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看看,外头是什么时辰了?”陆湘雪伸出了葱细的手指,指了指那半开的窗户外的天。“申初三刻。”其中一个身穿灰粗布衣的男子仰头看了一眼天色,笑眯眯的回答。陆湘雪一低头,理了理衣袖的褶子,再抬头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无踪:“你们这个白日梦可做得真是够美的!我们理赔了医药费误工费绰绰有余,你们居然还狮子大开口,你们既然不愿接受沈府这一片好意,那就去顺天府告去好了,我看你们能理赔到多少银子。管家,我们走!”“是。”管家横眉斜视了一眼五人,盖上了手里的盒子,转身随在了陆湘雪身后。“怎么办……”方才还是一脸洋洋笑意的四人无不是脸色刷的一变,彼此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坐在屠夫旁边的那个佃户更是与屠夫不停的挤眼示意他退一步免得连眼前这样的好处都丢了。屠夫也是心里打鼓,他敢开出那样的价,就是笃定了沈府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可如今来看陆湘雪似乎是并不在意这些,也是,沈客现在是怎样的风头,皇上怎会因为这样的一点小事责罚他?他想,陆湘雪敢如此做,定然是有了一定的把握了,可…………他很是纠结煞是摇摆不定,一百两与三百两,也可是他一年的收益,就这么放弃了?陆湘雪莲步轻移,缓缓走到了门槛前,她身后的管家一头热汗,她心里却是拿捏着数,这个数目对这五人来说,都已经是足够了,他们要狮子大开口,那是不可能的。“夫人夫人,我愿意!”看得屠夫久久没有表态双眼轱辘转着似乎还在打着主意,一旁的那个瘦小的佃户就憋不住了。“看来聪明的人还是有的,就算闹到了顺天府,也顶多是五十两,得了一百两早些回家养伤有何不好呢?”已经走到了门槛的陆湘雪转了身,嘴角又勾上了一抹笑容。“你…………”正是思量之中的屠夫勃然一怒,一推身侧的佃户就站起了身。“郑屠夫,算了吧,沈府这样的体恤已经足够了。”那佃户被推了一下也不恼怒,而是联合着身侧的那个佃户低声说道了起来:“沈府财大势大,我们要是闹去了顺天府,惹得人家恼怒了,说不准一个子都没有,还是得了这些钱安心些。”那佃户一听,也觉得有礼。“夫人,贵府如此诚意,我等当然不会拒绝。”“夫人,我到也不要什么礼品,您多给我一些银子就是了,我们这些糙人,吃那些也没用。”那个躺在床榻上的佃户支撑着还可以运动的手坐了起来。陆湘雪友善的点了点头,让灵儿又拿出了一张银票。“好,这些人参与燕窝虽算不得是上好的,但一百两的银子是可以抵得的,我就与你折换一百两银子。”“沈夫人如此诚意,我也不好意思再斤斤计较了,还请沈夫人替我把补品折换成银子,这次的事情,就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另一个身上还带着几分鱼腥味的男子也坐了起来。“好,你既然不要补品,那我就折换成银子,你们受了这样的伤,医药钱当然是我们付的,今后这半个月你们到宋氏医馆给自己看病抓药的钱,都由我们沈府包了。”陆湘雪又让灵儿拿出了一张银票。现在已经有了三人愿意接受沈府的理赔,只有那个呀呀捂着手臂叫痛的佃户与郑屠夫却没有反应。郑屠夫虽不说话,那双鱼眼一般的眼睛却是在不停转动着,现在有了三人已经答应了下来,他坚持下去也没什么作用,也罢了也罢了,自己受伤的轻,得了这些银子已经算是意外之财了,贪多嚼不烂,就答应了吧。“沈夫人,我也愿意接受。”郑屠夫都已经松了口,最后那一个佃户也就没了坚持下去的动力了,也随着他一同点头答应了。管家暗松了一口气,将银票与补品交到了几人的手中,留下的那几盒子的补品也交给了身后的护卫。“和气生财,那今日这事,就算是和解了,我说话算话,宋大夫会亲自为你们看病,直到你们痊愈为止。”陆湘雪心头大石总算是落了地,连着呼吸都轻快了一些。“多谢夫人。”几人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傲慢,都是躬身行了礼。“宋大夫,你替他们开几副药带回去,我府上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到时候的药费一并去沈府取就是了。”“是。”宋大夫是眼看着陆湘雪如何对付这几个人的贪婪的,心里对陆湘雪的印象也是为之一变,脸上更是摆出了一副说不出来的恭敬。“沈夫人。”从沈府匆匆赶来的宁致远踏入了宋氏医馆。陆湘雪一见来人,赶忙屈身行礼:“参见睿王殿下。”“起来吧起来吧,沈夫人,我有要事与你相商,还请借一步说话。”宁致远已经顾不得这些礼数,现在的杜依依也不知身在何处,多费一刻的时间就少了一分找到的机会。陆湘雪看他神色凝重,与宋大夫借了一间独室。宁致远当即与她说了自己这一趟来是所为何事。“什么?依依跑了?”陆湘雪似信似疑的眨了眨眼。“千真万确,现在已经不知去了何处,本王也不好声张,只得来请示沈夫人。”陆湘雪心思聪慧,宁致远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沈客是为何不捉拿那些在沈府前门后门流连的乞丐商贩,她放摆平了沈客醉酒打人的事情,现在杜依依又失了踪,饶是她这样的稳重性子,一听着这消失也是有些受不了了。身后的灵儿看着形势不对,赶忙伸出了手挡在了陆湘雪身后与身前。“我就知道她不甘心出嫁,我就知道!”陆湘雪紧紧握着灵儿的手,尖尖的指甲已经紧紧的掐入了她的手背之中。不过因为有了先前杜依依那番表白心迹的话,她现在对杜依依已经再难生出原来那样的仇恨,这次杜依依的举动虽也让人震惊,可到底不是闹得满城风雨让自己下不了台。“本王已经派了人在城门看着,但人手不足,还是需要沈将军出手!”宁致远焦急的踱步。“夫君喝醉了酒,现在大概是醒了,但这是他不能出面,现在因为他醉酒打人他已经是处在风口浪尖了,依依逃婚,这就是违抗圣旨,这样的罪名她担不起,她的性子我虽没有琢磨通透,但也明白几分,现在的她应该不会出城,她既然已经知道了有人跟踪,就该自己现在的城门对她来说无异于飞蛾扑火!”陆湘雪揉了揉太阳穴好不容易让自己静了下来,这些天杜依依的各种表现在自己面前一晃而过,说的话她也是巨细无遗漏的过了一遍,可真没发现她有一丝的异样。违抗圣旨这样的罪名谁也担不起,曾看过沈客为了杜依依伤心欲绝的陆湘雪并不想看着杜依依去死。“睿王殿下,依依做出这等目无君主的事情,还请你代为保密。”“本王明白,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她身在何处,这件事还是等以后再做计较。本王会发动人手在城内找找看,也请夫人想想她现在会在何处!”宁致远朝着陆湘雪微微弯了弯腰身,随即就脚下生风一般的转身离去。望着没入门外的衣角,陆湘雪终于是一下子支撑不住向后靠了靠。“夫人,现在如何是好?”灵儿用尽全力尽量让自己的手稳稳的挡着。“她在京城也没有相好的朋友,平日也是大门不出没个喜欢去的地方,现在要去找,真的是大海捞针,只能先去一些客栈找找看了。”客栈?杜依依不会去客栈,就算她没有逃跑的经验,也看过不少别人逃亡的电视剧,如客栈饭馆这样的地方是最容易被找到的,城门她远远的去看了一眼,是有些不对劲,这几天内她是别想出城了,藏身何处?对现在身怀千两银票的她来说不是难题。第一,出了门,那就要换装改头换面,她先是找到了一家偏僻的布庄买了一身男装换了上去。第二,找个栖身之所,无所事事在外晃达总是会被人遇上的,客栈不能去,那就只能另想办法了,现在的还没有传出什么消息,那说明跟踪自己的那些人并没有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也就是说他的意图并不是要置自己于死地,沈客更是不会声张只能暗地里寻找,这也算是给她增加了几分逃脱的机会。杜依依的心里到底是再想些什么?她现在到底会再哪里,这一天,陆湘雪的脑子里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宁致远已经去了搜寻,但她迟迟没有收到消息,她回到沈府的时候,沈客已经醒了,还洗了澡换了一身衣裳,那个醉的一塌糊涂的沈客已经被意气风发的沈客取代。陆湘雪回来的路上也想过如何与沈客交代的问题,纸是包不住火的,沈客听得别人议论杜依依的是非都那般的愤怒,要是知道了她现在逃婚,又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除了坦白与他说明夫妻商议出一个对策,陆湘雪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你是说,依依逃婚了?”听完陆湘雪一席话,沈客并没有丝毫的诧异惊讶。倒是站在他身后的徐妈妈想起了前几日的事情,吓得脸颊刷的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