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绿水绕青州,寒水河上撑船为生的船家们,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天。前天船只被漩涡卷了去的船家坐在码头旁的一块青石上看着一只只船从自己眼前离开返回,离开又返回。他以撑船为生,如今船毁了,赔钱的人也没了,要他拿出一半的家当去再买条船他实在是舍不得,昨天他就在这岸边守着,只希望能看到能把自己赔偿的两个人,但谁知昨天那个魁梧的汉子找了自己问了一通后,又来了几个官府的人找着自己问了一通,要不是昨日那几个人给了他些银子让在这守着,他也不愿盯着太阳在这干坐着。那几个官府的人,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等着昨日那个魁梧的男子,看他会不会出现。可是这等了半天,鬼影都没看到个,船家心想,这下可好,银子泡汤了。无奈之下,他狠狠叹了一口气站起了身,离开了码头。“船家,过河多少钱啊?”一名带着斗笠的墨衫男子站在码头,招过来了一位船家。船家伸出了五根手指,张口说道:“不二价。”“五钱就五钱。”男子低头在怀里掏出了五钱碎银子给了船家,露出了那张人畜无害可让无数少女羞愧的白皙小脸。“哎,您上船。”船家喜滋滋的将银子塞入怀中,心道又是一个富家公子。男子似乎是要炫耀自己的不寻常,也不步行上船,而是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了船尾,博得了四周船家与过客的一片喝彩声。这位逃家的云翎山庄少庄主,这位誓要在娶亲之前享受一下花花世界的贵公子,在别了白公子之后,化作了一名俊俏的贵公子,在青州戏耍了一天才离开。船家解开了系在码头上的绳子,抬头正欲交代一声公子小心,却看到了码头上来了一位张望的女子。“姑娘,可是要过河?”船家站在船头对着凌茗瑾喊了一声。凌茗瑾见是船家,忙问道:“船家,昨日这里船被漩涡毁了的那位船家可在?”船家打量了一下凌茗瑾,心想金老头何时结识了这么出众的姑娘。“姑娘来得不巧,刚刚走了。”“那船家与他可相识?”“这条河上走着的,就没我不认识的,姑娘找他有事?”“那就好说了,我要过河。”凌茗瑾松了一口气,昨夜在二狗子将她送出山后她便让他回去了,问明白了路的她走了一夜,终于是走到了码头,但在码头找了许久也没见到上次撑船载她过河的船家。船家不解,问道:“姑娘问金老头作甚?”凌茗瑾只是笑了笑,也纵身一跃跳到了船头,在掏出了五钱银子交给船家后她方说道:“前日我坐了他的船,不想船被漩涡毁了,想想我也有责任,船家既然与他相识,就替我把这三十两银子带给他吧,我也只有这么多了。”凌茗瑾身上只剩三十二两银子,除去船资,她只给自己留了一两五钱,其他的全数交给了船家。“姑娘莫不是前日被大水冲走的人?”船家夸张的脖子一缩,更是仔细的打量起凌茗瑾起来,昨日那可是把船都毁了的漩涡,怎的这个女子就安然无恙呢。凌茗瑾点头浅笑,不再说话进了船篷。船家往身后两人道了声坐好了,便撑起了竹竿,撑着船缓缓离开了码头。凌茗瑾一进入船篷,就看到了站在船尾负手而立头戴斗笠的男子,想着前日自己站在船尾差点摔倒,她断绝了自己想要上前看看这是谁的念头,这个男子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想,前日自己带斗笠,那是因为下雨又因为不想被人发现了身份,今日虽说天有乌云,但雨却一直没落下来,前日北落潜之就是这般站在船尾,难不成天下稍有优越感的男子,都是一个德行同一做派?揉着咕咕叫的肚子,凌茗瑾送回目光不再多想,这两日发生的事太多了,她两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现在总算是走在了北落潜之前头,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想着,她抬起了头,准备问问船家可有吃的填填肚子。这一抬头,她看到了一张有些胖很是白皙的脸,这张有着婴儿肥有有着婴儿般嫩滑肌肤的脸,给她的感觉就只有一个词——人畜无害,可是这张脸的主人,偏偏生了一副臭屁的性子,凌茗瑾盯着这张脸看了许久,也无法把它跟方才站在船尾负手而立的男子联系在一起。“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子?”被人无故盯着看了许久的萧明轩恼火的瞪着眼前这个一袭白衣裙摆与绣鞋之上却全是黄泥的姑娘,把自己方才进船之时看到凌茗瑾的脸产生的那一瞬的好感抛出九霄云外。“美男子?公子可知道美男子三个字怎么写?”凌茗瑾无辜的翻了个白眼,甩下一句话不再理会萧明轩走到而来船头。船头说船篷里的柜子里还有几个馒头,是他准备饿了的时候填肚子的,他见凌茗瑾心善,便没再收她的钱。狼吞虎咽的啃了两个又冷又硬的馒头,凌茗瑾饿了两天的肚子终于不再叫唤了,虽然觉得自己还能吃下,但凌茗瑾留了一个馒头放回了柜子,这是船家中午的午饭,自己吃了总是不好,想着,她满足的找了一个舒服的位子躺了下来,准备睡上一觉。可是,对面同一水平线上传过来的愤愤眼神,让她闭上的眼又睁开了,再闭眼,又是一种被人窥视额感觉,睁开,入目的又是那张有些婴儿肥的白皙小脸,无奈,凌茗瑾抿着嘴唇转了个身,可对着船篷壁而睡,她没有这样的习惯,就像在那间破庙里,她从来都不会对着墙壁睡觉,就像在那座大宅子里,她从来不会对着床里侧而睡,这是一个习惯,一个她加上前世来算坚持了三十多年的习惯。转身,又是那张婴儿肥的白脸,又是那道愤愤的眼神,她无奈了。她蹙眉看着对面那边木板上躺着的萧明轩,恼怒的翘起了身。、对面的萧明轩咧嘴一笑,露出了两排比脸更白的牙齿。凌茗瑾向来不喜欢与这种花花公子纠缠,况且还是有点小肚鸡肠顽童心态的花花公子,她只是皱着鼻子瞪了一眼,便起身走到了船尾,和膝而坐。寒水的水已经没有前日那般汹涌湍急,被雨水冲入寒水的泥沙也全数沉入了河底与河**,寒水现在虽不是清澈见底,却也没了前日的浊黄。单手托腮,凌茗瑾看着前日只看了一半的山水风光,心里对美好的未来开始谋划了起来,首先,是要给戎歌解了毒,然后要在安州买一间宅子,安州虽然贫瘠,但却很适合不喜繁华的她,再购置几间铺面,只要北落潜之不追到安州去,她的中年晚年,都会在她预想的平静美好画卷中度过。“钱啊,真是个好东西啊。”心中对未来的规划与预想越来越觉得得意,凌茗瑾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叹,一声在她心里一直认同却只在心里梦里会发出的感叹。“噗…………”正坐在船篷里拿着一只酒袋子喝着酒的萧明轩慌张狼狈的擦着身上的酒水,心中对船尾那个看上去比良家妇女大家闺秀给人的感觉还要端庄冷淡的女子由衷的鄙夷着。“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凌茗瑾扭回了头,冷眼看着慌张狼狈的萧明轩,嘴角却却不由得勾起了一抹浅笑。萧明轩被这样的眼神与那抹笑看的更是恼了,索性也不再擦拭身上的酒水,而是塞紧了酒塞子将酒袋子重新系到了腰间。“看来我总算是找到一个比我更无耻的人了。”萧明轩虽是这么说着,那张婴儿肥的脸却没有表现出一丝该有的鄙夷,而是笑着走出了船篷,也盘腿坐在了凌茗瑾身旁。“我就说,世间的人都太虚伪,明明对那些金黄银灰的东西喜欢得要命,却打死不承认的装着清高,像你我这般无耻的人,已然绝种了。”“这一点,我不如你,钱这个东西,我确实是喜欢得要命,而且人前说话,我也喜欢装清高,所以,我觉得无够虚伪而不够无耻。”萧明轩一本正经,凌茗瑾也是一脸严肃,仿佛两人在讨论的,是关于大庆今年内库的收益与三军的调动,而不是在讨论谁更无耻。“你不觉得你这么说更无耻?”河面有风,带着一股雨后的清新,吹乱了萧明轩一头半束的黑发。凌茗瑾撩开在脸上拂动的发丝,挑眉斜眼的看着身旁的萧明轩,鄙夷与鄙视之态活灵活现。“不觉得,我这么一个爱国爱家爱百姓,有模有样没权没钱没家世的人,实在不敢把往自己脸上贴金。”“无耻。”萧明轩皱鼻,一脸的肥肉挤成了一团。“我与你素未平生,你不觉你说话太过恶毒了些?要知道我可是个姑娘。”凌茗瑾只觉心中舒畅,越说越是严肃正经,甚至是有了一种大家风范,有了一种人生寂寞如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