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智珠在握整整六个时辰后,小蛋悠悠醒来,就像是酣睡了一场。然而他立刻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已然发生了某种怪异的巨大变化。丹田内,真气彷似一团浓稠的水流般鼓荡流转,再不像以往那般轻渺如烟,难以把握。一呼一吸间,身上的每个毛孔也在随之舒张,贪婪地吸纳着盈动在四周的天地灵气,而后汇入经脉,化作一束潺潺流淌的小溪,直入丹田。整个世界好像也变亮了许多,耳朵里亦能清晰聆听到周围更远更细微的动静,身外天地点点滴滴有若被一张镜面映射,清楚无比地浮现在灵台之上。他不自觉地舒展了一下双臂,除了左肩还有隐隐作疼,其它各处都彷佛从未受过伤一般。先前的疲乏困顿,似乎也随着刚才那一场酣睡一扫而空,浑身上下精神充沛,直如有使不完的劲。他还不知道,就在刚才的六个时辰里,自己已阔步迈过空劫,晋升到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坐照之境,距离天道人间巅峰的大乘化境,已越来越近。所谓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这一切的得来,绝非短短的六七个时辰所能决定。其间固然有尹雪瑶耗损真元,替小蛋固本培元、易经洗髓之功,也有转轮冰池里充沛的温芝琼液襄助之效,可更重要的还是他这两年来九死九生,历经无数磨砺,才终致厚积薄发,水到渠成。就是这样,才使得一个昔日被众人不屑一顾的少年,悄悄翻越过横亘在面前的险山峻峰,跋涉向天道的极致,徐徐焕放出绚烂的光彩。小蛋全身心地沉浸在一种恬静舒畅的喜悦中,像一个初懂人事的孩子,新奇地感受着身上发生的奇妙变化。不知多久,他才依稀听到欧阳霓正呼唤着自己。小蛋一醒,这才注意到欧阳霓站在池边,一双妙目正盈盈注视着自己。他看着欧阳霓身上穿着的那套明显超长的黑色衣裳,一时竟有些觉得不习惯。霸下攀上小蛋的肩头,兴高采烈道:“干爹,你总算回过神啦。刚才欧阳姑娘和我叫了你不知多少声,也不见你答应,害得咱们白担了半天心。”小蛋恍惚觉着自己尚在一个不真切的梦中,微一提气,身子又比往日轻盈了许多,无声无息地飘落到池外,连衣衫上的水珠都没被震落一滴。霸下瞧着浑身湿漉漉滴着水的小蛋,又坏笑道:“干爹,你要不要也换件衣服?”小蛋伸手一弹霸下的脑门,道:“坏家伙,先前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欧阳霓好奇道:“先前的帐,是什么?”目光疑惑地望向小蛋和霸下。霸下看着小蛋尴尬的脸色,一本正经道:“干爹不好意思说,我来。这事还要从尹婆婆身上说起。”小蛋一把抓过霸下提在眼前,竭力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警告道:“你敢说!”霸下什么时候怕过小蛋,呲牙咧嘴道:“你就不能轻点么?先让我考虑啦。”欧阳霓轻笑道:“看来是有人被小龙拿住了什么把柄。”小蛋无奈道:“我现在已经搞不明白,到底是该我叫牠干爹,还是该牠叫我干爹。”霸下兴奋道:“没错,说不定再过几天这辈分真要大乱了。那个常老头平白无故就要──”小蛋狠狠把牠嘴捏住,往袖口里一塞。欧阳霓抿嘴浅笑道:“到底是什么把柄,让你如此紧张?”小蛋连连摇头道:“没什么,是小龙在胡闹,欧阳姑娘别听牠乱讲。”不料一个小脑袋再次从袖口里探出,不依不饶道:“怎么没有?其实干爹你也不用这么尴尬,男人嘛,总得或小或大有个把柄才对──”欧阳霓一愣,好半晌才想明白霸下话里的隐意,欲笑不能地轻叹道:“给这小家伙当干爹可真是不容易。”小蛋又是羞怒,又是无可奈何,猛然心头省道:“小龙一直叫我干爹,我不知不觉也把牠当作了小孩子。其实有万年道行,又是仙界神兽,心智成熟异于常人。以后有时间,我还需善加诱导,可别让牠误入歧途。”他却不知这想法多少有些杞人忧天了。慢说霸下乃龙子金身,天生对诸般恶行心存排斥,即出世后始终寸步不离追随小蛋左右,耳闻目染了这位人间干爹的一举一行,早已潜移默化,深植在心。一时调皮捣蛋或是在所难免,但绝不致堕入魔道。不过小蛋毕竟和霸下相处经年,对其秉性颇为了解,晓得对付这小家伙的胡言乱语,最好的办法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堵得牠一句话也说不出,乖乖闭嘴。当下小蛋心念急转,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道:“欧阳姑娘说得不错,我倒疏忽了这小家伙已到谈婚论嫁的年纪,该留心给牠找个伴了。不过──”他故意皱眉沉吟道:“想再找位龙女恐怕很难,好在体态外形和小龙相似的,湖里海里倒也成千上万。回头咱们再寻个模样乖巧一点的就是了。”霸下一听呆了,没料到一向不善言辞的小蛋,脑子里居然也能生出这样的馊主意,张口结舌道:“干爹,你不会是想给我配只母王八吧?”小蛋忍住笑,明白此刻万万不能松劲,再给这小子反败为胜的机会,不然往后自己被牠抓牢把柄,还能有好日子过?他一本正经道:“我是你干爹,对不对?那父母之命,你总是该听的。如果你一个两个看不上眼,也没关系,咱们大可海选一番。”“海选?”霸下心道:“选到底不也就是只海龟么,一样换汤不换药。”牠瞧瞧小蛋的神情,吃不准干爹说的是真是假,终于想到脱身的唯一办法,闭上眼睛,老老实实把脑袋缩回袖口里,装睡。这时尹雪瑶打外头进来,对里面的嬉笑置若罔闻,说道:“我刚才出去转了圈,雪流道人已将冯彦海他们转移到观风阁,由天流道人负责看押逼供。目下雪流道人正在运功迫毒,还命人在各处冰壁上贴了告示。”她一扬手,将卷成纸轴的告示屈指弹向小蛋。小蛋探手抄住,在面前一展,不禁傻了。原来告示的内容竟是针对自己,言明八个时辰内再不现身,就将常彦梧的一条胳膊剁了。此后每隔一个时辰,便砍下一肢。届满一天一夜,便砍下常彦梧脑袋,并将他的残肢悬挂在冰伦厅内。小蛋抑制住心中愤怒,扫过告示末端注明的落款时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尹雪瑶道:“距离他们砍常彦梧第一条胳膊的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我在外面偷偷看了会儿,你干爹还算争气,就是嘴巴里不太干净,没半刻消停。”小蛋眼前禁不住啊现起常彦梧横眉怒眼、口沫横飞的样子,强自笑了笑,道:“他总这样。”他缓缓把告示卷起,问道:“曾婆婆,从这里到观风阁怎么走?”尹雪瑶摇头道:“你这样去观风阁,跟送死有什么两样?”小蛋道:“至少我可以设法将雪流道人引开,剩下的曾婆婆和欧阳姑娘便能轻松对付。解救成功后,咱们在停放北海仙翁遗体的冰室会合,假如一炷香后我还没到,请婆婆护送大伙儿冲出极地仙府。”欧阳霓道:“不行,这计划太过危险。况且雪流道人未必会上你的当。”小蛋叹口气道:“还有更好的法子么?好歹我也要试上一试。”尹雪瑶徐徐道:“你错了,这儿是极地仙府。他雪流道人妄想在这里作主,作梦!”小蛋一省,暗道:“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瞧这位曾婆婆的情形应该早已成竹在胸,我倒显得太鲁莽了。”可凡事关心则乱,原也怪不得他。尹雪瑶侧目望着欧阳霓道:“这位姑娘,妳敢不敢独自到观风阁走一遭?”欧阳霓一怔,但她冰雪聪慧,随即省悟道:“您是要我充当信使?”尹雪瑶点点头说道:“妳告诉雪流道人,既然想跟我们谈判,就该表现出点诚意和公平。观风阁我们是不去的,谁晓得他暗中会否设下埋伏?不妨换到冰伦厅里,我和小蛋在那儿恭候他大驾光临。”欧阳霓犹豫道:“我怕雪流道人不肯轻信,怀疑咱们又在声东击西,引他离开。”尹雪瑶笃定道:“他会来的。修为越高的人,越是自负。方丈仙岛对贯海冰剑势在必得,可就算他杀光观风阁里所有的俘虏,拿不到东西,他一样无法回去交差。”小蛋担心欧阳霓会有闪失,更怕她自投罗网成为雪流道人的另一个人质,当即自告奋勇道:“曾婆婆,欧阳姑娘重伤未愈,身体虚弱,观风阁就由我代她去吧?”尹雪瑶口气冰冷道:“不成,这里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再说,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欧阳霓道:“曾婆婆,晚辈勉力一试,无论如何也要将雪流道人引到冰伦厅。”尹雪瑶点点头,说道:“冰伦厅妳已去过,等妳到了那里,必须不着痕迹地走到正对左首第三张座椅前方三尺远的一块四方冰砖上。等桌上的冰灯一灭,我会将妳转移到安全地方。记住,一定要踩实那块冰砖,否则,万一出事莫要怨我。”欧阳霓认真听完,道:“晚辈记下了。曾婆婆,假如雪流道人发现冰伦厅里没人,不肯进来,我又该如何应对?”尹雪瑶不动声色道:“谁告诉妳到时厅里不会有人?我和小蛋两个会先一步到冰伦厅中等候,他见着咱们,疑虑自会消除大半。”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事实上,在冰伦厅主座下暗藏着一个开启传输光门的机关。等到雪流道人进了圈套,我们就立刻借用这扇光门,直通观风阁。届时他想回头救援,也来不及了。”当下尹雪瑶将前往观风阁的路径向欧阳霓详细讲明,待她记熟后,三人起身离去。通过极地仙府内暗设的秘道光门,三人径直来到底层的一处转角。尹雪瑶指向左首岔道说道:“从这里向前,按照我说的路径走,很快就能抵达观风阁。假如雪流道人问起我的情况,妳无须隐瞒,只管照实回答。”欧阳霓道:“晚辈晓得了。”转头望一眼小蛋,又低声道:“我去了。”小蛋低声叮嘱道:“妳要多加小心,万一事不可为,先保全住自己。”欧阳霓浅浅一笑,朝着尹雪瑶指引的道路缓步行去。小蛋目送她的身影渐远,忧道:“曾婆婆,她不会有事吧?”尹雪瑶漠然道:“我怎么知道?真要有事也好,免得麻烦。”小蛋不由错愕道:“妳?”尹雪瑶不待他继续说下去,一把握住小蛋右腕脉门,朝右首甬道御风疾行,神色冷峻不发一言。小蛋惊怒焦急,运劲一挣甩脱尹雪瑶的右手,沉声道:“我要回去找欧阳姑娘!”尹雪瑶没料到小蛋竟能挣脱,却哪里晓得他体内蕴藏乌犀怒甲,这般轻扣脉门如隔靴搔痒,没半点效用。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剎那,终是尹雪瑶首先开口,说道:“放心,你的小情人死不了。不过苦头多少总要吃些,否则如何取信于雪流道人。”小蛋怒道:“欧阳姑娘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像妳说的那般难听。既然早知有危险,就该答应让我替她去才对。”尹雪瑶冷冷地望着他,说道:“我老实告诉你吧,其实冰伦厅内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传输光门,那是我故意编出来骗欧阳姑娘的。”小蛋急道:“曾婆婆,妳不是在开玩笑吧?”尹雪瑶泰然自若道:“若非如此,我又怎能让雪流道人上钩?别忘了,那帮人最擅长控神大法,在他们面前,欧阳姑娘什么秘密也遮掩不住。唯有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从欧阳姑娘嘴里套出了实情,完全掌握咱们的计划。“雪流道人为防我们声东击西,各个击破,势必会将所有俘虏带在身边,好令你我难以解救。如此一来,咱们在冰伦厅里先一步布下陷阱,也就不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正可将其一网打尽。”小蛋听到一半,已明白了尹雪瑶的用意,不由暗自钦佩道:“果然是条妙计,我若是雪流道人,也非上当不可。但以欧阳姑娘作饵,总是不妥。”两人说着话,已到了冰伦厅。尹雪瑶忽然道:“至少有一件事,我刚才已确认。那丫头的确不是你的情人。”小蛋知道她又对自己施展了读心术,不禁彻底失语,把头扭到一边,怎么也不让尹雪瑶的目光碰上自己的眼睛。尹雪瑶微微一笑,收回目光,径自走到左首第三张座椅前方三尺远的一块四方冰砖前,那儿也正是她先前指引欧阳霓稍后要站定的位置,俯下纤腰,玉指轻弹,“啵”地脆响,空气里爆开一蓬淡淡的银色光雾,似是什么粉剂,徐徐飘落到冰砖上。“嗤嗤”几声,冰砖表面冒起一缕缕青烟,很快散尽。再看砖面色泽,微微变暗,但如非仔细打量,也绝难发现。尹雪瑶站起身,说道:“我猜待会儿占据此位的十有八九便是冰流道人,只消站上须臾,这冰砖内暗藏的『银妆素裹』便会透过靴底渗入他的肌肤,咱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又解决了一个劲敌。”小蛋问道:“曾婆婆,这『银妆素裹』可有解药?不会立刻致命吧?”尹雪瑶嘿了声道:“你怕我会伤了欧阳姑娘?”抬手揭开一盏冰灯的罩子,里面的焰火兀自在燃烧不止,散发出柔和清冷的光华。她的右手纤指又是一弹,在灯罩上洒了一层银粉,道:“这是『三千妖娆粉』,受热后便会释放出极淡的香气,吸食一段时间后会令人头晕目眩,生出幻觉,全身的真气亦难以聚集,用来对付那班小喽啰最合适不过。”说罢“咯”地一声合上灯罩,从外望去,丝毫察觉不到内壁上竟已涂了银粉。霸下连忙道:“尹婆婆,妳还没给我们解药呢!”尹雪瑶哼道:“就你这小乌龟怕死。”一翻左手取出两枚朱丸,分与小蛋和霸下。小蛋服下解药,用鼻子用力嗅了嗅,隐约闻到一丝淡淡的香气从冰灯里飘散出来,不由问道:“曾婆婆,这气味只怕瞒不过那些人吧?”尹雪瑶白了他一眼道:“我需要你来提醒么?”又从左边袖口里取出一炷看似十分寻常的檀香,顺手插在了一旁冰几上的香炉里。霸下欣喜道:“妙计!这檀香的气味,正可将三千妖娆粉的味道完全掩盖去。”尹雪瑶点燃檀香,漠然道:“仅此一点,还是骗不过雪流道人。事实上,这炷『琉丹香』正是三千妖娆粉的最佳解药。”霸下“啊”了声道:“这么一来,妳的三千妖娆粉岂不是白下了?”尹雪瑶悠然道:“小乌龟,你要不要跟我也打个赌?稍后雪流道人走进冰伦厅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灭这炷琉丹香。”小蛋眼睛一亮,却没说话,显然已省悟到尹雪瑶此举的真实用意,对她招招连环的使毒手段叹服之余,也不禁生出一丝庆幸。幸好这位突然出现的曾婆婆非敌是友,否则任谁跟她卯上,都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尹雪瑶彷似不经意地瞟过小蛋,心道:“这少年话不多,人却不笨,至少比他那个自作聪明的干爹强多了。”蓦地她灵台警兆一动,低声道:“他们要到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只管站在我身后,没有我的吩咐,你不准开口,更不许出手。”话音方落,厅外传来脚步声响,尹雪瑶又是侧耳一听,唇角溢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道:“不出我的所料,雪流道人是空群而出了。”小蛋往门外望去,只见欧阳霓走在一行人的最前列,秀丽的眸子中全无了往日的灵气与光彩,显然是着了对方的控神大法,尚未苏醒。他心里愧疚道:“欧阳姑娘此次受我连累不小,往后真不知该如何补偿才好。”在欧阳霓身后两步,一名三十多岁的白衣道士负手而行,背后斜插了柄白鞘仙剑,双眉入鬓,天庭隐含缕缕煞气,眼睛里闪烁着自负冷傲的光芒。他身形消瘦,却不知为何有一种强大的无形气势迫面压来,彷佛走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万年不化的巨大冰山。不用谁来介绍,小蛋也能猜到他便是雪流道人。虽说未曾交过手,小蛋只凭这第一眼的印象,就预感到此人极不好惹,一身修为较之鬼锋也不遑多让。在这中年白衣道士背后,由冰流道人率领一帮赤身力士,押送着北海七鬼。唯一没有被禁制住经脉的褚彦烈,亦步亦趋跟在冰流道人身旁。而在后压阵的,却是半边面颊血肉模糊的天流道人。至于另外一位同来的清流道人,已被尹雪瑶除去,是来不了了。小蛋见他们走进了冰伦厅,心头反而沉静了下来,从后面悄悄望了眼尹雪瑶的侧脸,正听到她故意低咦了一声,从神色里流露出一缕掩饰不住的惊疑之情,让人觉得她的计划已被雪流道人全盘识破,以致惊惶失措。小蛋忍不住暗自一笑道:“没想到曾婆婆演戏的本事,比起她使毒的功夫一点儿也不逊色。”这时雪流道人已在大厅中心站定,将尹雪瑶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道:“臭婆娘,妳此刻才知道贫道的厉害,已是迟了。”他视线一扫,立时发现冰几上燃着的那炷琉丹香,鼻子猛地闻到一股幽香,毫无迟疑,挥手射出一抹寒光,“啪”地将香头打断。他暗一运气,放下心来道:“好险,差点便中了他们的诡计!”他却不知,这琉丹香正是三千妖娆粉的解药,此刻吸入再多也不碍事。况且,三千妖娆粉从吸进体内到发作而出,尚需一段时间,这会儿即便中毒也难以察觉。尹雪瑶望了望断灭的琉丹香,叹了口气道:“道长何必如此多疑?”雪流道人有意无意地抬起右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尹雪瑶道:“尹仙子的毒技,贫道怎敢大意?”他说话时,身后的冰流道人已迈步走到那块布有银妆素裹的冰砖上站定,面带得意之色,瞧着尹雪瑶。尹雪瑶脸色微变,说道:“冰流道长,那地方你是万万站不得的,便不怕我下了毒么?”冰流道人哈哈一笑道:“臭婆娘,死到临头还想唬人?明年今日便是妳的忌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