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月上重火。衣衫被解开的时候,雨歇有一刹那的清醒。手上的动作变成了推拒,却绵软无力,很快被镇压下去。她向后仰着脖子,意识很快被浪潮重新席卷进去,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留给她。迷迷糊糊之间,身上一轻,凉意席卷而来。身子被人抱起,有了悬空的感觉。她勉为其难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男人深邃难解的目光。心里“咯噔”了一下,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可惜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她的脑袋靠着他的手臂侧了一侧,眼睛微睁之间,看到她的师傅,一身狼狈站在身后,脸上的表情隐没在黑夜之中,看不分明。似是无奈。似是……解脱。苦涩之中带着点微微的酸。……醒来时,月落西山,黎明与黑夜的交替之际,天色一片晦暗。雨歇从床榻之上微微起身,盖在身上的雪色衣衫滑落到腿上。她愣了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下意识抬眼打量,一眼便看到站在床边的身影——芝兰玉树的身影,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他迎着天外隐隐透来的光,身前沐浴在一片灰白之中,身后却投下一片亘古难变的阴影。“醒了。”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来。雨歇心里忐忑不安:“嗯。”师傅的婚礼……快要开始了吧。“金蝉子……我师傅……”果然……还是如此。他不该有所憧憬……不该自大地以为,会有那么一刻,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他的存在!“雨歇,”他打断她,失望而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我不是无心的。”她心里一跳,呆滞地不敢说话。“雨歇,你同他醉生梦死之际,可有那么一瞬想起过我?”她讷讷:“我……”“连辩解都不想了么?”他自嘲一笑。不是……不是这样!雨歇摇头,可是究竟是怎样,她又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么?连她自己都不懂,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感觉,要她拿什么告诉别人?!“你喜欢他,我一直知晓。”他的语气出奇地平静,“可我以为只要对你好,总有一日,你能够忘记他。偶尔回头看一看,便能够发现,我一直站在你身后。”“我有时会想,我是不是待你太好了,以至于你便那么理所当然地以为我对你的好都是应当的,不需要任何回报?雨歇,我金蝉子从来不是大度之人,唯独待你,一直破例……可是雨歇,我也是会累的。”“金蝉子……”他转身,一步步地走向她,最终将她逼至床角。“魇兽只会蛊惑人心而已,利用的不过是人心底的所思所想。”“是不是……我不来,你便真的与他……这般?”他嗤笑一声:“我不顾你的意愿,将你强行带来,你是否怨怪……于我?毕竟,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不是么?”雨歇眼睛红了:“金蝉子!”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这样侮辱……言语,果然最是伤人。“你不信我……”你不信我。你为什么不信我?话说到最后,她却没了底气。他不信她,可是她,又有哪点是值得他信任的呢?“想让我信你?”他唇角微微勾起,带着点邪魅的味道,“那便证明给我看。”让我知道,我能信你。他欺身上来,一把攫住她的嘴唇,力道极大,咬得她的嘴唇疼痛发麻。雨歇生生地将抗拒压了下去,紧握着拳头任他为所欲为,并不是很长的指甲生生地掐进了手掌心里,她也没察觉疼痛。这便是他要的证明么?她想哭,又想笑,心里烦杂难以理清情绪,一时间心头似有万般想法,等想要仔细一探究,却又似什么都没有。最终的最终,她缓缓松开了手掌,放弃了抵抗……金蝉子却突然起身,点漆黑眸里意味不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金蝉子!”她脱口而出的呼唤。他的身影顿了一顿,略嫌冷淡的一句:“我会保他无虞。”身形似乎有些踉跄。这话让雨歇心里漏跳了一拍,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双手紧紧抓着散乱的衣衫护在胸前,总有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慌忙将衣衫穿上,跑出门去。她想去追,可是又哪里追的上金蝉子?紫竹林间,再无金蝉子的踪影。她似乎总是做错……做什么,都是错。等她匆匆赶到花落轩时,曲终人散,为时已晚。尸横遍野,满地血腥。魔族进犯的规模,比她在辨天机里看到的,要大得多。金蝉子消散在她面前,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还无的微笑,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眨眼便成了飞灰,消失于这苍茫的天地之间。一个荷包落在了她的手心里。正面上绣着一幅歪歪扭扭的鸳鸯戏水图,绣工粗糙得很。一滴泪,缓缓滑落。对不住……是我对不住你……这不是她要的结局。她猜到了这开头,却猜不到这结局,竟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收场。她一直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个旁观者,原来,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入了戏。……金蝉子,我欠你的,我还。穷尽此生也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