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回久违的死尸客店,迫不及待地打开门,牛二一头载倒在弥漫着霉气的大木**,也顾不得十几天没收拾过的床铺和被褥,随便扯了一下就挨着闭眼睡觉,四个人就象逃荒归来,个个见了床铺如见亲人,扑上去再也不想动弹,外边已经过度到黎明前的黑暗,月亮也失去了萧杀的寒气,在无边的黑夜中默默沉沦下去。第二天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牛二才幽幽醒过来,他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看头上的茅草屋顶,眼睛里老是恍惚中闪现黑暗、古墓的影子,老是定不下心神来,怎么也惶惶然感觉处在一种莫名的危险中,他感觉脑子沉重,干脆闭目继续休息。牛二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老是在想,是不是还在古墓里,是不是在自己的小屋子里,这屋子陪了自己三十年了,破旧也不温暖,但是自己的栖身之处啊,这里的各种气味所有物品,都与牛二息息相通,是割舍不掉的默契,牛二忽然感觉想哭,好象一个远行的游子忽然回到家乡,所有经过的一切喜悦所有遭受的一切挫折在这里都窜上脑门,竟至一种想痛哭的情绪。挨着的,他的三个伙伴正呼呼大睡,很沉很香。好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梦,四个人都醒过来,犹自沉浸在从古墓里狼狈回归时候的情景,自然,对苗王那老僵尸又是一阵大骂,真他妈的坑人,收获自然比想象的要少的太多,没有倾城倾国,只能倾掉这两间小小的死尸客店了!“快,收拾收拾得来的宝贝,虽然是点破烂,到底能换些银子用啊!”大家还沉浸在回忆中说笑的时候,疤瘌棍急切地提议,清点清点得来的宝贝。“看你急的,这些东西这就拿出去,值不了几个钱,得找个玉匠给修修才行。”到底万三有经验,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大家齐声赞叹这个办法好。牛二将包袱抖开,“哗啦哗啦”一片,都是些残损的玉器,疤瘌棍看好的那几颗珠子,到底没得来,全在暗器一激发的空挡,掉落进底下的铜架子里,铜架子连成一体,根本带不出来,四个人只好打前边祭台上那些玉器的主意,狠了心砸回来这么些半残损的宝贝,总算没有白去一趟。数那只翡翠凤凰扎眼,尾巴和爪子是没了,其他地方还保存完好,要是有能工巧匠修补修补,自然可多得些钱来。万三在堆里扒拉扒拉,叹口气说,也就这么几个能有些价值。疤瘌棍指着一只玉石山鸡说:“这个不错啊,这些多少也能卖点吧。”“是,多少能卖点,但是要修补,就不行了,还不如重新做一只值钱,还修补个什么!”万三闷闷地说,大家跟着一起郁闷,本来看着这些精美的玩意,还扫除不少来时的沮丧,如今一听,算算还得不了多少东西。“妈的,还得倒贴钱去修,天下倒斗的同行要是知道,那可丢大人了。”疤瘌棍忍不住骂道。牛二苦笑着:“是啊,这趟真是倒霉,能卖多少卖多少吧,老三,你看能卖多少,这些东西。”“这几只,能卖个三百两银子,这个翡翠凤凰,要是底下加个好托,把残损的地方遮掩起来,也就值个一百五十两,我们还要花五十两银子找玉匠修补。”万三估着价值,又指着剩下的一堆,“这些,统共能卖个五十两就不错了。”“先把这些零碎的找个人卖了去吧,再拿钱去修补这三只大点的,咱们也没算白忙。”牛二说。万三点了点头,说:“我去找找,拿两个样品探探行情。”“吃点吧,这些天没吃好过一顿呢。”疤瘌棍嘟囔。牛二从腰里摸了半两银钱,给疤瘌棍,吩咐他去买来写酒肉菜肴,一律要熟的,疤瘌棍接了走人。三个人还是感觉疲乏,便将这些零碎玉器收拾起来,有躺下休息。半个时辰不到,疤瘌棍提了丰盛的菜肴酒肉回来,三个人闻见香气,精神大震,一扫昨日的狼狈,来旺赶紧收拾了桌椅,四个人因陋就简,先狂饮狂吃一通,酒至半酣,话语多了起来,这趟出去收获不多,经历可是大大见长,大家齐声骂疤瘌棍鲁莽蠢笨。疤瘌棍现在腿脚上的伤口尚未痊愈,被大家骂的脸色通红,逮了个空子抢白万三道:“你自称倒过多少多少斗,起过多少多少棺,这次怎样,棍爷纯粹是跟你们白跑,还差点被老僵尸算计到里边,你们还有理无理地数落我呢。”还不觉得解气,“还有二爷,你个老东西得了张猴皮地图,就当内宝贝了,怎么样,给人家算计了吧。”大家大笑,不过回想这趟去的荒谬,都想起了那猴皮地图,牛二说:“我说你们那师伯怎么不下去看看,估计他也是知道那地图不可靠,这个老东西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这地图。”“二爷,先进的那老骷髅是谁啊,怎么从金井里给钻上去了。”来旺不大言语,一说话还就语出惊人。大家想,对啊,记的还有张地图来着,估计那老骷髅也是给骗进去的。“我想是这样,那老骷髅肯定是咱们黑衣派的老前辈了,他得了地图,你们师伯那地图可能是抄的人家的,自己拿不准,所以放那里也没敢下去,你们说是不是。”牛二分析说。“有道理,快看看那老骷髅的地图和这猴皮地图一样不?”万三对牛二说着,地图在牛二手里,如今大家都感觉好奇,而且都觉得这地图或许还有宝贝来着。“你们放心,我想也没啥希奇,要是真是宝图,那老骷髅咋有进门就给刺死了呢。”牛二说着,往腰里摸那地图出来。借着屋里有些昏暗的光线,四个人头凑成一圈,都来看那地图。整体看,确实和猴皮地图画的一样,但是这地图在古墓内祭祀大殿的位置有个点,正是棺床金井所在,大家明白了,这张地图估计是当年某个有个什么企图的工匠所留,要不然怎么会点的这么准。万三摸了摸这黄帛,很厚实,背面什么也没有,万三老是感觉这帛厚实的有些奇怪,也说不明白是为什么。“好了好了,也没啥用,和那猴皮地图放一起吧,以后咱们要能进去起出来那些大家伙,可就值钱了。”牛二说,大家一听很有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个个又信心满满。天色已黑,傍晚的牛家庄宁静的很,万三收拾了收拾行装,腰里带了两件零碎玉器的样品,由门口山道向南走去。月亮很圆,照的大地一片安详的银亮,晚风吹拂,万三走起来轻飘飘的兴奋,不用打灯笼,不用照顾后边的僵尸队,不用时时担心踩了陷阱遭了暗器,万三感觉特别的轻松愉快。约莫走了五六里路,赶到一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庄子,他走到中间的一家,敲门,已经很晚了,主人已经吃完饭准备睡觉了。等了好一会,才有一个老头儿挑了灯笼来开门,一看是万三,老头儿脸色一喜,也不寒暄,两人太熟了,万三随着就进了门。“老三跑哪里发财了?我猜也该回来了,呵呵。”老头儿问。“没,去了趟朋友家,他家里有点零碎东西,我拿来让你老给看看。”万三说,当然老头儿知道,这是托词,干这行大家都知道的规矩,他没必要追问,追问也不可能问出什么东西来。院子不大,倒是干净,东西两个厢房,老头儿领万三到西北角一间小屋子里,里边陈设简陋,不过靠墙是一排排的书籍,还有一个博古架显得古色古香,有着一股沉闷的气味,透漏着些古气。万三习惯了这种气味,也不在意,两个人这才分宾主坐了,老头儿亲自倒茶,万三也觉得有些口渴,便仔细品了品,道声好茶。老头儿安详地看着万三,不言语,恍惚间,万三感觉这个老头将象一具僵尸般,透着沉闷之气,自己不觉在心里笑了笑,估计是老头常年与这些老古董在一起时间长了,阴气太重。“老三,这趟回来,有让老夫亮眼的行市么。”老头儿幽幽地问。万三不急着回答,将茶饮尽,不等老头来倒,自己倒了一杯,放在几上,慢声细气地说:“我这趟回来,纯粹是为朋友来探探行情,请你老给指点指点,也没多少,就几件零碎玉器,说是零碎不是说小玉器,是说大玉器损坏了的零碎,你老一看就明白了。”万三往门外看了看,见没什么异常动静,老头儿会意,忙说:“老三,来老夫这里就象到家,放心吧,小老儿干这个有六十年了,道行深着呢,道上的人谁敢来我这小屋一探啊。”万三连声称是,从腰里摸了只玉石白菜,已经损坏多半,不过剩下的这些晶莹剔透,在光亮下闪耀着明丽的颜色,最妙的是白菜叶边缘,还是鲜亮的绿色。老头儿虽然老,眼里的眸子却闪烁着精灵般的光芒,他一见万三摸出来这么个宝贝,眼睛立刻直了,一改往常的斯文,急急地探身过去,嘴里说:“老三,快给我看看!”万三见老头儿举止有点反常,反有些忐忑,但是已经到了这里,不给人家看也不行啊,忙递了过去。老头儿抓着残损的玉白菜,细细地看,眼睛明亮了许多,让万三等的心里发毛,老头儿脸上表情一阵喜一阵愁,万三也搞不清是啥意思。好一阵子,老头儿恋恋不舍地将白菜放在几案上,万三焦急地等着老头儿评价。老头儿先问万三:“老三,这东西怎么搞成这样的,真不象咱们这些人干的,太可惜了,太可惜了!”万三心说,不是这些人干的是谁干的啊,这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干的,谁不想要好的啊,要怪得怪那苗王老僵尸。万三敷衍他说:“是啊,我那朋友不是咱这行里的,说是祖传的,至于怎么成了这般模样,可就不知道了,你看这样子,怎么办。”老头儿一阵叹息,说:“老三,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我不瞒你,我也不图多赚多少钱隐瞒你,我都快入土的人了,这辈子只是结识了古董这个缘分罢了。”万三听他嘟囔,不入正题,非常不耐,但是也只好忍着,恭敬地听。老头儿又说:“你这宝贝,要是整的,那是我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最好的宝贝了,珍贵!但是如今残破了,残破的还不是地方,就剩这么点,要让玉工重新琢磨,不值当了,要不琢磨,那也只是卖个残品的价,这是一。其二,从古董的角度讲,我看这东西,少说也有个几百年近千年,为啥敢这么说,我闻到那味了,当然,至于多少年,我就猜不了实际数了,古董不光将年份,再怎么着也得有个观赏价值吧。我看这白菜,只能做只美玉卖了,也就值个十两银子。”万三神色一喜,比自己想的还多些,他不动声色地说:“多谢你老,我得问问我那朋友,愿意不愿意这价出手,听你老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有底了,你老放心,要是差不多,肯定就放你老这里了。”老头儿只叫可惜,随后说:“行,就这么着吧,东西是好东西,就是不值钱了,若是有出的价格好的,你送那里就行,若是这价格你们觉得合适,就放我这里,说句实在话,我不指望它赚钱,我就喜欢这个,越老越喜欢,买了放家里观赏,就没啥价值了,我买了或许就不卖了,也算个藏物。”万三和老头儿又聊了些闲话,腰里另一只玉石蚂蚱没往外拿,心想以后再说吧,不能那么急着出手。眼看时间不早,万三与老头儿告辞,老头儿将万三送出去,掩好门,万三再道谢,出去。月亮格外的明亮,街道两边的树安详地轻轻摇曳,万三觉得今天的消息不错,心里兴奋了许多,比预想的价值还能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