魔杀戮天下，哪里比得上我昆仑圣人遗泽道门正宗！况且我玉虚宫中还有杏黄旗镇压气运，保得气数万年不失，他蜀山法宝不少，却连镇压气运的灵物也无一件，我倒要看看他天极子如何保得自身宗门气数不随着这天道变迁而消散？”“只要蜀山气数一失，即便有那雍容相助又能如何？我教祖师尚在人间，天下何人是其对手？唯一可虑之处便是那传说中蜀山洞天中的那一套两仪微尘大阵，不知道祖师他能否对付的了呢！”玉真人也不调息，只是望着这满目疮痍的蜀中大地一阵出神。道门讲究地是出世入世，以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小则以自身为铜，大则万物为铜，修得便是与天同寿，长生之道，但身在局中，又焉能跳出其外，自得其乐？自己虽然身为昆仑一派掌教至尊，执掌人间道门牛耳，但扪心自问，却也无有一日不是在与人争名夺利，哪曾得了半点道家清净之旨，无为之妙，也许只有当泯灭了蜀山之后，才有一份心力去追求自己一直向往着的大道吧！“祖师爷爷，都说世上道有三千，择其一，而全其终，便能最终证得大道，可到底什么是道呢？我们昆仑玉虚宫是道门正宗，我们的道总是康庄大道了吧？可为什么师傅，师伯，师叔他们都一个个没有渡过最后地天劫呢？这到底是为什么？”二千年前，当玉真人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就曾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师傅，师叔，师伯，许许多多的有道之士泯灭在天劫之下，四十蜀山崛起，昆仑封山，他也被后山静修的祖师带在身旁亲自传道，当听到祖师演讲道家黄庭，道德等诸般经典的时候，年幼的玉真人便如此问过一次。其时，太公身披蓑衣坐在溪边垂钓，如邻家老爷爷一样摸着玉真人的脑袋，一双眸子中闪烁的光芒如同天空中最亮地星辰一样的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