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沈客的身份曾被宁致远与沈客颜柳联手瞒天过海掩埋的一段过往,被一双冷静的眼睛尽收眼底,这双眼睛的主人一直保持着沉默隐忍不发,却在这一日借紫月的这双手,把这个讯息呈送到了她的面前。宁朝戈,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的主人,可还有什么话是要说的?”素手折信笺,杜依依将这个秘密再次装入了信封之中。“主人想见王妃一面。”紫月全然没有一个做客人的该有的自觉,她绕桌而行,纤细的手指从桌面轻轻滑过,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呷了一口。“何时?何地?”走到放置着水盆的黑木架子前,杜依依掬起了一捧水,轻轻的拍打着脸颊,冒着热气的清水渐渐有了红色,清澈的水面泛起了油脂。“今晚戌时,堆花街。”拿起了木架子上的那方干净的方巾擦了擦脸上的水,撩开了被水打湿的发丝,杜依依脸颊红润依旧。“你知不知,忠臣不事二主?你称他一声主人,王爷就不可能容得下你,不管是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好,还是你天真愚钝也罢,你若是要留下来,就只能成了一条狗!”若是完全没有把握控制紫月,宁致远怎会选择让忠于宁朝戈的紫月进府而不是他的人?紫月是妩媚动人的尤物,可世间这样的女子青楼楚馆大把的有,有何须为自己留下后患?宁致远走这一步,到底是想做什么?“这就无需王妃操心了!紫月要带到的话已经带到了,就此告辞!”放下手中瓷白茶盏,在被紫月抿过的茶盏边缘,留下来了一个清晰的红唇印子,紫月摸了摸顺滑的鬓角,摇曳着身子,莲步轻移走出了屋子。红锦几人立即簇拥在了紫月身后左右,得意洋洋趾高气昂的走了。早在杜依依与宁致远大婚的当日陪嫁的婢女与睿王府的侍女之间就有过冲突,青澜进府之后两方之间这种剑拔弩张也有过一段时间的冷却,但如今紫月正是风头正盛,这矛盾便又尖显了起来。杜依依想过平静日子,平静如水的日子,奈何却屡次被人搅乱了她的平静,先是宁致远,现在又出来了一个居心叵测的宁朝戈,今晚,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呢?这个秘密,他又是如何得知?吩咐了徐妈妈打来了热水,杜依依褪尽衣衫,坐在了浴池之中冥思苦想了起来。烫热的水散发着丝丝蒸气依附在她的黑发之上,将其镀上了一层水珠,杜依依伸手将其全数拢在了身前,露出了玉背靠在了平滑的浴池边沿,丝丝袅袅的热气钻入她的身体四肢,带走了方才两个时辰身体紧绷的疲劳,浴室不过是四丈长宽的地方,四面围着屏风,屏风之外是厚实的墙壁,热气无处可逃,只能腾飞在空中,将这浴室氤氲成了人间仙境白云深处。随之热气钻入四肢,原来混乱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她心中也有了一个答案。今晚,她还是必须得去一趟。疲劳散去,疲倦上头,杜依依挪了挪身子,寻了一个最舒坦的位置,闭目用手勺着热水清洗着身子,动作渐渐的慢了下来。屋外,响起了簌簌的脚步声。氤氲的热气中,一个黑色的身影走入了浴室。徐妈妈瑟瑟的站在浴室外头,想了想,咬牙带上了浴室的门守在了外头。宁致远方才才从外回来,听得管家说了今日十位庄主上门的事情便就来了后院,心情郁郁的宁萧早被连翘香草两人带着去了后院散心,锦瑟居里头的下人也都是不见了踪影,惟独有徐妈妈站在浴室的外头守着。在脑中的理智终于被现实所击溃的时候,他推开了浴室的门,就算他们之间没有夫妻之实也有夫妻之名,既然是夫妻,这个身子,自己便就能看。他就坐在更衣的宽板凳上,静静的看着。直顺的黑发在水中散成了一朵诡异而妖艳的花,被热气笼罩的脸颊两侧两抹潮红宛如两朵含苞待放的玫瑰,粉嫩的嘴唇微翘貌似娇嗔,白皙如凝脂的肌肤在玫瑰花瓣下若隐若现,这该是一幅真人版的美人沐浴图,只是却没有勾起宁致远心头的欲I火熊熊。因为他看到,在那些玫瑰花瓣底下隐藏的这副娇躯的左腿内侧,有着一道疤痕。他不会忘记杜依依与沈客之间这段兄妹情的来由,更不会忘了那次轰动京城的一跃。在皇宫之中,他在长廊里堵住了她,告诉了她自己的想法,他对她有好感,并不厌恶,若是日后好好相处,他应该是能喜欢上她的,那时候他十分笃定,在他看来,这是必然的事情,她若是嫁给了他,便就要相夫教子,日久生情这样的事情总是特别容易发生,但他却没料到她的刚烈,更没料到已经将她伤得体无完肤的沈客在她心中居然还有那样的分量,更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居然还冒出了一个颜行禄。若是没有这些,这个后院,应该就不会有青澜,更不会有紫月。有因必有果,杜依依对他的抗拒,便就造成了今日的果。沈客是他选定的政治伙伴,杜依依是他与沈客之间唯一的桥梁,只要她愿意,他是绝对不会做这些让她难堪的事的,可她的容忍力,再一次超乎了他的预期。连那日他与青澜说起紫月之事的时候青澜都有些许的不喜,她却能毫无意见的将怀瑜居的婢女都送到了幽兰居,他一直想找到攻破她心防的关键点,可一直都无头绪。冬日的水凉得极快,在热水的温度一点点降低最终有了凉意的时候,水中的杜依依打了一个寒颤,醒了过来。虽说是夫妻,虽说自己对暴露并不如大贺的女子一般觉得羞愧,但冷不丁的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的往水里缩了缩,只露出了脖子。猛然下沉的身子惊起了涟漪,依附在她周围水面的玫瑰花开始沿着这一圈圈向着另一个方向散开的涟漪散去,本是想躲藏,却暴露了更多。“徐妈妈!”她有了慌张。比之徐妈妈来得更快的,是一件衣裳。宁致远将那件搭在屏风上的衣裳递给了她。“看来**两个字并不适合你,连对着刀剑都不皱一下眉头的人,居然会对我这道并没有杀伤力的目光惊慌!”宁致远坐回了原位,依旧是看着杜依依。杜依依迅速将衣裳挡在了身前,并没有起身。“你给我出去!”杜依依捂着胸口的衣裳,弯弯柳叶眉皱成了西山的弧度。“都已经是夫妻,有什么看不得的!”宁致远双手手肘撑在了膝头上,趣味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这还是他唯一一次见到在他未说起沈客的时候杜依依慌张,这种胜利感,让他忘却了自己是一个男人而眼前暴露的是一个女人更愿意去做一个看戏人。“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宁致远的无赖她不是第一次见,每次见她都是恨不得撕开了这张笑脸。“沈将军应该是更喜欢看到你我夫妻和睦才是。”宁致远挑了挑眉头,将身子再向前倾了倾:“你可知道方才我去了哪里?”“沈府?”杜依依暗咬嘴唇,双手紧紧拽成了拳头。宁致远仿佛是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两道拧成了曲线的眉头,只是双手向后撑着板凳,仰头看着房梁道:“作为妹夫,纳了小妾,总是要去走一趟赔罪的,你猜沈将军与我说了些什么?你应该是高兴才对,难为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沈将军还能为你这个义妹掏心掏肺,他说你性子倔,平日做事也是有些率性,让我多多包容,如是你我能和睦恩爱,他也就放心了!你喜欢他,他却不能喜欢你,虽说愤怒,但沈将军作为男人还是能够理解我这个妹夫的,还有一件事须得告诉你,沈夫人可能是有孕了!”前头的一长串都是废话,重点,是在宁致远加重了语气的最后一句。那日,沈客醉酒,她听到了一段杜依依到死也没能听到的话,因此,她心里其实一直都埋着一丝渺茫的希夷,而宁致远带来的这个消息,则是彻底将之斩断。“那可要恭喜嫂嫂了!”淡然的语气下掩着她的淡淡惆怅,杜依依低下了头,看着有开始飘到了自己身侧的那些玫瑰花瓣,双眼难忍的湿润了起来。砰……………………激扬而起的水珠玫瑰花瓣像是一场雷霆大雨,啪啪的落在了浴池外。杜依依慌张的用手挡住了双眼,倾落而下的水珠与玫瑰花瓣打在了她藕白的手臂上。张开眼,眼前映现的那双眼,却是让她更是慌张。这一场大雨,是宁致远一跃跳下浴池而激起。他就站在她身侧,双手撑在她的肩头旁不到一寸的光滑石面上,双眼离着她的双眼只有半寸的距离。“不累么?明明心头难过得要死,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我看着都累啊!”杜依依低下目光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见关键的部位并未暴露,小小的松了一口气。“我的事与你何干!”她将身子向下缩了缩,但很快她就后悔了起来,因为宁致远的头也随之她向下低了几分。“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都已经是我的妻子,不管你有何乖张陆离的想法,你也逃不掉睿王妃这个名头,你说我妻子的事,怎会与我没有干系!”“我们早说好永不干涉!”杜依依忍受着这样羞辱的姿势,撇开了目光。“啧啧……”宁致远蠕了蠕嘴唇,有些惋惜的道:“要我怎么说你好呢!都已经哄回了家成了婚,难道你还寄望我会待你如陌路人?看你聪明一世,怎会这么简单就被我骗住了!我宁致远可不是什么君子!”“…………”杜依依愤然转过了头,眼中怒火如刀。“你成了我老婆,除非是我下了休书,你一辈子就是我老婆,我与你互不相干,那也只是因为我不想做勉强的事,不过你也实在是太顽固不灵了一些,连我这样的好脾气都看得忍不下去了!今日我就让你知道沈客是什么样的人!”宁致远双手一用力,反借力撑着身体站了起了,不过他并未有离开浴池,只是坐在了浴池边沿。“你与他相依为命,可说是最了解他的人,可你可知道他从何而来?到底因何投军?”关于沈客的身世,他做了许多的调查,他无法相信那个众所周知的版本,沈客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浑身笼罩着光芒身后却是一片黑暗的人,若是要让沈客能真心实意与自己联手,他知道一个杜依依远远不够,所以在沈客开始崭露头角进入京城的时候他就开查了,从沈客投军时的档案查到了沈客的家乡,那个被山贼屠杀了的村子,在当地的乡里手中找到了那个村子的黄册,也找到了一户姓沈的人家,这户人家确实有一个与沈客投军之时年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一切都看不出有任何的漏洞,但上天对能坚持不懈的人总会有奖励,就是不久之前,他查到了这户沈姓的户主的父亲的父亲,与之一个在大贺历史上大放光彩的名字有一丝的联系。而在十年前,那户沈姓人家的小孩生了天花,一病不起被隔离由其母亲带着去往了深山里头,本是危在旦夕,却有幸得了一位采药路过的大夫诊治,在两月之后才熬过了一难得以过了过来,此大夫颇有神通,给了他们一种药,涂在小孩的面上就可消除小孩脸上的麻子,天花乃是不治之症,此大夫也是因此在当地名声大噪,不过后来却是不见了踪迹,后来那个村子又是被山贼屠杀无一活口,宁致远几经周转找到了一个十年前从那里搬离出来的人,也没能得到更多的线索。当初安国公一门被灭,轰动京城,大理寺一查就是几年,最终还是只能以悬案结案,天子脚下防卫甚严,夜来又有五城兵马司的兵马巡逻,如此权贵,如此血案,怎会一无所知,大理寺查了多年给出的结果,当时确实是有不少人冒了出来表示怀疑,但千万个怀疑的声音,都抵不过一个人的肯定。那就是他的父亲。安国公一门,由大理寺统计的尸体对照安国公府的黄册来看,无一人逃脱,不管是安家族人还是下人仆役,都葬身在火海之中,就是安国公那个只不过十岁的幼子,都烧成了一具焦尸。让他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就是伏虎军变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