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沉浸在冥想中,好一阵子,孙老仙儿慢声细气地说:“这一阵子,我这《古董笔记》也快写好了,唯独这悬棺葬制,写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么多年,我没见过一具悬棺内的模样,说起来真是个遗憾,你拿去这本书稿,钻研钻研,看不明白的来问我。”万三诺诺连声,对老师父这本《古董笔记》很是佩服,一直放在贴身怀里,赶尸路上闲下来的时候,就摸出来瞧瞧,受益匪浅。“师父打算这趟活儿什么时候做呢?”万三问。“来年,春暖花开之时,万物复苏,正是阳气最盛之时,可以冲淡一些山崖上的阴气,老夫是要亲自去的,可你我两个人是办不成如此大事的,想那悬棺挂在高崖,切湿滑难近,我们两个人,根本不行啊,还需物色几个帮手,你那两个徒弟怎么样?”孙老仙儿有点忧虑,他知道这趟活儿并不好做,自己跟着去,无非瞧瞧热闹,满足一下积郁了几十年的好奇心,至于能不能找到碧云珠,对他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他收藏的宝贝多着呢,具有防腐功效的宝贝也有,放多了也不亚于传说中的碧云珠。“我的两个徒弟倒是身强力壮,行事利索,只是根基太浅,跟着去也好,可以多些历练,要真能帮上忙,还不行,我想去问问我的两个财主徒弟,其实他们是我的师侄,我的师兄去了,也就算是我的徒弟了,赶尸行里险恶的很,大家只要是一枝儿出来的,就只讲究个老幼尊卑,所以,他们还都尊我为师的,我去问问,他们都是赶过几十年尸体,倒过千年大斗的,要能成行,我想这悬棺的事就问题不大了。”万三想到疤瘌棍和来旺,如今有点事,他依然将两个徒弟依为心腹,深深信任,但是他们已经习惯了各自的世俗生活,会不会跟着自己冒险,还很难说,问问再说吧。孙老仙儿也很兴奋,疤瘌棍来旺两个名字这些时日时常进到他的耳朵里,听说是新近发迹的大财主,没成想,竟是万三的徒弟,算起来和自己还有点瓜葛,孙老仙儿也跟着高兴,听村人讲这两个人行事善良,家中豪富,在沅陵一带声名颇佳。到了中午时分,万三也没留下吃饭,匆匆辞别师父,赶回死尸客店,两个徒弟倒也勤快,将死尸客店四下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利索的很,两个人在后院大树下正练习武功,万三看的满意,这两个小孩心底不错,确是可造之才,假以时日,成就不会比来旺他们小。这趟悬棺之旅是一定要让他们去的,难得的历练啊,就是要跟着一步步尝试,体会,之后才能学会。“徒弟们,今儿没外人来家里么?”万三想问问是不是有走脚的生意来,自己好有个准备。“师父好,没有人来打听走脚的事儿。”程方回答,他和陆石头很愿意走脚,不走脚就得在死尸客店里苦练,虽然老师父给安排的伙食不错,但毕竟没有现银摆在面前,便就没有成就感,老家的老屋子就又要延迟些时日才能翻盖。“那就好,你们俩好好练功,师父去你们师兄那里走走,要是有走脚的买卖,就应下来,然后去你们两个师兄家去找我。”万三吩咐着,也没进死尸客店,便向南李庄走去。冬日的山路很是萧瑟,偶尔会走出来几个进山的猎人来,腰里挂着几只野兔什么的,兴冲冲地往家里奔。万三很长时间没见过自己的两个宝贝徒弟了,心里有点埋怨,两个财主也不来死尸客店里问候问候自己,到底不是自己的儿子,不过也难怪,这些日子去赶尸了,他们来了也见不到,万三苦笑地摇摇头,心里有些急切,忽然想到,来旺该有个小孩了,自己却没什么礼物相送,得了,干脆那包银子送了吧。就这样想着走着,时间过的飞快,远远的已经看见南李庄村头的大树,往近了走,进得庄来,疤瘌棍的大庄院就在村东头,很是扎眼,万三不由得直了直腰,像回自己家一样,他要提气抬头,让自己像个主人模样,常年累月的赶尸惯了,老是猥琐地走路,如今也该扬眉吐气一回了。巍峨的大门楼下,大门敞开着,两个门房在里边闲扯聊天,万三走过来,问:“疤瘌棍在家了吗,让他赶紧迎接师父。”两个门房认得是万三爷,也不用通禀,赶紧引他来到大客厅,坐好,客厅里有几个丫鬟,正坐那里玩,见有客人来,那引领来的门房也没说是谁,就一溜烟跑出去报给疤瘌棍,几个丫鬟知道不是寻常人物,便敛容起来,倒茶的倒茶,过来服侍万三,万三在外边野惯了,受不了这个,见几个花容月貌的丫鬟在自己身边站好,自己的心就慌慌的,很不自在,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老光棍受不了这等艳福。万三只好闷坐着,让喝茶就喝茶,端起来一品,果然是上等香茶,身边都是女子,他正襟危坐,不好四处乱看,很不自在,不大会儿,脸上油油地浸出汗来,心里盼着疤瘌棍赶紧过来,这场面着实难受。让她们出去吧,又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怕让这些女子为难,总之,有点不知所措了。后边几个丫鬟见万三闷坐着,这么紧张地动也不动,可不像城里来的那些贵客,一个个油腔滑调,满心里想揩油,这个人真是闷实,可是,既然引领到这大客厅,就不应该是寻常客人,可从没见过主人有这等猥琐的朋友啊,心里又是疑惑又是好笑,不由得窃窃微笑。外边脚步声响,很是杂乱,听起来好像有些急促,万三盼着疤瘌棍赶出来救驾,满怀希望地往外看着,不大会儿,果然是疤瘌棍,万三眼前一晃,差点没看出来,如今的疤瘌棍锦绣衣衫,皮肤也变得白了许多,更重要的是,明显的发福了。疤瘌棍上得堂来,对着万三就跪下行大礼,后便的随从,身边的丫鬟全都跪了下来,万三心里一阵激动,老赶尸从来没受过如此礼遇。万三赶紧哑着嗓子让他们起来,疤瘌棍才站起来,对身后的随从说:“你们且去外边等着,我和师父有事商量。”客厅里服侍的丫鬟们赶紧给疤瘌棍倒好香茶,疤瘌棍矜持而优雅地品砸些,四下里看了看万三,真诚地说:“师父,你走脚太累了,不如住下享福吧,疤瘌棍养你老人家。”万三笑笑,说:“野惯了,真到这里,反而不自在了,天生就是这个贱命啊,哈哈。”疤瘌棍看万三穿着寒酸,形容猥琐,便说:“师父既然闲下来,就住几天再说,先换换衣服,好好泡个澡来,不然,底下人会说徒弟不忍,让师父这么劳累这么寒酸。”疤瘌棍不由分说,吩咐随从小厮领着万三出去泡澡,又着了个老妈子给量了尺寸,修改个像样的衣衫来,万三身不由己,只好照着疤瘌棍的话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