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招呼两人来到后院的练武场上,分别就气功、轻功、刀术进行习练,时间一长,活动开筋骨,在太阳下一阵熏染,感觉心里那沉沉的阴气终于飘散,开始感觉自己这两天的遭遇非常可笑,对那女鬼的纠缠竟吓成那般模样着实感觉惭愧。练习累了,三人在阴凉地里听牛二讲述赶尸行里的法术和符篆常识,那时候学习讲究言传身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确实达到那种程度,疤瘌棍和来旺都没了亲人,相貌奇丑又干的是赶尸行当,自然丑俊女子对两人都是避而远之,谁敢与他们一起过日子啊。其实不光两个人,他们的师父牛二和陈三,不是相貌丑陋就是哪里有点缺陷,那陈三有个外号叫望天猴,此公身体却好,小眼也亮而有神,就是有一点个别,看什么东西都眼神往上挑,这并不是说他眼界高看不起人,而是从小就这么毛病。所以赶尸匠这个特殊的群体注定是在人群之外活动的,每日鬼鬼神神的怪异活动,更让这帮怪人增添了神秘色彩,大家就对他们敬而远之了,没人高攀他们做朋友。牛二与来旺的师父望天猴是一个师父带的,两人配合着走南闯北几十年,感情确是不一般,可惜那望天猴福薄,四十六岁的时候早早死了,当时牛二亲自做的还魂大法,亲手选的棺材及成殓用品,就在望天猴当年相看好的风水宝地上安葬了。说起这个话又多了,前文说过,牛二和望天猴各有擅长,这望天猴赶尸走脚功夫比牛二差的远,但是,相看风水,倒斗技术,那绝对是一流,在整个黑衣派,也是绝顶的高手,牛二耳濡目染,学了不少,但与望天猴相比,确实差别太远了。这次去上坟,一个是牛二心里不安,拜拜师兄,安慰安慰自己。二来,便是去望天猴故居那破草房子里去找师兄留下的风水书。望天猴的坟墓建在牛家庄东十里的牛头山,这山挺大,有数十个山头拱卫着一个大山头,层层叠叠,草木旺盛。来旺勤快地准备好祭奠师父的各项物事,将一个大尸袍包好,牛二和疤瘌棍也收拾停当,三人一起向牛头山进发。天气确实好的很,阳光照的不算毒辣,却热热地覆盖着大地,此时正草木返青,春风烂漫,鸟鸣啁啾,生机勃勃。三人心情大好,一扫几日阴霾,快活了不少。往东去都是山路,路人不多,山路崎岖,两旁树影招摇,脚步轻快,牛二禁不住哼起俚曲,却听头顶“嘎嘎嘎嘎”一阵嘈杂,立刻打断自己的雅兴,抬头看去,两边树上各落了四只乌鸦,对着三人就嘶哑着破锣嗓子猛叫。疤瘌棍早感晦气,伸手拾起几个石子,一声尖啸,飞速向乌鸦门袭去。那群乌鸦却是精灵,呼一声向东飞走,理都不理他们。“不好,乌鸦报丧,白鸦附鬼!难道又有晦气冲来!”牛二心里暗叫,还是不动声色,心想,这世上还没二爷我怕的,是邪鬼恶神就来,二爷拼命陪了。心里这么一想,反而安稳些,只是小眼睛不敢放松了,老是四处乱觑。前边一边深厚的柏林,正是附近几个村庄的公墓,一疙瘩一疙瘩的坟丘,拥挤在这边林木中,林子形成时间太长了,森森的,坟丘上长满了各种荒草,有半人深,这里平时是荒寂没有人烟的,却成了乌鸦们的天堂,哪个树上都结了窝,更显得这树林黑森森的,不是扑啦声响,打破这片死寂的世界。别人怕,牛二三人却不怕,当年他们三个都被师父要求来这里练过胆的,就是将一个梧桐叶放在某一个坟头上,在入夜的时候才准许到这里来,在五更前必须找到这梧桐叶,交到师父手里核对,普通人一想,便知道有多吓人了。牛二疤瘌棍来旺们倒经住了考验,疤瘌棍最笨却是在这里呆时间最多的,直到四更过去一个时辰才在一个角落里的坟头上找到牛二放的那梧桐叶。一个坟头一个坟头地摸过去,经受住了考验,也自此被认为胆量比来旺要大。三个人穿过这墓群老林,那树丛间不时啪嗒啪嗒往下撒点点乌鸦粪,还有一个正巧砸在疤瘌棍头顶,气的他非要上树去将那鸟窝给戳掉。不过这个勇敢的举动被牛二给劝阻了,牛二知道,乌鸦乃灵鸟,吃点亏就吃点吧,它们在这里已经成精了,尽量不惹它们。来旺看疤瘌棍倒霉的样子,撇着歪嘴呼噜呼噜笑,却也怕自己中了鸟粪袭击,所以不敢放松,快步赶路。不大会,穿过这墓群,往里就是山里了,没路,全是石头,三人攀岩而行,慢了不少,到得一个山头,山风吹过,清凉非常,一扫来时的疲惫,三人在山头一块石头上坐下歇息。“蛇,黑蛇,好大的黑蛇!”来旺忽然站起来往山里峡谷里指点。“哪里有蛇,你小子中邪了吧,胡说什么啊。”疤瘌棍笑着拍他。“旺儿,你是什么意思,哪里会有蛇!”牛二也诧异地看着这个神经兮兮的宝贝徒弟。“你们看,青山环绕,绿水润泽,天然形成这么大个蛇窝,那山势蜿蜒曲折,斗折而行,不是条巨蟒吗,正是精灵润泽之福地啊,难怪师父会相中这个地方。”来旺煞有介事地向二人说。牛二起来一看,不假,师兄那安葬之地正在这巨蟒的蛇胆处,正是吸取天地精华的要穴位置。心里大是佩服,以前还真没注意过,只知道这里是师兄亲自选择的绝佳归宿,没想到却是如此难得的一处灵穴。“旺儿眼力不错,深得你师父真传,我在这行理论上懂,却眼神不敏,没你领悟的快,以后我们结合,当能成就一番事业。”牛二夸赞。“我是不学着老什子风水,麻烦死了。”疤瘌棍虽然也羡慕,但是很清楚自己的分量,根本没这个领悟能力,那来旺说话办事都不如自己,惟独脑子转的快,就这一点,自己就比不过他了。“师父找的这个灵穴,一般小民百姓山民猎户,都到不了那里,倒是清净的很了。”来旺想起师父当年对自己的照顾,神色黯然。“我们赶路吧,天不早了,这些天邪性事太多,咱们还是早回去的好。”牛二吩咐。疤瘌棍看了看天,太阳已然向西悄悄移动,再过三个时辰恐怕就要落山了。三人赶紧下爬去,又一阵的翻山越岭,山下荆棘从生,荒草枯棵慢了,常年没个人来,出了呜咽的流水,别的便没了声响。过了两个时辰,才赶到望天猴的灵穴,赶尸人赶了一辈子尸体,临到自己走人了,确实非常重视,对灵穴的位置,建设方式,祭台位置,灵门位置,石头墓碑大小等等都非常讲究,这也是牛二亲自操办的。从山下并看不出什么巨蟒走势,但是大致还是能感觉出来,西边东边都有高高山梁,这里也是个小山梁,两边是峡谷,峡谷里汇了清澈的溪水,虽然地势底,却保持了很好的水土,又有水的浇灌,却四林密草丰,如今那望天猴的坟墓也在林木中间,坟头长满了荒草苦棵,虽然说不上荒凉,却显得阴森肃穆。“嘎嘎嘎嘎”又是几只乌鸦飞过来,落在坟墓周围的小树枝头,牛二心里暗暗一沉,却想到这里乌鸦太多,见了生人难免不叫两声,便也不在意。不大会,那几只乌鸦绕着着小*平台一圈,扑啦扑啦,拉了些乌鸦粪在这里,便飞走了。疤瘌棍气愤地骂了两句,无奈地停下来,看牛二安排供奉的东西。牛二殷勤地将供奉的东西在师兄坟前摆好,口里喃喃自语,只有自己听的清楚,说:“师兄啊,好几个月没来这里看你了,你老还好吧,这些天我却不知道犯了哪路邪神,被缠的不清,眼看收尾时节了,又一波三折,差点把命搭上给你做伴去,给你做伴倒也好,但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还是得留下来的。”“我本来也没感觉什么,可这些天的邪性事实在太多了,我不由得有点怕了,说怕也只对你说,干咱们这行的对人是不能讲怕字的。师兄啊,我们清苦了一辈子,连个女人也没得着,前些天我请了一个美貌的喜神……”“嘶嘶嘶嘶嘶嘶——”“蛇,黑蛇,大黑蛇!”牛二正喃喃地和师兄对话,来旺忽然打断了自己。又是蛇,他起身来,诧异地看着来旺。“哪里有蛇。”牛二疤瘌棍两人齐声问来旺。“你们看!”来旺一指,前方三四尺,一条四五尺长的大蛇正昂着头,吐着凶狠的舌头向三人窜过来。“快躲躲!”牛二大喊。三人忙各操兵器,站好架势,六只眼睛直直地盯着那黑花大蛇。那蛇跑到近前,却没攻击,搜一声钻如望天猴的坟墓,这下三人可急了,难以想象的事情,三人齐齐为躺在里边的望天猴担心。“师父,是不是去宰了它!”疤瘌棍小声地对牛二说。“不行,绝对不行,没听说过吗,灵穴福地,非仙即鬼。我们不能伤它。”牛二担心地对两人说,两人听了心里惊奇地了不得,感觉神秘莫测,格外诡异。牛二带着两人拨开草丛,去查看那蛇到底钻哪里去了,在坟头一角,赫然一个黑洞洞的深洞。“眼睛!”来旺叫了一声。牛二疤瘌棍一看,毛骨悚然,从那黑洞里赫然两只圆滚滚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在黑暗中放着暗绿色的光芒。三人惊吓地赶紧跳了回来,倒头对着望天猴的坟墓就拜。牛二这次慌了神,感觉太不可思议,只觉得肩头老是麻麻的。他两只眼睛巡视着四周,怕再出什么妖蛾子。将那些供奉的东西摆放好,也不顾的嘟囔祈祷,只想着赶紧回去才安心。“白鸦!怎么有白鸦!好大的白鸦!”来旺在后边惊诧地喊。“嘎嘎嘎嘎嘎嘎”果然周围树上落满了白鸦,比普通乌鸦大两倍。“乌鸦叫丧,白鸦附鬼!祖师的训示啊!”牛二心里叫苦。两手紧紧地将腰刀符咒拿好了,以防万一被攻击,他强做镇定,他知道如果他显示出慌乱,来旺和疤瘌棍就完了,那三个人就别想活着出这深山了。“女人,白衣女人!跟到这里来了——”来旺又叫。这些牛二简直崩溃了,他深信是有问题了,干脆叫了两人,回去要紧,别在这里耽搁了。“回去!”牛二正要回头招呼两人出山。“嘎嘎嘎嘎”“嘎嘎嘎嘎”“砰”一声,牛二只感觉一阵风过,脑袋被狠狠啄了一下子。立刻鲜血直冒。来旺和疤瘌棍齐齐惊呼,跑上去护着牛二。忽然,铺天盖地一团飞舞得白影,将三个人裹卷在地。谁也顾不了谁了,打了这只那只又冲过来。“护头!”情急中牛二发出尖叫。三人忙头朝里偎一起,将桃木剑四周护定身子。好在三人平时武功不弱,此时虽然不时被狠狠地啄几下,却比刚才被动挨打局面好多了。牛二武功最强,却也是被攻击最厉害的主,他疯狂地舞动桃木剑,忙里偷闲想想脱身之计。忽然一手扯住来时带的做包裹用的大尸袍,脑子一转,赶紧喊:“钻尸袍里!”来旺两人正拼命抵御白鸦的攻击,听到这里也反应过来,果然是好主意,姜还是老的辣,就算伤的再狠,那老姜也会偷闲去想怎么脱身。三人各角一扯,将自己罩在中间。那大黑尸袍上画着各种厉害的符咒,形状怪异阴森,那些白鸦自然都是带着阴气邪性的,也是被阴气召唤指使过来的,如今见了这大尸袍,果然没了主意,只好四处盘旋着寻找缺口。呼一阵阴风,呼一阵阴风,来旺偷偷往外一瞧,正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挥舞着衣袖。来旺心里直害怕,过了一个时辰,那些白鸦也累了,见实在攻击不下去,天色已经昏暗,远处柏树林子里的鸦群正归巢的欢叫中,便也各自散去。过了好一阵子,三人感觉外边没动静了,才悄悄撩了个角往外看,见天色已黑,山林里影影绰绰,山风吹着树木荒草,瑟瑟发声。那些深林中的鸦群,嘈杂地嘎嘎怪叫,声震云霄。三人收拾好东西,啥也不拿了,只带了防身物品,齐齐向山下奔去,个个血流满面,狰狞丑陋,三人也顾不上伤口,只想着快跑。好一阵子才翻过山梁,赶到那柏林公墓,这里再凶,也是自己的地盘了,三人到了这里并不感觉害怕,虽然那黑咕隆咚地密林中点点鬼火明灭不定,他们知道,对付这些普通小鬼气,小符就能灭了,桃木剑就将他们打跑,因此也不怕。这才感觉伤口的疼痛,牛二头部被破了三道口,身上就不好数了,他伤势最狠,来旺好点,头上被啄了一下子,身上却不乐观,疤瘌棍躲的慢,头上被狠啄了两下。三人如丧家之犬,在柏林公墓里往前奔。忽然,呼啦啦一阵怪响,黑森森地乌鸦向三人包抄过来,一双双小眼睛在漆黑的夜里闪着精灵的光芒。“这破东西也要成精么!”疤瘌棍正要骂。群鸦已经裹卷过来,扑啦扑啦扑啦扑啦,一阵乌鸦粪便似雨般洒下。三人赶紧扯了尸袍遮挡,但也沾了一身的乌鸦粪,三人不敢多纠缠,裹了尸袍就跑,好一阵子才跑出来。出了柏林,天色明亮起来,月亮冷森森地看着大地,三人狼狈污秽不堪。真是出道以来最大的耻辱,还是怪自己学艺不精,牛二虽然伤痛难忍,但也不断反思三人在强敌面前的狼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