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轩已经无法感知到累,因为他早已麻木,若是可以,他当真是想就这么昏睡过去,但他不能,因为他必须看着凌茗瑾入土为安。这一路,他伴在棺木一旁,一日日的数着到安州的日子,他是这么想看着她安息,却又这么期盼着会有奇迹的发生。曾经为了得到凌茗瑾而甘愿去死的柳流风,心中的悲痛与萧明轩并不少半分,可他更理智更明白凌茗瑾的心愿,若是她还活着,一定是希望看到自己活得好好的,只有好好的活着,才能为她讨回公道。随行的队伍里的人马都是都察院的人,一路北落潜之算得是权力最大的那个人,但萧明轩柳流风并不会听从北落潜之的吩咐,看着两人日益消沉日益消瘦,北落潜之让人劝过无果也就懒得再理。凌茗瑾死了,他不觉得有多心酸,感伤是有,更多的是不信,虽尸体就在眼前,但他总是不愿去相信,没有与他那般追杀了凌茗瑾半年的人,不会明白凌茗瑾到底是有多顽强。可不信,又能如何,人都已经死了,你不信,难道要一生一世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不可能,北落潜之是一心要当太子登上皇位的人,他的目光,岂会一直停留在一个女子的死亡上?可北落潜之这一生,太过无趣,与凌茗瑾的追杀,让他在苦而无味的斗争之中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所以,他心动投入了,众所周知,他从来不与女子亲近,都察院里没有女子,安之府里也少有女子,他更没有别的少年一般有着花名在身,他甚至除了因公务之外从未去过青楼,对凌茗瑾,是唯一的一个。唯一的东西,总是最难忘的,纵使这种唯一不关乎感情。凌茗瑾在他生命里留下了那么深那么多的记忆,他怎能忘记?他想,自己这一生,注定孤独。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子,那般大胆那样独特的走到他面前,与他谈一笔交易,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子,那般自信张扬的与他冷笑转身,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子,让他会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两人,这般相似,又这般不同。……………………………………夜,笼罩着安州的万家灯火。繁星满天,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安州城外,凌茗瑾仰头看着天,悄悄拭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水。安州,关于她的一切,她都丢下了。“我们去哪?”站在官道的分岔口前,她这才想起,他们并没有目标。是啊,抛弃了自己的身份,她又该去哪?“你没有想去的地方?”安影偏头问道。“有。临城、玉门城。”凌茗瑾理了理心绪,最终想出了两个去处。临城是萧明轩的家乡,她自然是要去的,去看看临城的繁华,看看云翎山庄的霸气,看看曾经的萧明轩的未婚妻李姑娘是何端庄贤惠以至于萧夫人见到自己就心生厌恶。“玉门城此时正是寒风瑟瑟,先去临城吧。”安影皱眉想了想,拉着马缰绳转入左手边的岔道。凌茗瑾点头应了一句好,驾马随在其后。“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从玉门城来的?”一路无趣,凌茗瑾东扯西扯的就扯到了玉门城。“有关系?”安影一脸冷峻看着前头官道,冷冷回了一句。“你当然知道,我是从玉门城那座宅子里出来的。”凌茗瑾驾马行在安影身侧。“有关系?”安影又是冷冷回了一句。“你不好奇?”凌茗瑾被安影这两句有关系顶得无来由的就起了火气,想想日后就要与安影相依为命,她确实是觉得有些恐怖。“好奇又能怎样,那座宅子,不是我们可以探知的。”安影听出了凌茗瑾话里的怒气,说话语气也就客气了些。“你是长公主的人,难道那座宅子你也不清楚?”安影缓缓舒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你想知道什么?”“北落潜之曾与我说,那宅子背后的人,有可能是皇上。”凌茗瑾没有保留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也许是,也许不是。”安影揪着眉头。“什么叫也许是也许不是?”凌茗瑾对他这个回答很是不悦,安影是长公主的心腹,那自然会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长公主是谁,是皇上最信任的妹妹,若那宅子真是皇上的,长公主应该会知道一些,再说长公主那般睿智,她难道还猜不到这背后的人?“此事不是你该关系的事情。”安影话里蕴含着怒气。凌茗瑾强压下了口中那句险些不受控制脱口而出的话,冷冷的瞪了安影半响。“此去临城,需三日的功夫,临城与安州之间多是高山,不过不比青州到安州的官道鸟不生蛋没有人迹,这两路都有小贩叫卖也有客栈,这些倒是不用担心。”凌茗瑾点了点头,无意与安影搭话。“这次你可别病了,不能又得我去采药。”安影知她在与自己冷战赌气,冷冷提醒了一句也就闭上了嘴。有着星辰明月之光,赶路也并不觉得艰难,策马赶了一夜,马匹已经离了安州有了五百里的距离。赶了一夜的路饥肠饿肚,凌茗瑾胃口也大了很多,一口气吃下了两个馒头后,她又下马在路旁的小贩那里买了两斤橘子。之后又是一路赶着,临城与安州之间有着几座高山,有些人呢喜欢路途的风光便会走高山上过,有些赶路又有货物的商人则会选择绕开高山而行,凌茗瑾并不急着赶路,于是两人便就选了从高山而过的这条小径。说是高山,也就是一些小山丘,除有些地方要下马行走之外,大多的路段都是可以策马而行的。因着这一路的人大多是游玩的,所以这两旁的小贩客家更是多了一些,凌茗瑾一路走马观花,也是好不自在。安影确实是个敬业的保镖,而凌茗瑾也算得是一个善解人意而没有主人威严的主人,两人一路聊着天南地北奇闻妙事,扯着各大州郡奇人高人,安影与凌茗瑾职业有相似之处,知道的秘密多了去,一路听着,凌茗瑾到也不觉得腻烦。其实通过深入的了解与沟通凌茗瑾发现安影那不是那样死板的人,只不过做杀手这一行当的,都有着自我保护意识,不管与你是敌是友,对不相熟的人都是时刻警惕的,随之两人每日的相处,安影也渐渐放下了心防,与凌茗瑾也会说起了很多以前不会说的话,两人交情日益深厚也将会继续深厚下去,长安安州渐行渐远,一切归于平静,这是凌茗瑾以前梦寐以求的生活,有一个推心置腹的朋友,有足够的银子,可自由自在的周游山川天下。她依旧会在意安影脸上的面具,因为杀手这个职业,说来也是善变的,若是日后安影揭下了面具,那她也不会认得,安影依旧对自己脸上的面具坚决守护,就算是凌茗瑾欲图将他灌醉之后摘掉他的面具一看究竟也屡屡被他识破。前往临城的日子,就这么算是无忧无虑的悄悄过着。三日的时间,当真是弹指一挥间。当凌茗瑾牵着马站在临城下仰望着威严毕露的临城两个大字的时候,她长呼了一口气。进入临城,最先看到的是一座高山。当真是高山,是临城城内最高的一座山。而这座山,处在临城正中。这样的一座高山,处在临城正中,不该啊!不说百姓不方便,就是这么一座高山留着干嘛啊?带着疑惑不解,两人进入了一家酒楼。正是清晨,酒楼正是安静的时候,凌茗瑾叫来了一个正清闲着的小二,打问起了那座山。小二一听,打量了凌茗瑾与安影两眼说道:“两位是外地人吧?”凌茗瑾点了点头。“难怪不知这山的来历,这山啊,说来可就话长了。”小二一甩肩上擦桌布说道:“这山啊,并无特别的地方,特别的地方,在山顶。”凌茗瑾随着小二所指仰头望去,只见山顶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出什么特别。“这山上啊,有名震武林的云翎山庄,还有一座萧仙人的庙宇。”小二一脸骄傲的看着远处那座高山,如数家珍的说了起来:“云翎山庄,不说在我们临城,就是在大庆,也是数一数二的望族,虽说临城萧家与旦城柳家并称南北两家,但旦城柳家哪里及得上我们临城萧家的家族昌盛。”凌茗瑾兴趣不在此,连忙打住了小二欲要往下说的话头:“那么小二哥,这萧仙人的庙宇又是怎么回事?”“萧仙人,是我们临城百姓人人敬仰爱戴的神灵,本名呢,是叫萧某人,是萧家也就是云翎山庄那一支的先祖。”凌茗瑾心中泛起了嘀咕,就算是你们搞个人崇拜,那不至于把先祖叫成了仙人吧,莫非这萧某人是道士?“想来两位定是知道先朝与我大庆的大战的,五百年前,从青龙城也就是现在的青州而出萧家先祖萧某人来到了临城,出手阔绰买下了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这座山与其方面百米的地盘,当年,这山也不是这般高耸入云,萧仙人请来了数千工人为其挖土填山,之后在山上种下花草树木,最后,才在山顶之上建下了云翎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