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凉亭内,一名白衣男子手执象牙折扇轻摇着,清风徐徐间黑发飘扬,桌上只有一只白玉酒壶与白玉酒杯,酒杯中满满的斟着一杯琼浆玉液散发着缕缕酒香,一轮明月倒映酒杯中,就如一颗浸在水中的珍珠光华夺目,衣服是上好的丝绸,上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与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两束黑发垂在男子身前,虽然梳的只是长安时兴的发髻,但他一挑眉一摇扇之间,就如同一位欲要临风而去的谪仙,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得璀璨。“二皇子,刺客已经逃出了府,现在正派人在长安内搜查着。”禀话的这名侍卫不安的偷偷瞟了眼前谪仙一般的人儿两眼,生怕他一时不悦雷霆大怒。这一夜安之府接二连三的出状况,让他这个侍卫头领有些吃力了,若是抓不到刺客,恐怕不等二皇子怪罪,宫里的人就会一道圣旨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搜查?你派了多少人去?”男子挑眉,一拢手中轻摇的象牙折扇,走到了石桌前坐了下来。“回二皇子,属下吓刺客还有余党,所以只派了五十名侍卫前去搜查,其他的一百五十名侍卫均数留在府中。”男子的挑眉,吓得侍卫惊慌失措连忙跪了下来,二皇子的意思他揣摩不透,在他眼里这是最安全的办法,毕竟最重要的还是二皇子的安全。但他的这两个比例相差甚远的人数一说出口,男子方才还扬起的嘴角瞬间落下,手中的折扇也是呼的一声打开,带起了一股清风。“去,将府里的一百五十名侍卫调出一百名出府搜查,既然他们不长眼,那我也不用客气。”在男子锋芒毕露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侍卫低下了头匆匆出了凉亭,男子的话中牵扯到了侍卫不敢提及的存在,他只是一个侍卫头领,那些明争暗斗他插不上嘴也插不上手,二皇子有意将这件事搞大,他身为安之府的侍卫头领,就要尽心尽力的去执行二皇子的命令。也许过了今晚,长安里的人,就都会知道了五位皇子之间的角力,今晚的事也一定会传入宫中,二皇子以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赢得了主动权,也赢得民心与舆论的导向。他是被刺杀的受害者,若是他做出什么事,他也不过是自我防卫,这句话他不是与宫里的天子说,而是与大庆的百姓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他很清楚这一点。侍卫一走,只留下了凉亭附近的五十名侍卫,其他的一并调出了安之府,为了他们的主子开始了一场没有硝烟却有杀戮血腥的争斗。而做为常景德得力杀手的凌茗瑾,此时正藏在一座假山之后,看着身旁的侍卫举着火把出了后院,等到终于没了脚步声的时候,她飞速的出了假山闪身进入了后花园。一路她都前行的很小心,但一人之力终有穷极,她摸着腰间的银针囊里仅剩的五根银针,潜入了竹林中,竹林之前有凉亭,凉亭之内有一名摇着折扇面色柔和的男子还有散在四周的侍卫,看男子一袭白衣气度不凡,凌茗瑾就知道了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可这不到二十步的距离,自己该如何接近?生死一搏,凌茗瑾咬着牙,摸出了一根腰间银针囊中的一根银针,然后抖动了一下竹枝。就在一名侍卫闻声过来查看的时候,她手中的银针化作了月关下的流光,没入了侍卫的脖子。然后她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侍卫的衣裳,拍着身上的黄泥巴出了竹林。二皇子北落潜之手捧杯酒遥看天边月,手中的折扇搁在手旁,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过了头。见是一名侍卫,他挑眉不悦的询问着,拿起了手旁的折扇。“启禀二皇子,属下知道刺杀这件事的内幕,想与殿下谈谈。”拱手站在凌茗瑾不知不觉中露出了破绽,安之府内,没人敢这么与北落潜之说话。“你是谁?”北落潜之一抖折扇,面无表情的看着凌茗瑾。“属下是谁不重要,而属下的这个消息对殿下来说却很重要。”一躬身,凌茗瑾坐到了北落潜之身前,要与北落潜之交易对话,就必须展现足够的底气。呼的一声,北落潜之手转折扇将其轻轻收拢,凌茗瑾的大胆之举他有些意外却没有过多的欣赏,有勇无谋的人他向来不放在心上。“你想交换?”“殿下英明。”坐下之后凌茗瑾并没有再做什么出格之举,她要展现的是自己的底气而非自己的无脑,要让北落潜之觉得自己的消息有交换的价值达到自己的目的,就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度,北落潜之是天之骄子,而她却不是。“你要什么?”“殿下先听听我这消息价值几何。”凉亭有风徐徐而入,站在凉亭中的两人互不退让的对视着,凌茗瑾自信满满胸有成竹,北落潜之目光冰冷嘴角噙着一抹笑,月光下那双杏子一般的眼说不出的深邃魅惑。“今天安之府的刺客,殿下应该也大致猜到了是谁派来的,殿下可有兴趣听听大皇子与谁结成了联盟?”明月当空,清辉漫洒,凉亭之中的两人依旧没动,任凭乌云如何席卷藏明月,他们都极好的掩饰着自己心中的疑惑,展现出了最自信的一面。北落潜之的自信,源自宫里那个人的宠爱,也源自他强大的眼线脉络,凌茗瑾的自信,只是因为她必须要自信,北落潜之没有妥协落败的条件,凌茗瑾也没有退让认输的后路。两人的对峙,一直到哪个侍卫头领的到来。他送来了一个消息,刺客逃出安之府后,匿迹无踪。听了这个消息,北落潜之笑了笑,挥退了面露疑惑打量着凌茗瑾的侍卫头领。“说吧,你要什么,你的消息本殿下买下了。”“我要九雾的解药。”凌茗瑾依旧没有动,嘴唇闭合间,她淡淡的说出了困扰了近十年的毒药的名字。九雾,采九雾山九种毒物炼制而成,而解药,也是九雾山上的九种珍贵良药。“就这么简单?”北落潜之放下酒杯,看着里头酒水泛起了涟漪,乱了一颗硕大洁白的珍珠。凌茗瑾嘴角一抽,随即恢复平静,自己苦苦存了九年的钱,也不够买一味药材,在北落潜之眼里,却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就这么简单。”“你的消息呢?说吧,你若信得过我,这药明日你去盛安堂取,报上我的名字即可。”见凌茗瑾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北落潜之又补了一句:“怎的,信不过我怕我杀人灭口?这位小兄弟,你认为就你一个人的蝼蚁之力可以撼动我这棵大树吗?反之,对一个根本产生不了威胁的人,我何苦要在这个时候多费手脚。”“行走江湖,谨慎些总是好的,并非我不信殿下,而是我这个人做事向来习惯万无一失。”看上去凌茗瑾神情镇定,实则心中打鼓似的难安,质疑北落潜之这事可不是谁都能干的,若是一时失足,那可就是性命不保。“谨慎是好,不知如何称呼?”北落潜之哈哈一笑,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对凌茗瑾的质疑而气愤,这一阵爽朗的笑声听得侍卫们连连称奇,都在猜测着坐在北落潜之身前的侍卫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逗得他哈哈大笑。“敝姓凌,单名茗。”凌茗瑾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的微微欠身,与北落潜之表达了自己的敬意。“凌茗,你能进入我安之府而安然无恙的坐在我身前,又能让本殿下买下你的消息,更是扛住了我的威压,如此有勇有谋之士,就是我也心动了,若是怕本殿下反悔,就到我府上来做侍卫,我定不亏待你。”显然凌茗瑾费尽心思表现出来的大智大勇进退有度很是得北落潜之的欣赏,欣赏到了他在未打听凌茗瑾的身份之前就对她发出了邀请,要知安之府的侍卫可不是每个人能当的。“谢殿下抬爱,我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家有老母,身为人子,我已经打算回老家尽心服侍床前了。大皇子与三皇子结成联盟,将在这几日派出大批杀手刺客行刺殿下,还望殿下保重身体。”凌茗瑾志不在此,傻呼呼的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的事也不是她会做的。“这等人才落在旁人手里,也着实可惜了。”北落潜之手握酒杯浅笑,眼中一抹杀意一闪而过。话已至此,凌茗瑾觉得是该要离开的时候了,在离开前,她做了件蠢事——乱拍额一通北落潜之的马屁。在她看来,凡是有那么一点优越感的人都喜欢听奉承话,就算北落潜之是谪仙般的人儿,那也只是一个皇子。想着自己离开时北落潜之的笑容,凌茗瑾噘着嘴心想自己这些专门为其量身制作的马屁,应该起到了一点作用。翌日清晨,一个身穿黑色衣衫头戴斗笠的男子,大早就出现在了盛安堂,将正在吃早点的伙计堵在门口,听见是二皇子那来的人,伙计不敢怠慢,嗖的一声就跑进内院叫了掌柜。掌柜抓了几味名贵的药交给了这名男子,男子转身的离开之后,他与伙计交代了两句就出了药铺,直接去了安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