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错恨难追尹雪瑶眼神里现出一缕畏惧之色,叫道:“雪流道长,你想不想要解药?”雪流道人鼻子里仍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却当是那炷琉丹香的气味尚未散去,也不以为意,嘿然说道:“这点毒粉微不足道,又何须解药?我今日向妳讨的,是贯海冰剑。”尹雪瑶妙目流转,拂视过冯彦海等人,说道:“你不是已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了贯海冰剑的下落了么,还来问我做什么?”雪流道人紧盯着尹雪瑶,提防着她的一举一动,迫问道:“摩崖石刻在哪里?”尹雪瑶摇摇头道:“奇怪,你怎会认定我一定会知道?即使我真的知道,又凭什么要告诉你?”雪流道人重重一哼道:“我只要贯海冰剑,不想杀人。”尹雪瑶娇笑道:“只怕我真的双手奉上贯海冰剑,你们却要斩草除根。”天流道人半边面颊火辣辣地痛楚难忍,听尹雪瑶避重就轻,不肯说出贯海冰剑的下落,不耐道:“师兄,别跟她多废话,待我上去拿下就是!”雪流道人寻思道:“我右手毒气积聚不去,一旦出手血行加速,难免要加快蔓延。这婆娘只是毒技了得,真实修为也未必能胜过天流师弟。何况她已中了我一掌,久斗之下势必会内伤复发,并不足为惧。”想到这里,他微微点头道:“不要给她喘息之机,施展毒功。”天流道人道:“多谢师兄指点!”迈步出列,掣剑迫向尹雪瑶。小蛋见天流道人出战,当下抢身挡到尹雪瑶面前道:“天流道长,咱们刚才那一仗还没打完,不妨接着再战!”他自然没有忘记适才尹雪瑶的叮嘱,可看着她纤柔的背影,情不自禁又把这位曾婆婆当作了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女。想自己七尺男儿,面对强敌挑战,又怎可躲在一名女子的背后,任她去与凶暴的对手周旋?尹雪瑶却并不领情,冷冷道:“小蛋,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么,还不退下?”小蛋一怔间,尹雪瑶腾身掠起道:“天流道长,请赐教!”海枯石烂剑幻出绚丽光澜,居高临下罩向天流道人。天流道人见头顶剑影如潮,虚实莫辨,将自己所有闪展腾挪的角度悉数封杀,实是一等一的剑法,亦不由收起托大之心道:“这女人果然有点名堂,可比那班草包强太多!”他欺尹雪瑶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凝神运劲振剑劈出,立意要先声夺人,给她一点颜色看看。“铿!”双剑交击发出清脆鸣响,尹雪瑶娇躯一飘已飞转至天流道人背后,回手一剑刺向他的背心。天流道人一惊道:“这丫头身法好快!”侧身闪过海枯石烂剑,左掌灌足罡风,呼呼作响朝着尹雪瑶胸口拍去。小蛋在旁观战,暗自为尹雪瑶捏了一把冷汗。好在十余个回合下来,尹雪瑶身法飘忽,剑走轻灵,并不落丝毫下风。那边天流道人高呼酣战,剑招大开大阖,排山倒海般追着尹雪瑶狂攻,当真不给她半点工夫腾手用毒。小蛋悄悄瞄了眼那盏冰灯,心道:“也不知银妆素裹粉何时生效?再这么打下去,迟早会让雪流道人察觉端倪。”他正想着,猛听天流道人一声大吼,举剑劈向尹雪瑶面门,声势骇人至极。尹雪瑶竟不躲闪,横剑往上招架。“铿!”地一声,尹雪瑶摇摇晃晃,向后连退三步。天流道人深吸一口气,又是第二剑猛劈下来。“铿铿铿!”尹雪瑶又连接三剑,娇躯已踉踉跄跄退出一丈多远,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小蛋心一沉道:“糟糕,曾婆婆怎能舍己之长,与天流道人硬拼?”他刚想出声提醒,天流道人第五剑已势大力沉地劈下。孰知剑到中途,他口中一声低哼,身躯剧烈地一震,彷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似的,剑势为之一滞。尹雪瑶似乎早预料到天流道人这一剑会发生迟滞,在他举剑欲劈的剎那,海枯石烂剑蓦地转向,化作一束电芒“噗”地刺入对手胸膛。天流道人一声狂吼,难以置信地望着从胸口里洒溅出的血花,嘶声道:“妳用毒──”身躯摇晃了数下,轰然往后倒去。这下兔起鹄落,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连雪流道人也没想到自己的师弟在尽占上风的情况下,会莫名其妙地身形凝滞,教尹雪瑶一剑穿心。尹雪瑶得手之后脸上不带丝毫表情,拔出海枯石烂剑,抓紧工夫调匀内息,以备雪流道人复仇。雪流道人却没有动,问道:“尹仙子,妳是怎样在天流师弟身上下的毒?”尹雪瑶因一番剧战,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一层嫣红,平添了一分娇艳,却也显出她方才一战着实消耗不轻,回答道:“我的毒是布在欧阳姑娘的身上。”雪流道人讶然道:“欧阳霓?”尹雪瑶微笑道:“我算准你们会擒拿欧阳姑娘,而这个人多半便是天流道人。“因为你右掌中毒,又自恃身分,不会出手;而冰流道人的修为较之欧阳姑娘,只怕也高不了多少,要想生擒她也有点难。这样一来,自然该由天流道人出手。”雪流道人想了想,道:“几乎是同样的道理,妳也算到了第一个出手对付自己的人,还是天流师弟,而后故意引他重剑劈斩,露出胸口空门,待到毒发之际,只需轻轻一剑便取了他的性命。”小蛋这时也已明白为何尹雪瑶不让自己出战。他站在一旁,目睹尹雪瑶算无遗策,利用出神入化的毒技,几将一众强敌玩弄于股掌之间,实已不可用言语形容,忍不住又朝冰流道人望去,心道:“下一个倒霉鬼该当是他了吧。”果然,冰流道人面色霍然大变,低头看着自己双脚叫道:“我的腿为何麻了?”尹雪瑶咯咯笑道:“我劝过你不要站在那儿,可惜呀??谁叫你不听话?”冰流道人惊惧交加,用桀訾魔杖一点冰砖借力飞起,恶狠狠扑向尹雪瑶道:“解药给我!”尹雪瑶凝立不动,幽幽叹息道:“你如此催动真气,莫非是嫌自己死得太慢?”“砰!”冰流道人的身躯在半空中陡然一沉,重重摔落在尹雪瑶的脚前,嗓子里呼呵呼呵了两声,双目爆突而出,已然气绝身亡。雪流道人凛然道:“此女用毒手段之精尚在其次,如此智谋却叫人防不胜防?”猛然感到体内异常,竟是真气不知不觉间发生凝滞涣散之象,旋即脑袋一晕,不由惊骇道:“不好,我还是中毒了!”赶忙闭气凝神,全力迫毒。可尹雪瑶岂会任他优哉的闭气驱毒?拧身挥剑已抢攻上来。那些赤身力士见势不妙,刚想上前动手,却一个个头重脚轻,连向前迈步都在摇晃,被霸下轻而易举地打发干净。雪流道人虽中了三千妖娆粉放出的毒气,但他的功力委实深厚,只真气一转便将剧毒压下,又与尹雪瑶斗在一处。他的修为自在尹雪瑶之上,可一来只能左手用剑吃了大亏,再则心神已乱,无意恋战,又要提防小蛋和霸下的夹攻,十成功夫剩下已不到五成。饶是如此,尹雪瑶仍占不到丝毫便宜。雪流道人且战且走,往厅门方向退去,显是打算觅路逃遁。尹雪瑶也没料到雪流道人仍是如此难缠,欲待使毒,可两人短兵相接掌风激荡,一个弄巧成拙,自己不免反受其害,暗暗焦灼道:“若让这家伙逃了出去,必会留下后患。需得想个什么法子将他解决。”她这一分神,却教雪流道人抓住机会,突然转守为攻,连接三剑将尹雪瑶打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雪流道人大喜之下也不着急逃走,再是一招,荡开尹雪瑶的海枯石烂剑,冷喝道:“臭婆娘,今天我先了结了妳!”一剑分心便刺。尹雪瑶不及招架,只得往后趋避,不防脚跟一个拌蒜,竟是踩到了一具赤身力士的尸体。那赤身力士倒在地上,原也瞒不过尹雪瑶的耳目,奈何她被雪流道人一阵疾攻压制,正全神苦战,哪里还注意得到背后脚下?一瞬间尹雪瑶心头一寒道:“我也太过得意忘形了!”猛然眼前人影一晃,小蛋飞身扑到,一把搂住尹雪瑶往旁掠开。原来他在旁边看得清楚,一见尹雪瑶遇险便即冲上。雪流道人功败垂成,怒声道:“杀不了尹雪瑶,先拿你这小子开刀也是一样!”剑锋方向略偏,“叮”地一声刺中小蛋背心。听到这声音,他登时感觉不妙,也省悟到了小蛋为何敢于用后背对着自己。可惜这一番省悟已是迟了,尹雪瑶的海枯石烂剑从小蛋腋下掠出,飞掠而至。雪流道人剑招用老,不及回防,自然而然抬起另一只手意图震开仙剑,可电光石火间他忽地想到,自己的右手毒伤未愈,根本使不出半分气力。“噗!”海枯石烂剑穿过雪流道人右手的掌心,势如破竹地扎入前胸,一蓬血花溅起,将他的眼前绚染成一片赤红的世界。他呆了呆,看着自己漆黑的右掌,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尹雪瑶死里逃生,又杀了雪流道人,不禁大松一口气,只觉全身都已虚脱。她突然发现自己正被小蛋紧紧搂在怀中,一股股火热的呼吸直喷在脸上,一愣之下又羞又恼,却又感激道:“多亏这小子舍命救我,不知他的伤势如何?”手抚在小蛋背心上,又哪找得到伤口?她活了两百多年,却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如此搂着,“啪”地一掌搧在小蛋脸颊上,斥喝道:“放手!”小蛋忙放开尹雪瑶,对他而言,对方是曾祖婆婆一辈的人物,像这样为了救命而抱一下并无不妥,至于捱的那下耳光,却感觉并不甚疼。常彦梧死里逃生,远远望着小蛋,呵呵得意笑道:“他***,这真是老子偷猪儿偷牛,一辈更比一辈强。不过若不是靠老子教诲,又哪有你小子露面的机会?”小蛋站起身,问道:“干爹,您没事吧?”“没事,没事。”常彦梧满不在乎摆摆手道:“老子好得很。”话音未落,猛然听见褚彦烈一声低吼,双手挥出十数枚雷火弹,身躯一弹,拔出柄绿幽幽的匕首,扑向距他最近的崔彦峨。原来他环顾四周,已尽是仇家。莫说尹雪瑶动个小指头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就是冯彦海等人只待修为稍复后一拥而上,还不将自己乱刃分尸了?于是他趁着众人甫脱大难、心神激荡之际,突然出手,妄图挟持住崔彦峨,要挟尹雪瑶和小蛋放自己离去。若在平时,要对付褚彦烈这记毫无招式可言的扑击,崔彦峨或闪或挡都不成问题。奈何此际身上禁制未解,相形之下,褚彦烈虽中了三千妖娆粉之毒,可毕竟搏命一击声威吓人,竟教她无从抵御。众人惊呼声中,常彦梧一声大吼,合身扑到,一把抱住崔彦峨背对褚彦烈,合身倒地朝旁翻滚。褚彦烈志在擒拿崔彦峨作为人质,压根没料到常彦梧会奋不顾身挡上来。眼看计划落空,他心里一慌,更蕴含着几分惊怒。匕首挥落,竟深深扎入了常彦梧的后心。“干爹!”小蛋飞身掠至,终究迟了半步。他探手扣住褚彦烈握匕首的右臂,螺旋气劲到处,“喀喇喀喇”脆响如竹筒爆豆。褚彦烈全身颤抖,口中发出凄厉而痛楚的嘶吼,整条右臂顷刻间已寸寸碎裂,软绵绵好似一团棉絮,骨骸经脉无一处完好,立时疼死过去。小蛋出道以来,从未下过如此重手,这时含怒出手,直看得冯彦海等人骇然变色。他丢开半死不活的褚彦烈,抢身扶起常彦梧,叫道:“干爹!”常彦梧倒在小蛋怀中,居然还能微笑道:“没事,你别给老子哭丧。”小蛋忙用右掌抵住常彦梧心口,毫不吝啬地将真气输入他体内。然而褚彦烈的淬毒匕首正中常彦梧后心要害,任大罗金仙也搭救不了。而就在十余个时辰前,那唯一一颗能起沉屙、肉白骨的玉京散,已喂给了欧阳霓,想那布衣大师已仙逝二十多年,世上何处再去寻找第二颗玉京散来?崔彦峨站在一旁,惊骇未定地望着常彦梧,道:“老五,你也太傻了。”常彦梧不以为然地笑笑,大口喘息道:“就是啊,早知道会丢了老命,我也不救妳了,当时怎么没多想想?”崔彦峨想笑,可嘴唇微一牵动,蕴含在眸中的泪已冰冷淌落。尹雪瑶扫过常彦梧灰暗的脸,淡淡道:“他没救了,拔出匕首,让他少受些痛苦,走得干脆点吧。”小蛋恍若未闻,拼命灌输真气替常彦梧护持心脉,脑海里嗡嗡乱作一团,咬着牙不让自己失声痛哭,低声道:“干爹,你千万挺住。”常彦梧的身躯逐渐僵硬,由于毒素的效用,他并未感觉到太多的痛楚,只是每一口呼吸都显得无比艰难,彷佛肺里在不断地漏风,把吸入的空气一古脑地迅速抽空,发出“呼噜呼噜”的沉闷低响。他眼帘中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小蛋的面容在面前不停地拉远摇晃。他想伸手摸一下,可手稍稍一动,就像压着重逾万钧的巨石,又无力地垂落。他颓然放弃,叹了口气道:“小蛋,看来咱们的父子缘分,今日真要到头啦。”小蛋心如针刺,痛彻肺腑,勉强一笑道:“不会的,我还要给您养老呢。”常彦梧嘿然道:“鬼话,你也学会唬弄老子了。这些年你跟着我,好日子没过几天,苦头却吃了不少,还成天捱老子的骂,从今往后也算解脱啦。”小蛋狠命摇头,说不出话。常彦梧的声音渐渐急促微弱道:“我一直骂你笨,其实老子心里比谁都清楚,你一点都不笨,悟性更是高得惊人。只是你一直不肯把别人往坏处想,更不愿耍手段害人,这才显得傻气??”小蛋见他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忍悲劝道:“干爹,你别说了,这些我都明白。”常彦梧皱眉低哼了声,道:“你不明白。干爹就是因为看出这点,才没敢收你作徒弟,只把你当作干儿子养活。我晓得,凭常老五这块材料,教不了你。”小蛋听得字字椎心,声声泣血,紧紧将常彦梧冰凉的身体搂抱在怀中,生怕稍一松手,他就会凭空从自己的眼中消失。然而他依旧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不论自己如何努力,干爹的生命如奔涌进北海的大江大河,正无可回头地流逝。常彦梧喘息道:“小蛋,你今后不可待人太好??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老子就是怕你心地太善,会被小人陷害。那个??那个罗姑娘不错,可也太单纯了点,倒是欧阳姑娘??聪明机警些??”若在平时,听到这些话,小蛋只会当作常彦梧的胡言乱语,而此时此刻,无论说的是什么,他只想干爹能这样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永远也别停。常彦梧的意识渐渐有些迷离,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地飞在云端,却猛然想起了什么,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量,一把抓住小蛋的手,压低声音道:“你、你把耳朵凑到我嘴边来??我告诉你,你不是干爹在路边捡的,那是老子骗你的。”小蛋心头一震,却迅即想到干爹若是死了,自己到底是谁,是从哪里被捡回的,知道了又有何意义?常彦梧似担心撑不到把话说完,加快语速道:“十六年前,老子路经卧灵山中一座村庄时,见里头遍地都是死人,一时好奇走进去探查。不曾想,却在一间农舍里,找到了你。“那时??你是这村里唯一的活人。老子、老子本想宰了你,可看着你的那张小脸,我没下得了手,还一念之差把你收养了下来──”小蛋模模糊糊只觉得“卧灵山”这个地名颇为熟悉,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说过。但此际他心神不属,全无心思去思索这些,凝视着干爹的面容,深自悔恨道:“我怎么没先制住褚彦烈?怎么就没想到他会狗急跳墙?干爹说得不错,我太相信别人了,哪怕刚才多留点神,就不会发生这事!”常彦梧的身躯猛地一颤,“哼”地从嘴里溢出一缕银灰色的毒血,脸色灰白道:“小蛋,你还记得干爹最喜欢骂你什么?”小蛋一愣,点头道:“记得??笨蛋、臭小子、傻瓜、小崽子──还有小混蛋,烂泥扶不上墙,小王八羔子──”他一个一个地计数着,那些往日干爹破口大骂自己的话,现在听来竟是那般的温馨亲切。每念出一个,心底就会被没顶的酸楚吞噬过一回,犹如溺水之人,在无边的汪洋中苦苦挣扎,却总摆不脱梦魇般的痛苦。“小王八羔子,就是这个了。”常彦梧忽然打断了他,嘴角浮起一抹奇异的笑意,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颤抖说道:“这般就算你统统骂还给老子了。咱们两不亏欠,小王八羔子──”话音戛然而止,他握着小蛋的手慢慢地松开,垂在半空中微微晃动了两下,随着呼吸与心跳,一起归于平静。“干爹,干爹?”小蛋轻声地呼唤道,呆呆凝望着常彦梧,然而不管他再呼喊上多少次,常彦梧都已不可能再回应。倘使他还活着,一定会作出很不耐烦的凶相,训斥自己道:“小王八羔子,吵什么吵,没瞧老子正想事么?”小王八羔子??小蛋的视线终于模糊,搂着干爹的身子呆如木鸡。崔彦峨泪流满面,袖口不由自主地颤动着,努力保持平静的语气,轻轻道:“小蛋,你干爹已去了,节哀顺变吧。”小蛋愣了愣,看着常彦梧那张熟悉无比的葫芦丑脸,懵懵懂懂地想道:“死了么,这就去了么?”一股撕心裂肺的巨大痛楚瞬间淹没了他,淹没了周围的所有。他跪坐在寒冷的冰地上,一动不动抱着常彦梧的遗体,眼神空洞恍惚,透过重重冰岩,缓缓望向南方的天宇。那里,是他的故土,是干爹带着年幼的自己闯荡游历的山川湖海。如今,怀里的人已叶落归根,永远长眠在这片冰天雪地之中。只留下他,一个人,茫茫然不知去向何方,那样的孤单,那样的寂寥。冯彦海等人悄悄围了上来,花彦娘低咳一声,道:“小蛋,我们已经把褚老二乱刃分尸了,你要不要看看?”小蛋魂不守舍地摇摇头,抱起常彦梧的尸体,往厅后蹒跚行去。尹雪瑶问道:“小蛋,你要干什么?”小蛋没有停步,声音麻木了般回答道:“我要打造一座冰棺,安葬干爹。”尹雪瑶眉头轻蹙,说道:“你已心力交瘁,这些事不妨歇一歇再做。”小蛋默默无言,孑然而行,彷佛天地里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和怀中仅存的慰藉。没有流泪,没有哭泣,只因心沉海底,封冻如冰。他垂着头,端详着怀里人的遗容,彷似感到干爹还在身边,只是熟睡,只是不再说话。走着想着,他的脸上忽然浮现起一缕萧索的微笑,身子晃了晃,倒向无边无际的云渊之底??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下集预告:常彦梧之死令小蛋倍受打击,陷入无可自拔的悲痛与自责之中。这时候尹雪瑶却宣布要由小蛋来继任北海门门主之位,而她的目的显然也是为了那柄贯海冰剑。与此同时,在知绿谷中被软禁的丁寂为掩护同伴脱困,为百流道人所擒,与倪姥姥一同被押到了一株忘机仙树前。一场血战之后,倪姥姥壮烈牺牲,而丁寂却见到了隐藏在忘机仙树中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