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设局二月十三,肃州五万大军休整后与吐蕃再次开战,血染沙场流血漂橹,就是京城,都仿佛能闻到那股千里之外的血腥味。京城儒生士子云集,各家客栈爆满,书馆茶楼酒楼等地更是处处可见捧书苦读的书生,街头巷尾大路上更是到处可见他乡遇故友的书生执手欢声交谈。这日,宁致远下了早朝,回到了睿王府,呆坐了片刻,便就起了身离开了睿王府。这几日从城西门而入的战报从未停歇,站在北大街上,看着驰骋而过路人避退的马匹,宁致远钻入了一条堆花街,来到了一处商铺前。这个地方杜依依也曾来过,宁致远来得更多,没人知道这是晁王宁朝戈的私宅,更没人知道这是他与晁王平日密谋的地方。明日就是会试第一场,筹备了两月,明日一战绝对不容有失,所以他再次来到了这里,与他在太子倒下之后要面临的最大的敌手来讨论一些细枝末节。一场春雨过去了,院子里的青苔长得愈发的幽绿了,走在那石板之上他都只觉得脚底有些打滑。他同父异母的兄长,就站在院子的前方等着他。“明日,我有十五人会参加科举,考卷的答案我已经发了下去,诚元府里的事情我也已经安排好了。”十五人,从秀才到举人,这是过独木桥的机会,宁朝戈居然能有对他忠心耿耿的十五人来替他完成这件事,他居然能舍得用这十五人来完成这件事,宁致远看了一眼身侧人,眉头紧锁。他们都明白,一旦舞弊暗揭露出来,这对这些人来说会意味着什么!“我有十人!其中一人与胡正里乃是远亲,一人乃是诚元府管家的近亲,相信不会有人怀疑来自大贺各地的他们背后的身份!”他们要做的,不是要毁了这些人的光明前途,不是要毁了在大战之际文臣竭力保全的科举,他们只是要将这件事牵扯到太子的头上,让他有口难辨。“明日监考的人我会去打点好!只是到时候看守贡院的是前军都督府的人。”宁朝戈含笑看着身侧的弟弟,试图在他深邃的双眸中看出紧张,十分想看到他那两道剑眉能够弯曲紧皱!宁致远皱着眉,面色凝重。“只要沈客不到场,就不会有危险!”宁朝戈很是满意,如他所料,沈客果然对他这个弟弟没有继续亲近下去的意思。“沈客乃是负责贡院治安的人,怎会不到场?”“若是他最疼爱的妹妹有了危险,他怎会在场?”宁朝戈一鄂,随即大笑:“看来你付出的可比我多得多!不过得到的,可不见得会有多少!”“眼下将太子拉下马是我们共同的目的,废话莫多说!我知道孙裴是你的人,都察院你搞定!”寒风乍起,院子石缝里那些青草随风摆动,浓重的血腥味从天井外的蓝天上而来,摆动的青草被这寒风吹折,几朵小黄花花瓣凋落,空气混杂着肃州那一万已经死去的士兵的鲜血,这一切,就来自他身边这个人。宁朝戈一直很自信,因为他的身份足以让傲视一切,就算是太子,除了觉得棘手之外,他还从未觉得太子会是真正能威胁到他的人,但看着寒风中那张寒意秉然的脸,他却觉得自己的判断有些失误了,宁致远手中的筹码,可比他想象中的多得多,原本这个世上,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左督御史孙裴是他的人,就是皇上身侧那个无缝不入的朱阁也不知道,可宁致远却淡定悠闲的说出了这个秘密。“都察院你不用担心,军方也不用担心,内阁我不用担心,可是还不够!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难道你就不想为这张戏再加些桥段?”“不能太贪心!我不想,你也别想!得不到朝臣的支持,他还如何做得了太子,何必赶尽杀绝!”对于太子,宁致远并没有多少恨,甚至对眼前的宁朝戈他也没有多少恨,他恨的不过是他们身后的那两个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下次我们可就没有了联手的机会了!”宁朝戈深深吸了一口寒风,心头那股狂热顿然冰冷了几分。“那就不要让他再有翻身的机会就是了!”宁致远踏过石板,踩着落在地上的花瓣,离开了这座无人知晓的府宅。他付出了很多,但他只能继续付出下去,这一次,他知道杜依依是真的动怒了,但是他无可奈何,他无法退一步海阔天空,他只有进一步才能天地宽广。“走了,出来吧!”天井里那几朵在空中瑟瑟发抖的小黄花彻底的光秃,黄色花瓣被吹了一地,宁朝戈身后,有一双纤细的手推开了门,紫月静静站在他后头。“你不能想的事情,我怎么不能想?”宁朝戈自言自语的挑起了眉头,冷笑着看着那已经被踩入了污泥之中的花瓣。他心中有一盘棋,他手中有一颗棋子,只待时机成熟,这座京城,那座皇宫,就无法安宁了。……………………连翘担忧着杜依依,所以今日去了一趟庄田,但是杜依依却抓着她问了她弟弟的一些话,知道杜依依是为她担心自己弟弟的将来,连翘心头暖暖的,想着自己果然没跟错主子,回到睿王府,她早早的为弟弟做了饭,然后为他添了灯油,将灯芯撮粗了许多。“姐姐,灯芯这么大,耗油!”“明日就是你考试了,姐姐只盼着你能考个进士光宗耀祖,这一点油算什么,安心读书,今日你姐夫不回来,我到怀瑜居睡,姥爷早就睡下了不会打扰你,可被熬太久,子时一到必须得睡,听到没有?”看弟弟有些失神,连翘温柔的敲了敲他的额头。丁文才霍然回神,无奈摇头笑道:“知道了!姐姐去休息吧!”连翘嗯了一声,带上了屋门。放下书本,丁文才长舒了一口气,外头夜空繁星闪耀皓月高悬,再有两日就是月圆之时了,只是,九日后他要看到这一轮明月,也许就要挂着一堵高墙了!肃州四万大军与吐蕃三万大军战成平手,这一消息对大贺军方朝廷来说算不得是喜讯,但是在春闱会试当头,却让不少人松了一口气,最少在这个关头,他们能安心的将目光留在会试上了。已经入了夜禁,但京城四处可见灯火,客栈等地更是灯火通明,这是明日考试的士子在备考,贡院早已被打扫干净,在今日,负责监考的特派官吏已经入住了贡院,在接下来的三场考试之中他们的吃住都必须在这座贡院之中。一夜,瞬息而过。大早,杜依依本想进城去看看今日贡院封院的盛况,可不料平日身体强健无病无痛的她却是突然的头晕眼花浑身酸痛站都站不起来,徐妈妈忙叫来了一位大夫,症断出了是旧疾复发。杜依依不知道自己还有旧疾,细细一问,才知道是杜依依那轰轰烈烈的一跳在她这副身体里留下的创伤,无奈她只能打消了进城的打算,只得在吃了大夫开的药之后躺下休息。外头日上三竿,正该是考生进院的时候。今日,又不知道又多少人的命运要因为那张龙椅而改变了,想着连翘那张笑脸与期盼,杜依依心头就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她的弟弟与秦淮相处的十分不错,若是不出意外,丁文才应该也会在这一场算计之中。如连翘这般盼着今日考生高中的姐姐有多少?在权势面前,无权无势的人是说不上话的,寒门士子十年苦读,多少人都在盼望着这一次的机会,可是这一场会试之后又会有多少人多年心血毁于一旦?“王妃!王妃!将军来看你了!”门外,徐妈妈快步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身着银甲的腰佩长剑的沈客。沈客今日可是负责贡院治安的人,他怎么会来了这里?“不是让你不要乱说么?”徐妈妈悻悻低下了头,低声道:“是沈将军听着消息自己来的!”“你们都下去!”沈客冷眼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婢女,在徐妈妈搬到床榻前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婢女全数退下,杜依依也终于挣扎着起了身倚着床头坐了起来。沈客这个时候不该出现在这里,但自己病了,他这个兄长出现在这里无可厚非,所以他来了!若真是如此,她还会觉得有些高兴,毕竟至少能冲淡一些她心里的阴霾,可是,她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今日是宁致远与宁朝戈实施大计的时候,沈客的人负责进院考生的搜查,沈客该坐镇在贡院以他大贺英雄军方第一人的威名让一切别有用心的人打消念头,偏偏自己这个时候却病了。前番他能用自己来与皇上一表自己的忠心,宁致远能用自己来转移朝廷的注意力,现在他还用自己来作为他‘失职’不在场的借口,宁致远还要她来当这个罪人!她的心,已经凉了大半截。“沈客,你当真要帮宁致远?”沈客帮他,太子一倒,谁会受益?沈客眼角内敛,眼神有些恍惚:“我就知道你会看破,我也不打算瞒你!此事与你无关,你好好养病!”“怎么与我无关?沈将军本该坐镇贡院排查考生,却因我跳城楼留下的旧疾而不得不离开贡院出了城,因此沈将军失职让别有用心的舞弊考生进入了贡院,此事与我有关,与你无关!人人都会说,要不是因为我,沈将军怎会失职离职?你可知道我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能设下这么周密缜密的局,沈客怎会不知道这些?她问,不过是想得到他的亲口回答。万籁寂静,沈客低着头,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