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今夜格外闷热,许多人都暗自唾骂着鬼天气只好搬了凉席睡到了院子里,皇上去了青州,长安的大半事都是交给丞相去解决,四皇子这些日子见不到司马大人,又闲得无趣,便每日去安乐侯的府上坐着,与世子安敬暄下下棋喝喝酒。安乐侯在长安也算是一个人物,虽然安乐侯只是世袭的侯位,但现在这个安乐侯安闲甲在朝堂身任要职,而世子安敬暄在军中,也有一个将军的名头,安乐侯又是不爱争权夺势的人,在五位皇子之间不偏不倚,此举甚得皇上之心,所以他在朝中也能说上几句话。对于独子安敬暄与四皇子的交好,安乐侯劝过之后只好无奈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夜,四皇子北落镜文,便是邀了世子安敬暄出去了。“哎,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听着下人禀告了四皇子与安敬暄在外的一举一动,已经年过半百的安乐侯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笔。“敬暄已经大了,他有分寸。”安乐侯夫人呈上了一叠冰杨梅,只得如此劝说着。“若菡可睡下了?”安乐侯听夫人这么一说,他便想到了他那个更是无理取闹的女儿,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睡下了,哎,这孩子听说二皇子出了事,闹着要去青州,老爷你说怎么办才好啊。”安乐侯只有一子一女,儿子在军中已有军功他倒是不担心,反倒是这个被两夫妇一向视若心头肉的女儿,让两人是操碎了心,想想安若菡已是出嫁的年纪,却一直待字闺中,每每提起要她嫁人,她便是哭哭闹闹,两夫妇也知道她的心思,只是安乐侯实在是不想因为女儿卷入五位皇子争斗的漩涡啊,今日白天听了二皇子出事的消息,安若菡便不吃不喝的闹着,安乐侯夫人好言劝了一天,这才是总算睡下了。“想我安闲甲一世英明,就毁在了这一对儿女身上了,哎,明日将她的屋子锁上,青州岂是她能去的。”儿子与四皇子亲近,女儿一心想嫁二皇子,这让他这个做爹的怎么不担忧。“老爷,别说了,一说,我就想起现在不知是生是死的枝枝了。”安乐侯夫人暗自抹泪,让安乐侯只得打住了话头。原来这安乐侯本有一子二女,但幼女在一次外出游玩时,被人拐了去丢失了,找了这么多年一直无果,这也是安乐侯夫人心头痛,每每安乐侯一感叹,她便会想起,每每便会潸然泪下。“睡吧。”安乐侯叹了口气,吹灭了蜡烛。长安的夜纸醉金迷,长安虽无长安忆,却有红袖添香。一样风雅的名字,一样奢华的风月之所,夜来读书,红袖添香,这是才子的美梦,而长安最大的青楼,便叫红袖添香。虽无二十三弦河的独特风情,红袖添香的热闹却一点不熟长安忆,红袖添香与其所是一处青楼,倒不如说是一处被围墙圈住的世外桃源,占地之广,景色之旖旎,女子之绝色,这是一处自成一体的藏娇宅子,有山有湖泊,有楼阁藏于小山后,有流水落错于假山竹林间。虽然长安天气不比青州,但这样闷热让人烦躁的夜,最是让那些闲来无事无心睡眠的有钱人想要找些消遣的时候,没有不吃腥的猫,红袖添香的莺莺燕燕,便是对长安这些依旧无法睡眠想要偷腥的猫最好的甜点。“我要见宫姑娘,我要见宫姑娘……”一处单独的庭院外,挤着大群拿着鼓鼓钱袋子喊叫的人,红袖添香的老鸨带着几位龟公护在庭院大门前,极力安抚着众人的情绪。“宫姑娘今儿个有客了,红袖添香的姑娘多得是,各位大爷赏脸移驾吧。”老鸨手挥大红手绢,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极力讨好安抚着众人,任这些人情绪如何激动,她脚下却是一步不退。宫楚,是红袖添香的头牌,在长安这样的繁华之地,千金一梢头也是常见,每日等着嚷着要见她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但一女岂可同侍多人,宫楚姑娘的日期每日都是满满当当,长安那些贵人的欲求也是每日都有,所以几乎每隔两天,这座庭院外就会上演这样的一出闹剧。见众人不肯退去,老鸨暗自咬了咬嘴唇,挥手招来了一个龟公,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龟公领命而去,不刻便带来了十多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红袖添香并非只有一个姑娘,虽然宫楚是头牌,但这些姑娘也都个个是佳人,老鸨今日肯为了让众人早些退散下了这样的血本,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她身后这座庭院内的客人,是万万招惹不得触怒不得。有了这十多位姑娘在众人耳边一娇I喘一媚笑,众人只在庭院外滞留了片刻便欢笑抱着美人退散。老鸨扭头看了一眼庭院楼阁花窗上的倒影,暗道了一句幸好无事后吩咐了几位龟公好生看着便擦着额上香汗匆忙离去。楼阁花窗,红烛垂泪,对影二人。“殿下,我这一曲,可解了您心头之忧?”珠帘后,美人抬头,目光如梭。“有老二的消息没?”四皇子手握酒杯,看都未看一眼珠帘后的美人。“没有。”美人起身,玉手撩开珠帘,缓缓走到了桌前。“这么多天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皇上那边有何动作?”“皇上命青州知州派了人手在寒水河上日夜打捞,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察院的明哨也在青州、安州、宁州四处搜寻,目前也是一点消息没有。”“若是这么死了,倒是干脆了。”四皇子北落镜文举杯轻啄了一口酒,语气轻松得就如说一只畜生的生死而非自己哥哥一般。宫楚,红袖添香的头牌,不过是他安插在这里的一个细作,暗中替他收集信息替他向长安外的各地发送和接收消息。世子安敬暄已经走了,北落镜文却是来了这里,有道是美人最销魂,宫楚是红袖添香身价最高的姑娘,接的客也是长安非同一般的贵人,美人一吹枕边风,几杯烈酒下肚,要探明什么消息,还不是手到擒来。宫楚听着这句话,心中一寒,没有说话。“那个位子,就真的这么重要吗?”许久,她才与自己斟了杯酒,半痴半傻的问道。这个问题,她曾在心中问了千遍万遍,也问过北落镜文很多遍,但她就是不甘心不死心,总盼着对面的人会给出一个自己期盼的答案。这次,北落镜文依旧如同以往一般,一脸严肃,目光如寒芒,语气重如山,道了句重要。宫楚一笑,心中又是一酸,两眼也不由酸涩发红了起来,就着酒劲,她走到了北落镜文身旁,弯着细腰说道:“我呢?”北落镜文偏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双眼,看着宫楚那张有些发红脸上不知是胭脂还是酒劲引起的两团红晕,淡淡的说道:“你是我的暗线,自然也重要。”宫楚捂嘴打了个酒嗝,双眼弯如月牙。北落镜文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楼阁,离开了庭院,走红袖添香的后门,离开了。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宫楚是一个久在红尘的女子,岂会因为几杯酒,就会这般失态,更何况她是四皇子**出来的暗线。都不过是借着酒,吐了真言,掩了尴尬罢了。夜,悄悄而过。宫楚姑娘喝了一夜的酒。四皇子北落镜文看了一夜的书。五皇子练了一夜的剑。公主白呆呆的坐了一夜。大皇子三皇子睡得很不踏实,起床了几次,叹息了几次。白公子倚着梧桐睡了一夜,早上睁开眼时,拿着手中的匕首,重重的在梧桐树干上划了一刀。皇上与长公主谈了许久,终于还是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长公主在屋内摹了两遍金刚经,五更天才打着哈欠睡下。北落潜之呆坐在李老伯的院子里坐了一夜,天刚刚转白之时,他便随着二狗子一同动了身。萧明轩在屋内焦躁不安的看着那盏油灯燃尽,在天明的时候才和衣而睡。凌茗瑾在屋内画着自己对桃花街及渝水河开发的样图,一画就是一夜,直到不知是谁家的鸡打了几声响鸣,才起身与自己倒了杯茶,解了一夜的困意。这般闷热的天,这么让人压抑的局势,那些要离开的人,那些要忘却的感情,那些要为了自己为了将来不得不早早谋划的事和物,都让他们无法安眠。早早的,凌茗瑾便刷了牙洗了脸把萧明轩从**拖了下来出了小巷,他们最先到的是一处早点铺,要了一碗白粥一个馒头,凌茗瑾吃了个精光,看着萧明轩满是不情愿和难以下咽的表情,她无奈的又带着他去了一个大点的铺子要了一碗八宝粥,才算是解决了他们在安州的第一顿早饭。然后她带着自己熬了一夜画出来的图纸与萧明轩这个拖油瓶去了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