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回礼诸事,一个月的时间也就过去了。这一个月来李欣不得片刻空闲,家里家外的事情都要处理妥当,总算将对外应酬的事办得妥帖下来,如今要考虑的便是扬儿附学的事了。更何况春日来临,春耕诸事李欣还要与关文商议一下,村中的田地自然不能空着。此番搬来镇上,李欣自然想给扬儿找家更加正规些的学塾。请得起好先生的大家族不是没有,那种先生多半也是从大家族中出来的,对于诗文解说和朝政针砭时弊上看法更加深入一些,当然教授的观点也就更为正统些。扬儿启蒙是在傅先生那儿起的,蒙学自然扎实。要是想再往深了去学,找一个好先生便是极为重要。只是扬儿喜欢学医,恐怕对读书一途不是很热衷。再者说那大家族开办的学塾,多半是为了教养家中子弟,收附学的学子也只是让先生获益,更加是让家中学子有个忧患意识,知道在外也有优秀学子与他们竞争。从某些方面来说,外来附学的学子可能会受到排挤,甚至是欺负。这便是李欣万万不想看到的。她所迟疑的也在这个地方。关文也将扬儿附学的事情装在心上,一边忙生意,一边便朝自己商场上的朋友打探。还真给他问到了几家。回来跟李欣说起,李欣沉吟片刻后道:“太大户的人家不要,还是找那种中等大户的,人口不会太多,压力也不会太大。”关文点点头:“我瞧着温家不错,他们是书香门第,只不过后来没落了,但一家子都是读书的,听人说全家俱是守礼之人,而且有读书人的清傲气,也不会随意给外人眼色。家中教书的先生便是他们自家的子弟,性子也温和,且等着下一年府试去考取举人功名。”李欣细细听关文说了温家的一通事,觉得温家在辉县倒算是相当低调的一户人家,是京中温家大族的一支分支,和京中温家还有着联系关系,算是一家清贵,极为守礼。李欣心中便有些首肯了温家,又让关文往温家打听,看他们还要不要收学子。她则将扬儿叫来,细细跟他透露了这些事情。扬儿已经大了,很多人情世故李欣也在慢慢教给他。可能是这段时间跟李欣四处登门回礼,他也多了不少见识,言语谈吐之间已经有了些气候,惹得关文说他都已经是个小大人了。扬儿听了李欣的话后点头道:“娘,我觉得温家挺不错的。要是他们要收学子,让爹带我去瞧瞧。”扬儿言下之意便是他还想再看看这温家对不对他的脾性。到了镇上以后扬儿来往安和堂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李欣也不拦着,吩咐了人随身跟着,也任由他去。他身边两个小厮一个唤听九的,一个唤申胡的,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一直都跟在他身边,也算是多了两个玩伴。关文的消息很快,第二天便告知李欣,温家还打算收两个学子,扬儿正好可以去补这个缺口。于是关文便带了扬儿去温家走了一趟,回来后扬儿很高兴,缠着李欣说了会儿话便要去见悠悠。关文笑对李欣说道:“他对温家很满意的,温家那个小少爷跟他年纪差不多大,两个人没说一会儿话便玩在一起了。”李欣松了口气。扬儿是个大方的孩子,能一去就交上朋友,让李欣很欣慰。于是便定了让扬儿往温家附学。隔日李欣准备了礼物还专程带着扬儿往温家去了一趟,温家太太言辞温和,虽然一家人看着的确有些古板,但那位双十年华的先生倒是挺博闻强识的样子,谈吐温和开明,李欣郑重将扬儿托付给温家教导。又解决了一件事情,李欣总算是松乏下来,抱着又长胖了些的悠悠在怀中逗弄。悠悠已经有八九个月了,开始依依呀呀地学语,自个儿还能被人扶着站起来,一旦被人扶了起来站着她就特别〖兴〗奋,一双圆圆的眼睛弯了起来,看得人喜欢的不行。悠悠尤其喜欢笑,也很少吵闹,即使李欣忙了这一个来月,跟她接触少了些,悠悠却仿佛还记得李欣似的,再见到李欣要抱她还是很乖得将手伸向李欣,望着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依恋。而面对关文,悠悠像是知道自己爹爹宠溺自己似的,喜欢揪关文的头发,掐关文的脸,把口水都糊在关文的脸上。关文从来不恼,甚至觉得女儿这般是与他亲近,非常高兴地任由悠悠胡作非为。悠悠没有奶娘,从出生起便是由李欣喂奶,后来吃辅食了,也没找个上点儿岁数的妈妈来带,一直是青丫和果子轮流照看,要么就是李欣抱了去陪她玩耍。关文跟李欣提过这个问题,李欣摇头道:“要是找了奶娘,那不就跟奶娘亲不跟我亲了?”关文有些迟疑:“我看别家也都是这样。”李欣道:“别家是别家,其他的咱们能按着别家的样子依样画葫芦,这养孩子可不能学别家扔给教养嬷嬷和奶娘。咱们自家的孩子,自家养,免得歪了性子。”关文想想也是,以前家中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都能把孩子教养成人了,这不愁吃喝的,还不能教养孩子了?便听了李欣说的,仍旧让李欣带着悠悠。关文只是心疼地道:“苦了你,带孩子总归辛苦的。”李欣摇摇头,笑道:“不辛苦,我乐在其中。”李欣确实是乐在其中,从前她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没这样的机会了,没想到上天还给她送来了悠悠这个让她珍惜无比的礼物。她如何会觉得厌烦呢?“对了。”关文顿了顿道:“今儿三叔找我了,还了我二十两银子。”李欣正笑着逗悠悠说话,忽然听关文开口,心里诧异了一下关文哪来的三叔,方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她三叔李厚叔。悠悠歪着头看向关文,好奇地瞅向发声的地方。关文苦笑了下道:“三叔跟我哭穷,说也就只能还我二十两了,说我家大业大的,必然不会跟他计较区区三十两银子。还说你堂弟要娶亲什么的,我这个堂姐夫也合该出把力……反正说到底,是不想把钱还全了。”李欣看关文的神情便猜到了事情的后续:“然后你就收了银子,跟他说这欠债就算了了?”关文哂笑了下,但还是点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岳父跟我悄悄说过这事儿,我也不想让岳父难做,那好歹是岳父亲弟,是你亲叔叔。”李欣撇撇嘴:“你再有家底,也受不得这些白眼狼亲戚盘剥的。你要是看我爹我面子,那这些亲戚你还真照看不过来。”关文便失笑道:“那也是你亲戚。”李欣不悦道:“那你这么说,是不是嫌我家穷亲戚多了?这还都是从我这儿招来的。”“哪能啊……”关文忙道:“这跟你什么关系,外边的事儿都我拿主意的,今儿的事儿也算是我先斩后奏,是我没先跟你打招呼。”李欣知道自己有些蛮不讲理,见关文还跟她赔礼,脸上顿时绷不住笑道:“行了,待会儿你自己找了那欠条还给三叔好了。”顿了顿李欣又道:“以后咱们少跟他打交道,他家里边儿的事儿扯不清楚的。”关文点头:“我知道。”悠悠看看李欣又看看关文,见没了说话的声音了,便又自己低下头去,依依呀呀的不知道说什么。关文兴致大好,拍拍手吸引悠悠,伸手过去道:“悠悠乖,到爹爹这儿来。”悠悠看了会儿关文,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好似害羞似的,将小脑袋钻到李欣怀里去,还撒娇般地扭了扭头。关文喜欢极了悠悠这乖巧的样子,偏生要去抱她。李欣忙拦道:“她这是要睡了,不逗她了。”果然,李欣将悠悠抱着拍了拍,悠悠一会儿便闭了眼睛,歪在李欣背上睡了。家中有女,关文和李欣万事皆足。李欣来镇上之后交往范围更加广了,自从和几府的太太接触过以后,你来我往的,倒也真的结识了几家太太,一日其中一位太太约了李欣前去她府中玩耍,让打马吊。李欣应邀而去,她不过应景,便也不争着上场打牌。毕竟这种牌局交往,要是自己赢得多,别人脸上不好看,特别是输家。可要是自己输得多,她也不乐意。所以她便推辞不上。瞧着四位太太坐了,她方才在那位太太身边安坐下来,笑道:“听说过马吊好些次,但我这还是第一次见这牌具。”那太太笑道:“这是才从沿海那边儿传回来的,也不知道那些个人是怎么想出这玩儿法的,旁的没有,只有这万字、饼子、条杠和风。”李欣笑言道:“这我倒是知道。”“哦?”那位太太感兴趣地道:“你倒是说来听听?”李欣笑道:“这是那些出海的将士在航船上穷极无聊想出来的玩法呢。出海贸易要带金银,所以有一万两万三万;在海上航行只能带干粮,干粮多半是做好的干饼,所以有一饼二饼三饼;可是在船上总不能只吃饼,他们没事的时候便钓钓鱼,所以有一条鱼两条鱼三条鱼……那风嘛,海上吹的不就是风吗?所以有东风西风南风北风。”李欣话刚说完,四位太太并堂中伺候的丫鬟尽皆笑了,纷纷道李欣知道地真多,见识广阔。正笑着,门口匆匆进来一个丫鬟,对请客的太太道:“太太,薛府姨娘来做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