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昨日我付了两日的房钱,但现在有事不能住了,能不能麻烦你给我退了一天的房钱回来?”客栈大堂内,凌茗瑾双眼真诚的看着掌着灯的小二,慢吞吞的说出了这几句话。小二不解的皱着比南山那些遮天大树还有浓密的眉头,心想这位姑娘能让白公子护送的姑娘怎的这么抠门。“这可要跟掌柜说,按着理,这钱是不能退了,您看现在都四更天了,今天的房钱怎能退?”“小二哥,那有这么算的,难不成在你家住店只住一天的,还要睡到半夜就起床?今日的房钱,按说是到明日午时的。”凌茗瑾却不会因为小二的这一番话就放弃了自己那半两银子,既然小二摸着歪理,自己也就咬着歪理不放,反正今晚她也无心睡眠,理论就理论,谁怕谁。“行行行,等下天一亮,我就跟掌柜说这事,反正现在生意好,我们这客栈,每天都是爆满。”接近南山天阑,这客栈生意自然会好,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不是那等身份高贵的人,哪怕远远的看着,能同着呼吸到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都是好的。皇上马上就要来了,青州的人和青州的游客都疯了,为长安忆的女子而疯,为南山这片土地即将染上的皇家气息而疯。得了小儿的一句准话,凌茗瑾这才放心的回了自己的屋子,然后将自己今日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才躺在**闭目养神。虽然知道二皇子会追着自己不放,但她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也不知戎歌现在到了安州没有,他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比自己还差?毕竟二皇子全国张贴的通缉画像上,戎歌的面貌画得很清楚。四更的天,离着天亮就只有一线,这件客栈的隔音效果极好,凌茗瑾睡着听不到隔壁一点动静,只有南山的风时不时的吹进了窗户,缭乱了床外的丝质床帘。………………………………青州东城外的官道上,一骑黑马,卷起了阵阵黄尘,披星戴月的迎着青州城而来,连着赶了两天路的北落潜之眼神有些疲倦,但那股子骄傲,却是脸疲倦都掩盖不住半分。菱角分明的轮廓比之前些时间有些消瘦,嘴唇两侧与下巴上有长出了胡子茬,半分高束着的黑发散乱了许多,迎着清风在风中飘扬着。天亮之时,就可赶到青州了,北落潜之皱着眉头想着脑海里那张这几天不断浮现的脸,脸上闪现了一抹厌恶,但在想到另一张脸的时候,他皱着的眉头轻轻的跳了跳,就像是触到了高压电或者是高温大火热水一般,这张脸,比凌茗那张脸更让他厌恶,但这种厌恶,在他联想到一个人的时候,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杜松,这个自称与被青州所有百姓称之为白公子的男子,这个酷爱白色的男子此时正站在长安忆的后院单独的院落中,看着窗外那颗茂盛得遮天蔽日的梧桐树,久久没有动作。这一看,就是到天亮。“不知他看到这棵树现在长得这么大了,会是什么感觉……”一声叹,这位酷爱白色的白公子挥袖卷起一股小风吹灭了蜡烛,推开了屋门走到了梧桐树下。这棵树,是他出生之时母亲栽下的,才子口中的梧桐,是深秋里最盎然的树,这棵梧桐,没有锁住才子口中的深秋,而是锁住了一个女人的心,一直锁住了她的二十多个春夏秋冬。杜松,记得那个人曾给你的伤害。白公子拧着眉头,在怀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将匕首拔出鞘之后,他走到了梧桐下,狠狠的在梧桐粗壮的树干上划下了一刀。今天,是那个人离开这间院落的第七千三百九十五天。再过半个月,就是自己的二十岁生日了。每天,他都会走到这棵伴着他成长的梧桐树前,划上一刀。这一划,就是二十年。二十年,居然过得这么快,快得连一颗梧桐树上自己都没划满刀痕。自己的一生,有多少个二十年,自己还能这么恨多久,还能在复仇的路上走多久…………“咳咳咳…………”白公子痛苦的拧着眉头,捂着胸口痛苦的咳了几声,一直笔挺的身子,因为这一阵子疼痛像虾米一样弓了起来。“小白,你又喝酒了。”先前在长安忆门前被白公子换做小红的长安忆妈妈正推门走了起来,听到这几声咳嗽与白公子满身的酒气,她恼怒又是心疼的一边呵斥着,一边将白公子扶进了屋。“大夫说了,你这个身子不能多喝酒,你怎么就不听呢。”红妈妈一边念叨数落着白公子的不适,一边麻利的在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匣子,然后在里面拿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两粒黑色的药丸递给了白公子,红妈妈又在桌上上端来了一杯茶,琴音看着白公子将药丸吃了下去,她才掏出了衣襟里的手绢递给了他,让他擦去了嘴角的水。“若是你这般喝酒,这病怎能根除。”红妈妈叹了口气,将药瓶放到了小匣子里,又将小匣子放回了柜子里。“小红,你这性格,越发的像我妈了。今日与小斌见面,心里高兴,就喝了几杯。”白公子这话明显说得心虚,心虚得眼睛都不敢看红妈妈一眼。“我年长了十五岁,你倒是没日没夜的叫着小红,也不嫌别扭,五皇子今日找你何事?莫不是想招揽你?”白公子年方二十,红妈妈真实年龄也就三十五,只是身在红尘的她染了一身的沧桑,年岁也就感觉大了些。“每日被你小白小白的叫着,我怎能让你占了这个便宜。小斌不是要招揽我,只是想与我聚聚,小红,我知道你想让我势力快些壮大,但今日在门口那些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的好,我要强大,不能靠五位皇子中的任一一个皇子,让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跟五皇子有了什么牵扯,到时候又是风风雨雨了。”白公子痛苦的笑着,惨白的脸上冒出一层密密的细汗。“你就是这个不吃亏的性子,人家五皇子叫你小白,你就非要叫人家小斌,我叫你小白,你就非要叫我小红,你啊你啊,让我说你什么才好。”红妈妈走到白公子身侧,用手绢细心的替他擦去了脸上的汗水说道:“不靠五位皇子,你怎么强大起来,虽然长安忆有些地位了,但也只是一个青楼,对你没有多大的帮助,怎么你,偏偏要走那么一步呢,哎…………”“小红,你只管好好帮我经营长安忆,其他的事,你就别管了,我自有打算。”感觉到胸口那阵疼痛渐渐散去,白公子缓缓的站起了身。“知道了,这条路难走,你当心点,不要再喝酒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死了以后怎么跟你妈交代。”红妈妈叹了口气,将手绢放回了衣襟中。“不会死的,小红你也不会死的,该死的,是那个人。”白公子目光如寒芒,坚毅自信,一如既往。………………………………长安,大庆的政治中心,大庆最繁华的城池。正是炎炎夏日,大多的百姓都躲进了家中,或者坐到了茶楼挺起了评书听曲喝茶,只有一些为了生计忙碌的百姓,依旧盯着炎日摆着摊子,或挑着担子走家串户。皇宫,是长安的一切中心,就连位置,也是被长安的千家万户包围着。这是长安最繁华之所,最金碧辉煌之所。而这座皇宫最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此刻天下第一的男子正张开着双手,被宫婢们服侍着穿上了一身绸缎制成的便衣。“皇上,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各位娘娘们也都在准备好了。”吴公公站在一旁候着,等到皇子穿好了衣裳之后,他弓着身子说道。“告诉她们,即刻到庆安宫前来,稍后便出发。”皇上摇头适应了一下系着双龙戏珠皇冠的带子,然后接过了宫婢呈上来的方巾擦了擦脸。擦了脸后,他看到了吴公公还站在原地。“何事?”“皇上,因天气太热,公主起了疹子,皇后娘娘说,这次想带着公主去,望皇上恩准。”吴公公边说边打量着皇上的脸上,见他并没有发怒还若有所思后,他暗自松了口气,也替公主赶到了庆幸。“若是这般,就带着去吧。”皇上口气很平淡,很平静,平静得不像一个父亲。“遵命,奴才这就去告诉皇后娘娘。”皇上颔首,若有所思的他沉默了一阵后,恼怒的甩着宽大的衣袖,让两旁打扇子的人加大点力气。吴公公在这个关头说出公主,已经是冒了极大的危险。这个公主在皇宫里,并没有多高的地位,甚至可以说除了这个身份,其他的连个美人都不如,要不是皇后这些年照应着,怕是连公主的尊严都没了。这位公主叫白。没有姓,没有封号,只有一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