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英雄有人敢触犯上天,却没有人敢触犯天子,因为天只是无情物,并不会因谁的触犯而动怒,但天子却不同,天子一怒,伏尸千里。敢于触犯天子的,要么被打入天牢死无全尸还被史官戴上了高帽子,要么就是用万里无一的幸运成为了不畏圣怒的大无畏英雄。大贺的英雄除了开国圣祖与那些开国功勋之外,就只有沈客。宁致远自然算不得英雄,但是他的身份不同寻常,他是皇上的儿子,而且是最得宠的那个。宁元宫里,与之香炉青烟袅袅升起的还有红漆描金的梅花茶盘里升起的腾腾热气。世人皆知皇帝宠爱睿王,所以在今日睿王触犯天子的时候,诸人都在想皇上会如何对待睿王,皇上用天子威严,解开了诸人的忐忑猜测,就算是如此受宠的睿王,在触犯了天子后,皇上也不会假以颜色。金殿之上的那几声怒言,现在还回响在宁致远的耳畔,在他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决定,既然他已经走出了这一步,自然就不会再回头。“你该了解朕的苦心,该明白大体!”皇上浑厚的声音夹杂着天子威严,他先是一个君主,后才是一个父亲。“还请父皇也明白儿臣的心!这道圣旨,儿臣不能接!”与皇上谈条件让皇上去明白自己的心,就算是太子也不敢如此与皇上说话,但是宁致远敢,因为他知道皇上喜欢的就是他这种直接。“有何不能?当初你说非杜依依不娶,朕已经成全你了!你的心思朕怎会不知道,既然你对杜依依并非真情,与宁宜成婚又有何大碍?”皇上看着眼前的儿子,想着去年除夕夜他的胡作非为,额头那一道道深若沟壑的皱纹就像是搓衣板上凹凸不平的木板曲线。若是太子在此,只怕他早已怒喝他的欺君,他对这个儿子应该给出了足够的忍耐了。“儿臣对依依乃是真心实意,就若当年父皇当年对母妃的真心实意。”提到已经死去多年的苏妃,这对父子之间的气氛似乎更冷了几分,皇上微微眯了眯眼睛,搁在大腿之上的右手慢慢移到了桌上的茶盏边上。“这是国事!朕既然已经下旨,你就必须要服从!”“对父皇来说这是国事,对儿臣来说却是家事,若是宁宜进了门,依依会不喜欢!”“看来真是翅膀硬了,以往的你可从来不敢与朕这么说话!你要娶杜依依,朕成全了你,你要卷入这潭浑水,朕也默许依了你!朕不过是让你娶了宁宜,你居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朕下不了台,朕这么多年,是白疼了你了!”皇上浓眉一提,眼角紧眯,让高高鼓起的眉骨显得愈发的高耸。“儿臣知罪!还请父皇收回成命!”宁致远起身,朝着大贺之君他的父亲跪了下来。“书如海!”皇上再无法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书如海从门坎匆匆走了进来。“将他送回睿王府,没有朕的口谕,二月初七之前不得踏出睿王府半步!传常流来见朕!”皇上其实算得是个慈父,他对儿子最喜欢用的就是闭门思过禁足这一招。“父皇!”宁致远除了谨遵心中抉择反复说着自己与杜依依的真情实意之外根本找不到更好的说辞,父母之命,更何况他的父亲是皇上,这道圣旨他若不遵,等同大不敬。可京城的百姓都知道睿王夫妇感情不合,他的真情实意并没有多大的作用。书如海恭敬的提示了宁致远一句,得不到宁致远的回应看到了皇上的眼神之后,他挥手召来了禁卫。从伏虎军变之后,宁元宫的禁卫就都变成了锦衣卫,朱阁兼任负责宁元宫安危的统领。朱阁踏入宁元宫,宁致远只能随之一同而去。正要入宫的轿子,碰上了从宫外而出由大队锦衣卫与书如海护送的轿子,一看本该在宁元宫守护皇上安危此刻却站在了轿子旁的朱阁,杜依依大抵的明白了这一次宁致远触犯天子的代价。护送着宁致远下轿的锦衣卫没有离去,朱阁与书如海这两个皇宫里权势最大的太监进入了睿王府。书如海朱阁带走了常流,而留下来的锦衣卫则成了睿王府免费的护院。当然他们的工作重心只在宁致远四周与府门后门。宁致远被皇上禁足了!这到底算是一个不太坏的结果,松了一口气的杜依依听完了宁致远的讲述,知道了今日早朝上的风波。今日早朝,陆以安颜柳上奏,请皇上收回成命,而宁致远更是呈上上了昨日解下的圣旨,皇上大怒,却并没有给三人当庭治罪,而是与三人分别来了两场谈话,之后陆以安回了文渊阁,而颜柳却领了皇上的圣旨,被差遣到了天险山处理本该是兵部处理的伏虎军后事。重要的人都已经息声,今日一场变故,被皇上轻而易举的化解。“你不用担心我,常流进了宫,父皇该是询问他我的病情,常流知道怎么回答会对我有利,我被禁足府上,父皇却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内阁说话没用,解铃还须系铃人了!你若是与我想的一样,就进宫一趟,去找宁王!若是不行,就去找德妃娘娘!”“今日我见了晁王!”“你又见他做什么!”宁致远脸颊更是阴沉,他对晁王每次总是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来见杜依依或者请杜依依去见他十分的不喜不满。杜依依感应到了他眼神中的不快,迅速的扯开了这个话题。“宁王德妃都不会违背皇上的意思,这件事,只能找宁宜!”“宁宜?”宁致远讪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听闻昨日起总算是开始吃饭了!宁萧是她最好的朋友都不能劝动她,更何况是你!”“那也要去试试!”宁致远久久凝视着眼前人,嗤笑道:“你倒是蛮积极!”她能有这样的积极,他十分高兴。“我只是不想把自己置于更尴尬的境地!你娶了二夫人三夫人,我到底还是唯一的睿王妃,多了一个侧王妃,我可就什么都不是了!”“唯一的睿王妃?”宁致远笑看着杜依依,饶有深意满是趣味的眼神仿佛是有漫天的星辰陨落其中。被宁致远抓住了话里隐藏的心思,杜依依脸颊又羞又恼的一红,眉头随之高挑而起。宁致远哪里会放过调侃杜依依的机会,轻佻笑道:“夫妻同心,其力断金,看来父皇这道圣旨,是不想收回也必须要收回了!”“不若你再病一次让皇上收回成命?”“宫中还有御医!怎能瞒过父皇双眼。”宁致远拉长着脸。“上次你不也就是这么逼着你父皇改变成命的?”“难道你想看着我身体日益衰弱撒手人寰?”“那总比府上多个身怀武艺却对我恨意满怀的人侧王妃要好!”听到这话里的酸味,宁致远拉得长长的脸才又有了笑容,这话虽说得无情,但总能从侧面证明一些东西,感情之事,果然是水到才能渠成的!“其实,我今日敢在金殿上触犯父皇,也是有一些把握的!”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虽说这件事的把握微乎其微,既然这件婚事乃是因吐蕃而起,除了宁王宁宜,解决的法子还是有的,既然皇上说这是国事,那就只能用国事的立场来谈判提出要求让皇上收回成命了!“吐蕃的骑兵已经与肃州的巡逻队起了冲突,镇国侯常胜侯急着立功折罪,一心想平了吐蕃为大贺开疆拓土,他们两人去了肃州,再有静之也在,若是肃州起烽烟,要让父皇收回成命也简单,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法子!”当初他让镇国侯常胜侯去肃州还有更深远的谋算,现在不过利用一下罢了。“什么法子?”杜依依神情微秉,若是真要让大贺吐蕃开战,那这场罪孽造得也太大了一些。“若是你怀了我的儿子,父皇一心疼皇孙,自然就不会为难他的母妃了!”宁致远嘴角的笑意下一刻就被迎头而来的那一只茶盏盖打断,杜依依带着几分鄙夷起了身,走进了寝宫再没有出来。既然宁致远有了这么多的打算,也没必要她再去多想了!毕竟这件事的最关键的人是皇上。心头那股暖流还在仅仅流淌着,宁致远今日出乎意料的表现让她现在还心有感动,在沈客都已经沉默的时候他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这份前所未有的感动一到来,就扰乱了她的心神,将她心里那个清晰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沈客不敢做的事情他做了。就某些方面来说,他也算得英雄。书房里,宁致远呵呵傻笑着,手里是那个茶盏盖子已经被握得温热,他用这微乎其微的把握换来了皇上的禁足,也却因祸得福的换来了她的一丝信任与心动,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