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焉知非福

3月8日，春光灿烂，白云飘飘。啪！我关掉身边的窗户，随着时针准确的指向12点，拿起手边的钥匙，走进电梯。就在我准备关上电梯的时候，忽然一辆手推车挤进来。手推车上面装满近期出版的新书，足足一人高，把我整个逼到电梯的角落。刚才还沐浴在办公室窗外阳光里的我，一下子被埋入狭小的黑暗。靠，谁这么不懂规矩，连货运电梯都不会用！我正要发火，忽然半米厚的书堆的前方，传来一个女孩子的甜甜的声音，“程姐，下班啦？”我认得声音，这是发行部新来的谢小凡，复旦大学毕业的，人也见过几次，长的还算漂亮，只是感觉做事不太利索。“小凡，你怎么还不下班啊？”紧接着，是程璐的回答。这女人……我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我也快了，把这些书运到两楼就行了。”依然是谢小凡甜甜的声音。“小凡啊，以后装这么多东西的时候，尽量要用货运电梯。哪怕只有两三层，也不能贪图方便，不能随便用普通电梯，这是公司的规章制度，知道了吗？”程璐接着说道。“以后我会注意的，程姐。我看货运电梯那边在装东西，2楼的沈老师又想在下班前让我赶紧把这些书运过去，所以我才用这个电梯的。”谢小凡解释道。“嗯，我也只是提醒你一下。今天提前下班，有什么打算啊？”程璐问她。虽然躲在电梯角落里偷听女人说话似乎不太道德，但是我被逼在高高的书籍后面的角落，她们又一直没有发觉我，此刻如果我再出声，显然会更加尴尬。但愿这个电梯不会因为这些太重的书而半路故障，否则，三人在一个电梯，迟早会穿帮。我心中暗想。“也没什么打算。想去黛安芬文胸专卖店去看看，今天打折的。”谢小凡说道。“哦，打折吗？”听程璐的口气，似乎有点兴趣。“小凡我看你身材挺好的，应该有C罩杯吧。”程璐接着说道。“哪有啦，B+啦。程姐你的身材才好呢，腰那么细，腿又长，我们都羡慕死了。”电梯还在慢吞吞的往下爬，我站在无人注视的角落里，听着两个女人的互相恭维，心里一阵一阵的冒冷汗。“程姐，你那么漂亮，男朋友一定很帅吧？”谢小凡忽然又说道。“工作这么忙，哪有时间找男朋友。再说了，男人也没几个是好东西。”提到男人，程璐的语气，越来越冰冷。“程姐，不是我八卦，但是我们都觉得你和市场部的那个梁珉挺般配的，有没有考虑过啊？我们都觉得他有点喜欢你呢，而且长的也挺不错的。”躲在后面的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哼，那种男人，送给我都不要。还梁珉呢，明明是刁民！小凡，我可提醒你，别被他勾引了。有些男人，外表冠冕堂皇，内心不知道有多阴暗呢。”自己阴暗还说别人阴暗，典型的缺少男人关怀的坏脾气女人……我在后面暗暗心想。“对了，你想去看什么样的文胸啊？”或许是觉得自己在新进公司的同事面前数落其他同事太丢身份，程璐转移话题，又问道。“黛安芬这个月新出一款新的文胸，特别托胸。是无痕的，加垫蕾丝。我今天就想去看这款，有点贵，600多，不知道打折下来会不会好一点。”“很托胸吗？”程璐近乎自言自语的轻声问道。“是啊，可以把胸提到这儿呢！”书堆前面，立刻传来谢小凡的回答。我能够想象谢小凡用双手在程璐胸口比划的模样，差点喷出来。我以前不相信女人的生命在于胸部，现在总算是相信了。登。电梯突然停下。我正怀疑电梯是不是故障了，视野却忽然开朗，手推车被拉出电梯。原来是到了二楼。“程姐，再见。”谢小凡在电梯外面说道。因为高高的书籍影响到她的视野，她到最后也没发现电梯里的我。“再见。”程璐向着电梯门口的方向，朝她挥挥手。她手腕白皙，两只玉镯子叮叮当当的发出脆响，还算是有点气质吧。电梯门自动关闭，徐徐向着一楼下降。程璐丝毫没有注意到我，顾影自怜的轻微叹气，接着把双手放在胸下，比划着，向上托了托。毫无疑问，她肯定是在想黛安芬的那款胸罩。这次我可忍不住了，终于噗的一声，嘴里吐出一股气来。她回过头，看到我，脸色大窘。接着，又突然恼怒起来，瞪着我，“你什么时候上来的！”“某些人，一定要戴假胸才能上班，真是可怜啊。”我笑着说道。“你去死！”程璐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却一下子想不出可以反击的话语。总不见得，当场向我证明她的胸脯不是假的。其实她的身材也算不错了，只是女人永远不会对自己的身材满意。市场部的我和版权部的她，同在六楼，原本也井水不犯河水。论公司里的资历，我一年，她两年，也都差不多。只是她运气比较好，去年版权部的经理跳槽去了其他公司，她就接任了经理的位置。不过我也不差，工作一年，就已经是公司里不可缺少的人物，每一本我们公司出版的畅销书，都有我的汗马功劳。我已经忘了何时何地因何原因和她结下梁子，总之，公司里，每次碰到她，互相斗斗嘴是经常的事情。“就你走的最早，三八妇女节，也不想想你是因为什么放假。”憋了半天，程璐终于吐出一句奚落的话。“切，这有什么。现在男人还有产假呢。”我瞥她一眼，“我有约会，不像某些人，急匆匆的下班，只是回家睡觉。小胸女人，果然还是要多补充睡眠。”“呸！狗嘴吐不出象牙！你还有约会？谁相信！”程璐的恶言还未吐尽，岂料电梯抵达一楼，我根本没睬她，径直走出电梯。嘟嘟。布满阳光里的停车场里，一辆雪白色的宝马320i亮起黄色的灯光。实际上，我是有一场约会。不过，这车子并不是我借来的。“她”是我在07年趁着股市大火的时候，一边写毕业论文，一边找工作，一边炒股，最后赢来的。顺利毕业，顺利工作，顺利捞金，又及时在08年从股市抽身而退，合计赚得名车一辆，外带五年的养车费，也算是人生里的小小得意。或许，这也证明我对市场有着天生的敏锐，若非如此，经过我手的新书也不会本本畅销，从而深得公司老总的器重。稍稍介绍一下自己，本人梁珉，外表时尚，内心保守，身心健康，喜欢会叠衣服的女人。岁数不大也不小，光恋爱不结婚。没有公司、没有股票、只有学位。如今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出版公司工作，性格还成，人品五五开，不算老实，但从来不用棒棒糖勾引路边的小萝莉。今天要去的地方在清水湾，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介绍的朋友，概括的说，是个漂亮女孩子。再具体的说，是我三天之前确定关系的女朋友。宝马平稳而舒适，我看看反光镜，看到程璐正在扬手招出租车。公司里不乏气质高雅的女人，但是像她这样平时端庄得体，但是却又经常会被我气的龇牙咧嘴的，就她一个。并不是我爱惹她，只是八字不合。宝马猛地蹿升到80公里的时速，将她的身影在后视镜里缩成小小的一个黑点。约定的时间是一点，地点是新女友家的高级公寓的楼下。我准时到达，然后开始等待。想不起上一次交女友是什么时候，大概也是三四个月之前了。按这个频率来算，我还并不属于花心的。时间过去半个小时，人还没有下来。我开始擦车。里里外外的擦。又半个小时过去，车已经擦的像刚买来的时候一样。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女朋友，终于出现了。她穿休闲的针织衫，配一根长项链，身材和脸蛋都是高分。“哇，今天车子好漂亮。”她甜甜一笑，说道。“我想我以后不用来接你了。”我同样一笑，说道。“什么意思？”她撑起无辜的大眼睛，修饰过的睫毛，微微抖动。我再次笑笑，“也就是说，我们结束了。”她愣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我已进入车子，挂挡启动。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她，我不喜欢等人。只有一个人曾经让我真正耐心的等待超过一个小时，那也只是一次而已。宝马流利而蜿蜒的离开住宅区，驶向城市的另外一个方向。不知道为什么，抛掉约会，心里突然爽快许多。“花间坊”像是一个花店的名字，其实是一个心理诊所。我一直觉得，在中国，开花店比开心理诊所有前途。我以前想不通，在中国这个社会，心理诊所怎么能够存活下去。不过后来我知道，大炳的老爹的身家过五百万，就想通了。人家说理想主义者都比较天真淳朴，这句话应用在大炳身上就是反例。大炳是我见过的最无耻的家伙……之一。他不想浪费四年的心理学专业，所以最后的区别就是，我在赚钱，他在亏钱。我走进“花间坊”的时候，他正在呼呼的打鼾。难以想象，他就是人口超过500万的平海市里唯一持有执照的心理医师——我想，没有其他人会傻到开一个注定只赔不赚的心理诊所，还号称是“坚持理想”、“中国心理行业的开创者”……叮叮……门口挂着的一串铃铛，随着我的推门而把他惊醒。他急忙擦掉口水鼻涕眼泪，正襟危坐，看到是我，突然又松懈下来，“操，原来是你。”补充一句，他也是我见过的最粗鲁的家伙之一，大概也是中国最粗鲁的心理医生。“等等！让我猜猜你来这里的原因！”不等我开口，他突然抬起手。“好，你猜。”我笑笑，坐下来，摆弄四周的各种挂饰。“一定是又和女人分手了！”大炳说道。“为什么要说‘又’。”我问他。“操，我从大学里认识你到现在，你有哪个女朋友是超过一个星期的。”大炳得意的笑起来，满脸的幸灾乐祸。我也懒得解释，笑了笑。习惯了一个人单身，好像身边再也没有什么好女人了。“喂，你不会是不喜欢女人吧？”大炳突然又问我。“不喜欢女人，难道我喜欢男人？”我抽起身边的一张病历卡，扔向他。“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很多人以前以为他们不是，后来才知道是不敢面对。我最近在看一本书，是关于隐性同性恋的……”啪！十几张卷起的病历卡，已经塞到他嘴里。我一手抓着病历卡，一手已经握成拳头，置于他额头前方。“呸呸呸，”大炳推掉病历卡，还不甘心，“我算是明白了，为啥你每个女朋友都谈不长，原来你压根就喜欢男人。难怪毕业之后你要跟我一起租房子住，原来是贪图我的美色……”“贪图谁也不会贪图你的！”我一拳打向大炳。也许就是一物降一物，我能在公司里把程璐逼急，却也容易被大炳这混蛋气疯。大炳身子胖，动作却敏捷，避过一拳，缓缓气，“哎，说真的，你今天搬出去吧。”“滚，我这个月房租不是给你了么？”“房租我退你，你另外找地方住吧。”大炳挠挠他的胖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小子，说真的？”“嗯，最近勾搭一美女，身材特火辣，想跟她发展发展，如果不是单独住，怕是不方便。你就当我是见色忘义吧，我再补你一个月的房租，你到外面住一阵吧。”大炳一边说，一边还真的掏皮夹子，看样子不是玩笑。“早点不说！我现在去哪里找房子！”“我也是想找机会跟你说，但是谁知道她今天就要到我家去玩。好兄弟，好兄弟，要不然今天你住外面，明天再回来……”我和大炳“同居”一年多，还从未想过会被他赶出来，不过想到大炳能够遇到一个看得上他的女人也不容易，稍稍也有点心软。大炳这家伙，长相是普通了一点，不过为人仗义，并非一无是处。更可贵的是，他从不显露家财，如果不是和他认识三年多，我也不会知道他的家境殷富，所以如果有女人看上他，绝不会是冲着他的钱去的。“好了，离开我，好好去找个爱你的男人吧！”大炳重重的拍打我的肩膀，大声的说道。“再说我同性恋，我就怒了！”我朝他喊道。心里想着马上要去外面找房子，觉得有点烦，加之大炳开这种玩笑，更是让我不爽。“谁是同性恋？”忽然，门口传来一个柔弱的女孩的声音。我和大炳同时望向门口。“苏苏，今天怎么会来？”大炳立即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朝着她说道。我趁机打量了一下这个叫苏苏的女孩。她穿着天蓝色的连衣毛衫裙，大盆领口和坎袖设计使得上半身线条呈现立体倒三角解构，美妙柔和，而裙装的设计，紧裹臀部线条，小巧可爱。灰色贴身打底衫与黑色马裤，活泼迷人。一双棕黄色翻边马靴，配合着多层垂坠的金币项链，此起彼伏，动感十足。大炳这家伙的目标，不会是她吧？虽然大炳一口一个美女，但是像这样的美女能够看上大炳，肯定是天方夜谭。我心中一片震惊。“今天学校放假，所以过来看看。我给你带了蛋挞，路上买的，还是热的呢。”苏苏走过来，打开盒子，露出热腾腾的味道香浓的蛋挞。难怪看着如此青春活力，原来还是学生……不对！大炳这种家伙，居然会有学生喜欢他？！我越想越震惊。“他是谁啊？”苏苏问大炳。“哦，我的一个朋友，是个基佬，来解决心理问题的。梁珉，说起来，苏苏是你校友呢，她也是华东商学院的。”大炳说道。“基佬？”苏苏眨巴着仿佛湖水般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我。“宋大炳，你别太过分！”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是基佬，等到反应过来，立刻猛拍桌子，盒子里的蛋挞也弹起半米。苏苏依旧好奇的看着我，接着问大炳，“他真的是基佬？”“真的啦，真的啦。我说是就是啦。”大炳一边说，一边后退，怕我打他。我正准备拿起热乎乎的蛋挞扔到大炳的脸上，忽然手臂被一双柔软的手腕拖住。“你真是基佬？太好了！”也不知道这苏苏脑子有什么问题，忽然喜形于色，拖着我就往诊所外面跑。“宋医生，我以后再来看你！”苏苏一边拉着我往外跑，一边回头喊道。我这才知道这个苏苏只是大炳的普通朋友而不是女朋友，心里松一口气。否则，这个世界也太不公平了。我看到大炳在诊所里面笑着摇摇头，指指心口，示意我抓住机会，认识认识这个苏苏。“喂，你拉着我去哪儿啊。”向外走几步，我问道。苏苏用双臂把我的胳膊裹的紧紧的，就好像生怕我飞掉似得。虽然被一个小美女勾着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莫名其妙的原因，总还是让人心中不安。“相亲啦！”苏苏笑起来，灿烂的就像早晨十点的阳光。“什么相亲啊？”我又问她。“跟我走就知道啦！就在不远的地方啦！”苏苏拖着我，快步的跑起来。真想不通，她这番一米六几的小小的身体里，怎么有如此沸腾的活力。她拖着我整整跑了几百米，进入一个咖啡屋，然后冲向靠窗的位置，“灵萱姐！晓凝姐！我找到了一个人！你们看合适不合适！”她大口大口的喘气，把我推到桌子旁边。只见桌子前面坐着两个不折不扣的美女：一个身穿经典的红色服饰，胸前的绑带交叉，带有一点点的小性感透出，颈部的细肤若隐若现，充满甜美温柔之感；一个身着白色服装，整款看似非常简单的设计裁剪，但应该并不便宜，拼接的元素展露出较高的时尚品味，而素面的裙身却隐射出低调的个性，肩膀处的蕾丝气质袖设计，又带着一点公主般的娇贵，给人冰凉清爽之感。再加上身边的天蓝色的像小精灵一样的苏苏，我瞬间就被三个堪称满分的美女包围。我靠！相亲？她们三个，我和哪个相亲都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