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时隔五年,他回来了,可是一切,似乎还是离开时的模样。皇上依旧是九五之尊霸气威严,除了眼角越发多越发深的皱纹与越来越了然淡漠的眼神外,其他都如五年前一般,就连提到那个孩子与小词时的模样,也还是如当年一般。小词,时隔五年,你成了什么模样………………皇宫如城,空荡荡的场地最是易来风,皇后与后宫几位妃嫔收拾好了行装让宫人放到了出行的马车上后,一同向着庆安宫而来。被宫婢簇拥而来的皇后身旁,有一名面系着白色纱巾的瘦弱女子,看起略显朴实清雅的装扮与瘦弱苗条的身形,与身旁的三位妃嫔和皇后都大不匹配,身着金色纱衣,里面的杭州丝绸白袍若隐若现,腰间用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挽住,略施脂粉,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头绾风流别致飞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紫水晶缺月木兰簪,项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身着淡紫色对襟连衣裙,绣着连珠团花锦纹,内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衬着月白微粉色睡莲短腰襦,腰间用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挽住。这身皇后娘娘特地为她挑选的行头,是她唯一一件算得上珍贵的衣裳,但这份珍贵对身旁几位贵人而言,不值一提。走在长廊间,她甚至有些抗拒有些落寞,似乎长廊前头那座宫殿,是一个吃人的恶魔一般,让一个年方十九的姑娘发自心底的恐惧不安。“小白,别怕,皇上英明,既然答应了让你随行,定不会与你恼怒,你且跟在我身后,小心行事便可。”皇后见身旁的女子面色紧张身子发抖,便拉过了女子紧张拢在身前的手,柔声劝慰着。“那不是……”站在皇后身后的林妃手指的长廊外,嘴唇失态的张开着久久不言。“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林妃你这个一惊一乍的性子,也要改改了。”皇后的话被林妃打断,自然生出了一些恼怒情绪,加上林妃一直仗着大皇子的地位在后宫里目中无人,皇后对她向来不喜,所有没问原由,这逮着林妃的失态讲她教训了一通。“皇后,臣妾知错了,您看那,那不是平南王吗?”林妃被皇后逮住话柄,虽有不服却有不好发作,只得认了错。顺着林妃所指之处看了过去,皇后与景妃旦妃都是满脸惊愕,谁不知这个平南王放逐到了大漠,这怎么又回来了,公主对这位叔叔并没有多少印象,看到皇后一脸惊愕的她也顺着她们的目光看了过去,只看到一名男子在庆安宫外的青石板广场地上走着,看这方向,显然是刚刚才从庆安宫走出来的。想到庆安宫,她就不由得想到了那张只见过一次脸,心中满是恐惧不愿在想下去。感受到手心里那只手的颤动,皇后最先回过了神,又开始柔声劝慰起公主起来。“五年前皇上曾有圣旨的,算算,五年的时间也是过去了,你们稍后切莫与皇上提起平南王,今日就当作没看到这一幕,听到没有。”皇后厉声厉色威严毕露,知道平南王那些事的三位妃嫔自然满口应承。唯有公主白一脸的好奇。“小白,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听到了吗?”皇后柔声宽慰着白,拉着她的手迈开了步子。公主白是皇上的禁忌,平南王就是大庆的禁忌,此行去青州本是高兴的事,皇后不想因此惹得皇上不愉快也是自然。那年平南王那件通敌卖国的事死了多少人,要不是有纳兰将军,要不是平南王没有反抗束手就擒,只怕会死更多的人,如今五年过去了,再为这件事死人,是不值当的。大漠贫寒,是真的贫寒,去年草原上的蛮人又迁到了大漠,相比那里的生活就更难了……哎…………皇后长叹了一口气,始终都没发把方才见到的那个背影一头白发与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联系起来。林妃景妃旦妃知道当年平南王通敌一事,也比常人听到了多一点的风声,对这个被三军一直奉为三军的男子,她们虽然好奇,却没有打算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谁都知道,提起议论平南王,在大庆的律例上,都是大罪。…………………………长公主府,已经收拾好了行装的长公主正坐在大堂里喝着茶,茶刚刚喝了一口,一个下人就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划破了炎热的空气,传入了满脸惊愕的长公主耳中,把她拉回了现实。“快快让二哥哥进来,不不不,我要亲自去迎接,来人,将这些碎片扫了去。”说完,这位向来端庄高贵此时却是慌乱紧张如少女的长公主提起了拖地的裙摆,不顾形象的朝着长公主大门飞奔而去。长公主高大的朱门外,矗立着一个中年男子,依旧宽厚的双肩,依旧魁梧的身形,依旧如山屹立,依旧沉默如海,长公主看着背对着长公主府的男子,一双凤眼满是热泪。“二哥哥……”阔别了五年,长公主对这位仁厚宠爱他的二哥哥的思念,早已经将她裹成了一只吐丝的蚕,五年了,五年了,终于能再当着他的面叫一身二哥哥了…………一滴热泪,滑落脸颊。平南王转身,看到了阔别五年的一张脸,他眯着通红的双眼,给了这个妹妹一个大大的笑容。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勾魂慑魄;若是原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现却似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般另男子遽然失了魂魄,平南王紧紧盯着那双灿然的星光水眸。心中泛起了一丝苦涩。“小词,别来无恙。”长公主紧紧抿着嘴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听到这一声小词,没想到这个世间,还能有个男子可以这般温柔的叫着自己小词。“二哥哥,这些年,你受苦了。”长公主看着平南王那一头华发,画着青山黛的柳叶眉蹙成了弯弯的曲线,两滴热泪,又不由自主的滑了下来。当年的二哥哥,是如何的威猛盖世,是何如的英俊潇洒意气风发让长安的女子痴迷,可就是这样的男子,这才五年,就成了而今的这般模样。感受到长公主目光中的惆怅凄凉,平南王嘴角又长扬了几分,他走到了这位让很对人畏惧的长公主面前,伸出了他的手,满是宠溺的揉了揉长公主的后脑勺。怕将长公主发髻揉乱的他很是小心谨慎,只是轻揉了两下后,他便收回了手,如一个哥哥安慰妹妹一般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由黄纸包着红丝带系着的东西摇晃讨好着举到了长公主眼前说道:“看,你最喜欢吃的荣锦记糕点。”双目看着那包被平南王放在怀中压得有些变形的糕点,长公主破涕为笑,她接过那包糕点后拉着平南王的手挽着他走进了长公主府,一路边走边拆开糕点的她将糕点举到了平南王面前,就如一个妹妹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哥哥一般,就如当年一般…………平南王笑着习惯性的拿起了有些变形的糕点中最小的一块放到了嘴边说道:"你,还是一点没变。"“不,我变了,很多人都说,我变漂亮了,也变得恶毒了。”长公主有些撒娇有些恼怒的吃着糕点,像当年一般,看似无理取闹,却透着一股成熟。“堂堂长公主被说恶毒,皇上定然绕不了那个人。”平南王细嚼慢咽的吃着那块糕点,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这荣锦记的糕点,不如当年的好吃了。”“二哥哥,你变了。”听着平南王的话,长公主心中的那股激动终于散去。“五年光阴,谁能不变呢?”平南王嬉笑,随着长公主缓缓走进了大堂中。“这些年,你受苦了,大漠那个地方,不知你怎么会呆下去的,不若我向皇兄求情,让他召你回来。”方一坐定,长公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漠虽然贫寒凄苦,我还是能熬得住的,这次我回来,是为了一个人。”当见面的寒暄过后与多年未见的**与感慨都消散了后,一些不得不说的话,让多年未见的两人,语气都有些沉重了起来。“你还是放不下?”长公主目光紧锁着方才因茶盏打碎而溅湿了的红毯,思绪惆怅若失。“动了情,又岂能这么容易放下,我来见你,除了叙旧,还想求你一件事。”平南王知道她想起了当年那些不愉快的事,虽然为难,却也还是说了出来。“为了那个孩子?”长公主如皇上一般锁眉,对那个孩子与脑子浮现的那张脸很是不喜。“嗯,皇上已经答应给他一个前程了,我想求你,在我离开长安后,替我好好照顾他。”平南王起身,走到了长公主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