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正道公敌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蛋刚刚吩咐杨丹抱着冯励往西而去,两人还没走出十丈远,突听遥遥有人问道:“杨师兄,冯师弟出了什么事?”这声音对小蛋而言并不陌生,正是越秀剑派掌门屈箭南的独子屈翠枫。小蛋忙背过脸,背负叶无青向东御风飞行,又怕屈翠枫瞧出端倪,不敢走得太快。屈翠枫连叫几声,杨丹都恍若未闻。屈翠枫心中困惑,飘身拦住杨丹,问道:“杨师兄,你怎么了,为何不回答小弟?”杨丹似如梦初醒,冲着屈翠枫傻傻一笑,道:“是屈师弟啊,冯师弟中毒了,我正要带他去见师父。”说完跌跌撞撞又往前走,差点撞入屈翠枫怀中。屈翠枫侧身抓住杨丹肩膀,见他双目混浊,神情痴呆,不由一凛。他举目望去,正瞧见小蛋背影往西而去,已在里许之外。屈翠枫扬声叫道:“前面的那位道兄,在下越秀屈翠枫,有事求教!”小蛋明白,跟屈翠枫一打照面,这鱼目混珠的小戏法立时就会被戳穿,于是只当没有听见,继续朝前御风疾行。屈翠枫一扬剑眉,掠身飞驰,须臾追至小蛋身后,再次招呼道:“前面太清宫的道兄,请停一停,在下有事求教。”小蛋自忖如果此刻回身突然向屈翠枫发动袭击,以自己的“弹指飞丝”和霸下的“火羽神针”齐齐连发,或有五成以上的把握摆平对方。但他素来将屈翠枫和卫惊蛰、小寂等人视作平生少有的好友,又岂能向他下手偷袭?当下他悄然一叹,停下身形,慢慢回转过身道:“屈大哥,咱们又见面了。”屈翠枫甫一听出是小蛋的嗓音,亦是一惊,愕然道:“小蛋,真的是你?”小蛋点点头,瞧着六丈外凌空飘立的屈翠枫,问道:“屈大哥,你要抓我和师父?”屈翠枫沉默半晌,苦笑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扮作太清宫的弟子,在光天化日,数百正道高手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往外突围。”小蛋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屈翠枫,显然是在等待他的决断。屈翠枫神色矛盾,沉吟片刻,说道:“小蛋,你当年为救羽杉,迫不得已投入忘情宫门下,此事大伙儿有目共睹,谁也怪你不得。可叶无青罪大恶极,这次咱们五大剑派和天下各路豪杰连手,正是要将他铲除,为天陆消一祸患。你何苦再为他卖命,难道真想跟着叶无青一条道走到黑不成?”小蛋心一沉,但转念想到屈翠枫出身名门,有此想法不足为奇。他能够苦口婆心的劝说自己,已足见情谊。换作别人,早就放出示警烟花,招来大批援兵了。屈翠枫此刻也是心中复杂难言,一方面想能擒下小蛋和叶无青,为越秀剑派挣得不世功勋,自己亦能扬名四海,流芳百世;可另一面又觉得出卖朋友,谋取宝名殊为不对,传出去别人也未必尽皆赞成激赏,反会背负“卖友求荣”的骂名。他正踌躇间,就听小蛋平静地回答道:“我不能看着师父丢命不管。”屈翠枫苦恼道:“可他是咱们正道第一大敌!现在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就算我放过你,你又能逃出多远,这世上又有谁敢帮你?恐怕连盛师伯、羽杉师妹他们,也未必会赞成你的做法。”提到盛年和罗羽杉,小蛋心头隐隐作疼,但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屈翠枫的手已不自禁地握到了仙剑之上,五指紧了紧,焦灼道:“小蛋,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你莫要执迷不悟,从此成为正道公敌!”小蛋徐徐道:“救自己的师父,不是错。”屈翠枫呆了呆,木立许久,猛地一跺脚叹道:“罢了,罢了!我放你走,今后咱们恩断义绝,形同陌路。屈某再无你这个朋友!”小蛋心下一恸,百般滋味难以言喻,虽想再对屈翠枫说些什么,可最终也只有向他深深一谢道:“屈大哥,不论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好朋友,好兄长!”屈翠枫一震,无言注视小蛋远去的身影。他方才固然是放过了小蛋,可潜意识里也不无就此和对方切割过往、独善其身的念头。可听到小蛋的回答,又禁不住心头一热,更生出一丝羞愧。再怅怅站立了会儿,屈翠枫低低一叹,回首追上兀自在蹒跚西行的杨丹、冯励。他知小蛋秉性仁厚,绝不至对杨、冯二人痛下杀手,故此也并未太过担忧。只是想着自己私自放走了小蛋师徒,不啻有“通敌”之嫌,未免又有些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只求此事小蛋不会泄漏,否则对他正道俊彦的形象,难免有损。他神不守舍地走出一段,忽然身前人影连闪,停涛真人偕着碧落七子中的停雪、停风两位同门师弟,以及五六名座下弟子飘落于地,拦住了去路。屈翠枫悚然一醒,急忙躬身施礼道:“晚辈屈翠枫,见过诸位真人。”停涛真人和颜悦色,问道:“翠枫,你怎么看上去有点心神不宁,出了什么事?”屈翠枫不敢对上停涛真人锐利的眼神,低头道:“晚辈没事,多谢真人关爱。”他只盼着停涛真人尽快离开,别再穷追不舍地盘问下去,不自觉神色里便有所流露。想那停涛真人是何等的眼力城府,再瞧到杨丹和冯励大异往常,模样蹊跷,已渐渐起疑,含笑道:“没事就好,你这两位同门怎么了?”屈翠枫愈发心虚,嗫嚅道:“他们他们没什么,只是只是”停雪真人哼了声,道:“翠枫,你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屈翠枫背生冷汗,正急思应对之词,猛听停风真人喝问道:“是不是撞见了常寞?”屈翠枫暗打一个激灵,“啊”了声支吾道:“我,我”停涛真人察言观色,已明端底,蔼然道:“翠枫,你和常寞是朋友,这点贫道也听说过。你顾念义气,自然不错。可自古正魔有别,水火不容,岂可因私情而忘公理?况且,你身为正道后起之秀,这些年声誉鹊起,直追令尊当年。千万不要为了一个不可救药的魔道小孽障,自毁前程,身败名裂啊!”他的语气和缓,但屈翠枫只觉字字椎心,掌心冷汗涔涔,懊丧道:“怎么那么不巧,偏让我撞见了小蛋?即便能咬牙硬撑过眼前,可难保杨师兄他们清醒后不会把这事说出去。到那时,我又该如此自处?”再转念一想道:“停涛真人说得并非没有道理,我刚才放过小蛋,也算尽到了朋友之义,岂能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行差踏错?何况我已下决心和他恩断义绝,这刻自无再为他庇护的义务。至于能不能逃得过碧落剑派的追杀,就看他运气如何了。谁叫小蛋不肯听我劝,一意孤行呢?”想到这里,屈翠枫把牙关一咬,低声道:“我见着杨师兄和冯师弟时,他们已是这般模样。周围只有两名太清宫弟子装束的道士往东御风而去,因离得远了,晚辈也看不清他们是不是常寞和叶无青。又担心两位师兄弟的伤势,所以没有上前追赶拦截,请诸位真人明鉴。”停涛真人呵呵笑道:“好,好!此次若能诛灭叶无青那魔头,屈公子当记首功!”屈翠枫勉强一笑,听停雪真人问道:“翠枫,你跟咱们一块儿去追叶无青么?”屈翠枫摇摇头,道:“晚辈还要护送两位同门去见家父,便不与诸位同往了。”停风真人一颔首,拍拍屈翠枫肩膀,赞许道:“深明大义,难得难得!”屈翠枫低头道:“真人金玉良言,晚辈不敢不听。”停涛真人大感欣慰,彷似自己果真又为天陆正道从悬崖边拉回了一位行将失足的青年俊彦,笑道:“都亏令尊夫妇教子有方,与贫道何干?”轻抖拂尘,一马当先,率着一众碧落剑派的高手,朝着屈翠枫指点的方位追了下去。众人追出大约小半个时辰,果然发现前方有名太清宫的道士,身上背负着一个同门,正御风向东飞行,与屈翠枫所言分毫不差。停涛真人大喜,吩咐道:“两位师弟,你们各带弟子从左右包抄,莫过早惊动他。”停雪、停风应声行事,停涛真人率着剩余的三名弟子加快身形,渐渐追近。小蛋霍然警觉,当下暗中凝神朝四下打探,顿时心头一凛,晓得自己已被包围。只听背后停涛真人纵声喝道:“站住,想往哪里去?”小蛋停下身形,回头望见停涛真人追到近前,知道逃脱不了,把头朝下一低,问道:“这位道长,你是在问我?晚辈的师兄不慎中了瘴气,弟子正要送他去救治。”停涛真人心中已然确定无疑,一声冷笑道:“你是谁的门下,怎么称呼?”小蛋听到风声响动,停雪、停风已包抄而至,将他的退路截断,与停涛真人隐成合围之势,就等着下手捉自己这只“瓮中之鳖”了。他把心一横,脑海中构思出几记出手的招式,沉声道:“请道长借路!”手指连弹,射出五缕银丝,紧接着身躯前纵,朝着停涛真人飞掠而上。这一手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毕竟在场的碧落三子中,若论修为当属停涛真人为最。小蛋舍易就险,且是朝来时的方向闯回,任谁都没有料到。好在停涛真人反应极快,挥动拂尘向前一拂,“啵啵”脆响,银丝黏连在拂尘雪白的纤丝上,数股锋利诡异的冰流立时破臂直透停涛真人经脉。停涛真人吐气扬声,运劲迫出寒毒,冷笑道:“孽障,果真是你!”小蛋欺近到三丈之内,将适才业已盘算好的后招毫不凝滞地发出,又是一记“弹指飞丝”袭向停涛真人面门。停涛真人晃拂尘再接,右手扬起,一束烟火冲天升腾,轰然爆裂,散开绚烂光花。猛见赤芒如虹,霸下自小蛋袖中窜出,如奔雷惊空,迅猛无伦地噬向停涛真人咽喉。停涛真人大吃一惊,挥大袖卷向霸下。小蛋借机迫近,反手掣出雪恋仙剑,一式“吾身独往”,刺向停涛真人胸口。这几下兔起鹘落,一气呵成,宛若大江迸流,一浪高过一浪,竟将停涛真人打得手忙脚乱,不得不往右首闪身趋避,给小蛋放出一线空隙。小蛋施展“穿花绕柳身法”中的“风逝”一诀,与停涛真人错身而过,雪恋仙剑化作一式“睥睨四海”,涤荡纵横,滚滚光澜涌向那三名碧落派门下。三人齐齐高喝出手,“叮叮叮”密集的金石激响振彻长空。三名碧落剑派的中年道士不约而同闷哼踉跄,面色苍白,目露诧异,却是中了小蛋在剑气中暗蕴的“斗转星移”神诀。他更不恋战,掠身从两名中年道士闪开的空当中如风掠过,一晃已在三丈外。停涛真人大为诧异,暗凛道:“这小子的身手神出鬼没,较之上次相遇已大不相同!”不由得又羞又恼,喝令道:“追!”小蛋情知自己难以逃远,故而也不祭起御剑术,只全力御风朝下方一片深幽茂密的山林冲去,想借此隐匿行踪,能藏一时算得一时。若能支撑到叶无青苏醒,自然是再好不过。可他的脚尖刚往一株参天耸立的枫树顶上踏落,冷不丁耳畔有人喝道:“看打!”一束金灿灿的浑圆光团“呼呼”挂风,照着自己的双腿轰到。小蛋无暇细想,沉腕劈出雪恋仙剑,“铿”地磕中光团。那光团“嗡嗡”剧颤朝后回飞,落在一名老者手中,却是一团黄橙橙的金刚石球。小蛋右臂一麻,换作“云翻”一诀拧腰飘飞,悬浮在枫林之上,稳住阵脚。那老者手握金刚石球,缓声道:“常寞,你已插翅难飞,不如束手就擒罢!”小蛋认出他是燕山派的掌门周陌烟,再看其身旁尚有十余名座下弟子,加上从后赶来的碧落剑派一干高手,亦无怪对方会说出如此笃定的大话。他深吸一口气,疏通右臂酸麻的经脉,回答道:“弟子无意冒犯诸位前辈,只是为救家师,身不由己,求你们网开一面。等我师父伤好后,晚辈定当登门向诸位尊长负荆请罪,任由大伙儿发落。”周陌烟摇头道:“常寞,你年纪轻轻却有这般惊人的修为,诚属不易,为何要助纣为虐,为叶无青这魔头卖命?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连忘情宫的一众妖孽都已舍弃了叶无青,你仅凭一己之力,又能如何?”小蛋听他语重心长,确实由衷之言,心下颇觉感动,欠身一礼,道:“前辈教训的极是。但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晚辈不能背弃恩师。”说这话的工夫,越秀剑派的屈箭南夫妇,太清宫的守残真人和平沙岛的晋连悉数闻讯赶至,将小蛋围在正中,远处还有不少瞧热闹的各路人马。停涛真人刚刚一个托大,让小蛋从自己身边闯过,自觉大失颜面,冷哼道:“周掌门,这小子冥顽不灵,劝也白搭。待贫道将他拿下!”忽听屈箭南朗声道:“停涛师伯且慢,可否容在下和这位小友再说上两句?”停涛真人心中不悦,但不能拂了越秀掌门的面子,只好道:“屈掌门请。”屈箭南走出数组,神态温和,微笑道:“小蛋,你认识我么?我是翠枫的爹爹。”小蛋打量屈箭南,见他长身伫立犹如玉树临风,眉宇英气凛凛又不失儒雅,想来年轻时亦是风流潇洒,不知倾倒多少少女芳心。他点了点头,回答道:“您是屈大叔,越秀剑派的掌门人。”屈箭南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翠枫的好友,亦认得羽杉、惊蛰他们。照此说来,屈某厚颜也能自诩是你的长辈。”他顿了顿,接着道:“你一定很疑惑,为何那日我答应农神医退下覆舟山,偏又回转?实不相瞒,我是经停涛师伯和拙荆的劝解点拨,终于想通『大义』与『小义』之别,方才去而复返。宁背一世骂名,也要为天陆除此大患。”小蛋垂首道:“多谢屈大叔好意,但晚辈恐怕要辜负您的期许了。”屈箭南不以为忤,叹息道:“小蛋,你太善良了。可你是否想过,一旦叶无青修为尽按,天陆仙林又有多少同道将饱受荼毒?淡怒真人之死,你也历历在目,莫非还想让这一幕重演不成?”小蛋心头一震,屈箭南瞧在眼里,趁热打铁道:“如今你深陷重围,要擒下你们师徒可谓易如反掌。大叔之所以苦苦劝说,全存了对你的一片保全之心。我晓得,你明珠暗投,实非自愿,正可藉这机会与魔门一刀两断,重获新生。”小蛋听着屈箭南的劝告,暗想道:“我真的做错了么,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说?若是盛大叔在此,会不会也跟他们一样呢?”猛然脑海里灵光一闪,道:“席魉邀来了五大剑派,怎么会错过与师父有血海深仇的翠霞派?盛大叔一定也接到了消息,可他却并没有来,而且连一个同门也没遣出!”“义之所致,就是值得!”他油然记起,当年淡言真人于云林禅寺千百正道高手的重围中,为救罗牛,毅然决然祭起元神,慷慨赴死,那是怎样的一种壮烈。他豁然醒悟道:“屈大叔说得的确没错,但我想救师父也没有不对。这世上许多事情本就不能用简单的对错两字判定,只因各自的立场不同罢了。”耳中听到屈箭南继续说道:“如果愿意,待此事了解后,我便引荐你拜入翠霞派紫竹轩盛师兄的门下。他对你早有好感,料想拜师之举绝非难事。从此你重归正道,与犬子还有卫师侄他们并肩携手,惩恶扬善,岂不快哉?”他自忖这番劝解入情入理,应该能够打动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孰知小蛋低垂眉宇,立定不动,非但一声不吭,甚至像是要睡着了一样。直等自己说完,也不见有丝毫的反应。若是常彦悟在这儿,定然会破口大骂道:“这小子,三棍子也揍不出个闷屁!”屈箭南却并不着恼,笑吟吟地殷切问道:“小蛋,我有哪里说得不对么?”小蛋抬起眼皮,唇角逸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道:“屈大叔,对不住。我不能用师父的命去换自己的前程。”晋连不耐道:“屈兄,大家都看见了,这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交给晋某处置就是!”屈箭南望着小蛋,心道:“他对师父一腔忠诚,原也无可厚非。若是让旁人出手擒拿,万一拼出真火,难保不会伤他性命。与其这样,不如由我亲自出手!”念及至此,探臂拦下晋连,道:“晋兄,还是我来吧!”催动“白驹过隙”身法,闪至小蛋近前,说道:“你不妨暂且放下叶无青,也可放手一搏。”小蛋道:“没事,我背着师父也一样能打。”这话说得直白,难免又得罪人,亏得屈箭南明白小蛋并非有意蔑视自己,只是放心不下叶无青而已。他颔首道:“也罢,屈某便只用右手,与你过招。”小蛋一怔,屈箭南见状轻笑道:“怎么,担心我只用右手会输给你么,出手罢!”小蛋心知肚明,屈箭南不过年逾四旬,却已是天陆正道的中流砥柱,一身修为出神入化,即使只用一只右手,怕也非是自己能敌。况且在他身后还有守残真人、停涛真人、晋连、周陌烟等一干仙林耆宿,今日万难侥幸,惟有走一步算一步,躬身行礼,道:“屈大叔,晚辈得罪了。”吩咐霸下升上半空,勿要插手,雪恋仙剑横于胸前,澄澈心神,抱元守一亮开门户。屈箭南也不拔剑,衣袂飘飘站在小蛋对面,心道:“这孩子有骨气,无论如何我今日也要保全住他。”晋连见屈箭南言明仅以右手应对小蛋,暗中一哼道:“沽名钓誉,故意逞能!”但听小蛋沉声喝道:“屈大叔,得罪!”雪恋仙剑缓缓挑出,似拙还巧,宛若拖曳万斤泥沙,朝着屈箭南胸膛一寸寸迫去。屈剑南眉宇微动,道:“这是盛兄的天照九式,贤侄用来别出机杼,颇具新意!”小蛋闻言,不由苦笑道:“屈大叔乃正人君子,说话总也婉转,没把我这式『一诺千金』骂成荒腔走板,不伦不类。换作干爹,可不同了。”蓦地屈箭南右肩一耸,大袖挥出,层层迭迭好似惊涛拍岸,极尽灵动变化,以快打慢,以轻灵对重拙,将小蛋这式“一诺千金”的后招悉数封杀。要是在以前,小蛋多半会一条路走到黑,用雪恋仙剑与屈箭南的大袖正面对撼一记。可经过这两年的历练,又受丁原指点,他不知不觉里茅塞渐开,非是昔日吴下阿蒙。当即振臂沉腕,雪恋仙剑陡然加速,化作“破甲沉戈”直刺屈箭南小肮。屈箭南由衷赞了声“好”,右掌拍出,在剑刃上轻轻一推,荡开仙剑。小蛋随即拧腰回剑,又是一式“披荆斩棘”斜削屈箭南左肩。屈箭南恪守承诺,并不用左手招架,身形不退反进,弹指凌空虚点,“叮叮”击开仙剑,抬左腿用膝头顶向小蛋腰眼。小蛋剑招用老不及回防,急忙侧身疾沉右肘,与屈箭南左腿“砰”地一撞,借势退开。屈箭南左膝一麻,惊愕道:“这孩子功力竟如此深厚,远在翠枫之上!”他却不知小蛋身怀圣**虫精魄,尽避修为方抵通幽之境,可三气合一的功力却较之忘情境界的一流高手也不遑多让,实为天生的异数。屈箭南落左腿,长身飞纵,居高临下一掌击向小蛋额头道:“留神!”小蛋身体稍稍后仰,避过浩荡掌风,雪恋仙剑斜指朝天,疾点屈箭南掌心。屈箭南早有预料,改劈为拂,“啪”地弹偏仙剑,两人再次分错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