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着长安,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映得夜幕煜煜生辉。昨日的一事,让长安的百姓更是坚信了一点,那就是得罪了都察院与北落潜之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昨日都察院的人在长安四处搜查闹得人心惶惶,而那位刺客也已经落网,百姓生活回到了正规上,皇上也并未提起再补办一场婚宴,这一桩匆忙的婚事,就这么不完美的划下了句号。当然让百姓更为诧异的是,就是都察院下了如此决心之后,居然还有人敢挑衅都察院,在北落潜之大婚后的第三天,早起的百姓上菜市场的时候,发觉在那里吊了两天的刺客尸首不见了。百姓诚然惶恐,生怕都察院会再大举搜查的他们赶忙把这个消息报告到了都察院,而让他们惊讶的是北落潜之得知这一消息后并未有所行动,最少是明面上看不到行动。此事不了了之,再无人提起。安之府里一下多了两个女人,若是换了别的地方早已炸开了锅,但这两日的安之府却是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从新婚之夜开始,北落潜之就从他原来的居室搬到了书房,正妃安子絮则是以女主人的身份住在北落潜之原来的居室中,而侧妃凌茗瑾则是住在离着子絮院子有着五十米距离的一座院子里。成婚而不同房?这倒是让很多人诧异,不是传言说是北落潜之主动请旨求的皇上赐婚,莫非是传言有假?而更让他们疑惑的,是侧妃凌茗瑾的那个院子。从北落潜之大婚后的第二天起,这院子外就多了五名护卫,而除了原先安排在凌茗瑾院子里的那些下人,其他人根本无法入内,这相当等同与是幽禁,才大婚不过两日,北落潜之就对着凌茗瑾如此,着实是让人费解。子絮是安之府的正妃,北落潜之也给了她打理安之府的权利,不过安之府的下人也可以看出北落潜之对子絮一直是不冷不热,大多的时候更是这位二王妃热脸贴着北落潜之的冷屁股,虽是费解,但早已习惯了北落潜之冷酷的安之府下人却是一个个安分守己的守口如瓶。外头的人想要探知安之府的现状可不容易,杜松动用了一些人脉,也只是探听到了凌茗瑾被幽禁之事,对于其他,却一无所知。为了不让萧明轩担忧,他隐瞒了此事,而是单独找到了北落潜之。他与北落潜之无论是朝廷上下都是死敌头,虽日日碰面但从未有过一叙,而在今日下朝后,杜松将北落潜之邀请到了长安赫赫有名的景泰楼要了一间雅间。杜松请着自己到景泰楼吃饭,北落潜之当然知道杜松为的是什么,北落潜之之所以没有拒绝,也是想借着杜松的手,去做一件事情,一件他做不到的事情,他从不认为杜松会比他更有能力,但对与凌茗瑾来说,杜松的一句话确实比他的一百句话可信。“你娶了她,为何却要这般对待她?”面对着满桌的酒菜,杜松却没有一点食欲。“杜松,我今日来赴你的宴,并不是来听你呵斥的。”北落潜之倚着红杉木椅靠背,目光似寒潭:“你若是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给她自由。”“什么事?”杜松早料到北落潜之有所图,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我可以让你去探视她,不过,我也要你告诉她一件事,父皇为了让建安嫁到萧家不损萧家的武学世家之名特让建安跟着武安侯学习武艺,萧明轩与建安宫乃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你只需告诉凌茗瑾,就说萧明轩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已经打定决心打理萧家不再沉迷儿女私情,你是萧明轩的朋友,想来也是不想看到萧明轩因为我的侧妃而违背皇命,撒个谎对你来说并不难。”戎歌已死,现在让北落潜之最为担忧的,就是萧明轩。“此事我可以答应你。”杜松只是低头略一思索,就应承了下来,北落潜之的要求对凌茗瑾与萧明轩来说都是好事。不过他倒是诧异,诧异北落潜之为何会这般在意凌茗瑾的处境。明明是他将她囚禁,明明是他亲手杀了戎歌,现在北落潜之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为何?他从不认为像北落潜之这样的冷血动物会动情的。“明日我无事,你过了午时,来安之府见她吧。”北落潜之冷冷甩下一句话,开门离去。这么简单?杜松看着北落潜之离去的背影,愣在了当场,本以为要让北落潜之答应自己的请求会很困难,却不想只用了两句话就轻松解决,北落潜之啊北落潜之,你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北落潜之在想些什么,没有会知道,冷漠了太久的人表露出他的关心,只会让人觉得有所图谋,而他的一腔爱意,凌茗瑾难以接受。北落潜之回到安之府的时候,安之府的大堂内坐了几人。是安乐侯夫妇一家人。就是昨夜,安乐侯回到了长安,按着行程算本该是新婚那日抵达的他在赶夜路的时候因为赶路太急天色又太黑,一不小心栽到了沟里翻了马车耽误了两天,所幸的是安乐侯福大命大,这一摔并没有受伤,只是那张木椅却是没用了。侯爷夫人见他那狼狈样,立即找了大夫给他看了腿,确信了没有大碍之后才在今日带着安乐侯到了安之府。按着大庆的风俗,新娘出嫁后的第七天,新娘跟新郎会一同带着礼品回娘家探亲,在这之前娘家人一般都是不会登门的,要不是安乐侯身份特殊加上见女心切,侯爷夫人也不会跟他再这第三天登门。“潜之,你回来啦。”坐在侯爷夫人手侧正与侯爷夫人说长道短的子絮一见北落潜之赶忙站起了身两步奔到了他的身侧。侯爷夫人看得子絮这副模样,呵呵的笑了起来。“岳父,岳母。”北落潜之上前几步走到大堂中央,与安乐侯夫妇行了女婿的礼数。安茹菡撅着嘴坐在一旁,紧紧盯在子絮挽着北落潜之手臂的双手的眼睛红得快要喷出火来。“二殿下快快起身。”安乐侯坐在木椅上无法起身只得与夫人使了一个颜色。侯爷夫人心领神会,赶忙上前两步扶起了北落潜之。“岳父是何时回的长安?”北落潜之阔步走到安乐侯身侧。“昨夜回的,因为出了些意外耽误了行程没能回长安参加你们的婚事,二殿下可莫要怪罪啊!”安乐侯捋着下颚斑白山羊胡子哈哈一笑,看着一脸娇羞的子絮甚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出了意外?”子絮嗔媚的丢了一个眼神,与北落潜之说起了安乐侯回长安时遇到的事情。“原来是这样,岳父身体无碍就好。岳父岳母来了多久了?”“刚到刚到,刚刚才与子絮说起你呢你就回来了。”侯爷夫人柔声浅笑,走到了子絮身侧拉起了她的手走到了北落潜之面前。“不是说还有一位侧王妃,怎么却是不见人?”安乐侯扭头打看着四周。北落潜之本还挂着一丝笑意的脸骤然拉耸了下去。子絮一见,打起了圆场:“爹,茗瑾受了惊吓,现在正是病着呢。”“什么?病了?怎么不早说一声,不然怎么也要备一份厚礼前来探望啊!”侯爷夫人甚是诧异,虽说安乐侯府离着安之府并没有多远,但这两日侯爷夫人一要安慰安茹菡的情绪二要担忧安乐侯的安危哪里又有闲工夫去打听这些。“娘,也不是重病,修养两日就好了。”子絮瞟了一眼北落潜之的脸色,浅笑着拉着侯爷夫人坐了下来。“你这孩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与她同时入门,就应该姐妹相待好好服侍潜之,怎么能说着这样的话。”侯爷夫人还只以为是子絮对凌茗瑾存着心思,看北落潜之在场的她不经捏了一把汗。“娘,已经请了御医来看了,就是这几天见不得客就是。”子絮平白被侯爷夫人这么一说,也是猛然觉醒,虽说她这是在为北落潜之大掩护,但她是知道北落潜之的性格的,他对凌茗瑾做什么都可以,但却听不得别人说凌茗瑾半句坏话,这两日就是有两个下人嚼舌根子被他听见差点就没被打死。想着,她补充着说道:“娘,你可能不知道,我与茗瑾啊,以前在玉门的时候就是朋友,她还多次救过我的性命,对女儿也是肝胆相照,虽说现在我是正她是侧,但女儿绝不会拿着这个身份去为难她的。”“这么说这位侧王妃还是我们的恩人了,等到她病好了,娘一定带着重礼前来道谢,这些礼数,可是失不得的。”子絮呵呵一笑,点头说了句好。安茹菡愤愤的坐在一侧,插不进去半句话,也无心去插话,本来她才是爹娘手中的珍宝,现在倒好,弄得她反倒像个外人,这叫她如何甘心。“看你们两人恩爱和睦,做娘的也就放心了,你爹昨夜才回到长安,本是要入宫一趟,老头子心中惦念着你们,才早早来了安之府,现在我还要带着他去宫里一趟,就不久留了。”安乐侯从沙镇而来,对沙镇现在的局势最是清楚,虽说安乐侯现在只剩了一个爵位而无官职,但也需要入宫面圣详细的与皇上说一说沙镇的现状。“面圣事大,岳父岳母就先去吧,中午我让子絮准备酒宴,一来为岳父接风洗尘,二来也为岳父补上这一杯喜酒,岳父岳母可一定要来啊!”安乐侯夫妇相视一笑,连道了三句好。“茹菡,要不你就在这陪着子絮?”进宫面圣,安茹菡跟着去可不行,再说侯爷夫人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侯府。“好。”安茹菡扯出了一个笑容,随即低下了头。“那老夫就等着中午回来喝子絮与潜之的这杯喜酒了。”安乐侯呵呵笑着一拱手,侯爷夫人也是盈盈福身。北落潜之点头致意,侯爷夫人才推着木椅出了大堂。见两人远去,北落潜之挑眉看了一眼堂中坐着的安茹菡与子絮说道:“我回书房了。”听得这冷冷的声音,子絮心头千般滋味。北落潜之也不等子絮表态,就迈步离去,安茹菡看北落潜之离去的身影,抬头看了一眼子絮,心中骤然就欢喜了起来。“看来你们夫妻,也不怎么和睦嘛。”她呵呵一笑,翩翩挪动着莲步走到了子絮身侧。“姐姐这话何解?”子絮与安茹菡互相看不顺眼早就是表面的姐妹背地的敌人,平日到也罢了,但是安茹菡这一句冷言冷语,却是让子絮心中分外的烦躁。“他离开的时候,看都不看你一眼,神情冷漠,哪里像是新婚燕尔你侬我侬的恩爱夫妻。”安茹菡生的一张利嘴,向来是半点不饶人,她恼恨了子絮这么久,现在安乐侯夫妇都不在,她怎会放过这个打击子絮的机会。“潜之是都察院的院长,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平日事务繁忙,哪是你可以知道的。”子絮扭着腰身缓缓转身,捏着兰花指细细摩挲着手指上那个翡翠戒指。“妹妹真是幸福啊!嫁得了这么一个号夫君,不若,带着姐姐看看你们的婚房如何?”安茹菡皮笑肉不笑,藏在衣袖中的双手更是紧紧的铰在一起。“好啊。”子絮莞尔一笑。大堂里两姐妹的暗讽北落潜之并不得知,子絮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为了迎娶凌茗瑾而附加的一个附属品。他并没有去书房,而是去了凌茗瑾的院子,三日不见,他倒是想看看那个癫狂而不愿示弱的凌茗瑾成了什么模样。凌茗瑾的院子外有侍卫把守,除了这院子的下人其他人均不得入内,凌茗瑾的生活如何,不说在外人看来是秘密,就是对安之府其他的下人来说也是秘密。三日了,北落潜之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坏结果一直耐心的在等待着,凌茗瑾不是一个会服输的人,北落潜之也明白自己加诸在她身上的压力只会让她反弹,北落潜之不期望凌茗瑾会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他希望凌茗瑾可以好好的活下去,有目标而的活下去,纵然这个目标是杀了他。“二殿下。”正在院子里晒着被褥的婢女看到北落潜之的身影,盈盈福身。北落潜之冷冷摇了摇头,婢女心领神会,没有声张。凌茗瑾居住那间屋子的屋门半开半掩着,春日和煦的阳光打入其中,可看见屋内的模样。安静的院子,因北落潜之的到来而更是静谧。凌茗瑾安详的躺在床边那一张软榻上晒着暖洋洋的阳光,脸上覆盖着一本打开的诗集。北落潜之不禁可以在脑子里构划出一个场景:阳光姣好,凌茗瑾躺在花窗之下,安静的看着诗集,乏了困了,便就以书掩面而睡。当然事实与之相差甚远,凌茗瑾之所以选择坐在这里,是因为这是这间屋子所有被封死的窗户里唯一一个会有阳光照进来的窗户,花窗外封着一条条粗厚木板,阳光从那不大的缝隙里透了进来,打在凌茗瑾身上,照的手腕上那一条粗I黑的铁链也有了些许的光亮。为了让沉重的铁拷不至于磨破了手腕的皮肤,凌茗瑾手腕脚踝处都扎着一块深紫色的麻布,睡梦中的凌茗瑾睡得并不安详,每一动手脚,那手铐脚铐就会发出一阵响声,凌茗瑾早已习惯了这无事不在的响声,这三日为了习惯适应这手铐脚铐,她无时不时在行走伸展四肢,向现在这难得的小憩,也是因为她方才走得太久累了。至于那本诗集,不过是她随手拿来用来挡住刺眼阳光的道具。“二殿下…………”一个惊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北落潜之不悦的扭头,只看到一个端着一碗汤药的婢女颤颤兢兢的站在门坎外。她嘴上的伤还没好?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让北落潜之猛然返回了头。跌落在地的凌茗瑾暗骂了一声该死,这铁链也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一些。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子,凌茗瑾抬起了头。北落潜之看着跌落在地的凌茗瑾,向前两步蹲下了身:“可有摔着哪里?”心觉尴尬的凌茗瑾瞪了北落潜之一眼,与北落潜之身后颤颤惊惊的婢女囔囔了起来:“一惊一乍的,你要吓死我吗?”受了惊吓的婢女一对上凌茗瑾冷冽的目光,吓得赶忙放下了手上的托盘跪倒在地:“王妃饶命,王妃饶命。”“摔到的是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凌茗瑾站起了身,艰难的迈出了脚步。被她无视了的北落潜之苦笑着摇头也站起了身。“王妃千金之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看凌茗瑾走近,婢女心中更是紧张,说话也是越加的慌乱。“千金之躯?你可见过我这样戴着手铐脚铐的千金之躯,快些起来,扶着我去院子里走走。”为了减轻手铐的重量,凌茗瑾平时都会用手握着铁链,但在今日,她却是硬凭着一口气,将手腕上沉重的手铐视如无物轻松的挥手抬手。北落潜之看着凌茗瑾一张一合还结着血痂的嘴唇,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该如何的打破这个僵局。凌茗瑾刻意的无视他,这比骂他刀剑相向更是让他觉得慌张。就像在都察院密室里的时候,凌茗瑾什么都不理睬什么都是随意,让北落潜之根本无法捏准她的脉搏,无法去感知她寻到的到底是什么。“奴婢遵命。”婢女看凌茗瑾走近,突突的磕了两个响头。谁知她方一抬头,地上那一碗汤药就被凌茗瑾一脚踢飞。“好了也就是这样,还喝它做什么。”婢女心中慌乱,一时也不知该是求饶还是起身。凌茗瑾看着气恼,也不等婢女起身就自顾自的提起了裙摆扶着门框出了屋。北落潜之呆呆的看着凌茗瑾艰难行走的背影,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凌茗瑾这是恨他却又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的瓜葛了。“起来吧,她进来心浮气躁,服侍她是不容易,我会与管家说说,让他给你们都涨一倍的月银。”缓步走到屋门,北落潜之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那一扇闭着的门,走出了门槛。身后婢女突突的磕了两个响头道着谢,北落潜之却是头也不回的走到了院落里。空荡荡的院落里,凌茗瑾正在看着那一株前两日北落潜之命人砍了的梧桐树的树桩发愣。那梧桐也并非是谁种下,不过是七年前这里长了一颗树苗,北落潜之让管家留了下来,不过是七年的功夫,梧桐就已经接天莲叶遮天蔽日探出了围墙。而北落潜之为了让凌茗瑾可以安静的在这院子里呆着,两日前命人砍了去。“明日,杜松会来看你。”北落潜之缓步走到了凌茗瑾身旁。闻声,凌茗瑾眯着的双眼睁开了些许。“若是你不想让杜松知道你现在的生活而心有不安,你就配合着我演一出戏。”北落潜之的话,让凌茗瑾睁开了些许的眼睛又是眯了起来。“怎样的戏。”杜松的性格她知道,若是自己自己现在的这个模样,定然会不顾一切的营救自己,这是长安,而自己已经是他的侧妃,这又岂是简单可以做到的,她已经连累了戎歌,总不能再连累了杜松。“与我做一天恩爱夫妻。”北落潜之想要笑,但却还是抿住了嘴唇。“好。”凌茗瑾的干净利落,让北落潜之明亮的眸子更是明亮。“你前两日,可还是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立下了不杀我誓不为人的誓言。”凌茗瑾无视了他的挑衅,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杀他的誓言,她铭记于心,只是现在她困在这里,没有这个机会与能力,但总会有这么一天。“放弃吧,以你的武艺,是杀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