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台风也来凑热闹

南湖召开防汛抗洪紧急大会后，全县各级紧急行动起来。其实不仅仅是南湖紧急行动起来，而是全省上下都紧急行动起来，防汛抗洪工作成了各地当前的首要工作。在南湖县召开紧急会议后半小时，全省也召开了电视电话会议，钱省长亲自布置工作，省委丁书记作重要讲话。其实省里两位主要领导在电视电话会上讲话的内容，和楚平与谢云在南湖防汛抗洪紧急大会上讲的大同小异，只不过省领导是站在全省的高度，有些东西是南湖没有的。在讲话最后，钱省长还在会上表扬了南州市政府，并还点名表扬了南湖县。南湖县委所有常委、人大主任、政协主席以及副县长都在南湖县委会议室参加了电视电话会议。钱省长表扬南州和南湖县时，谢云很高兴，楚平却感觉压力很大，突山水库这个定时炸弹不拆除，就一刻也不能放心，而刚从电视电话会议里了解的信息来看，这情况比楚平原来预测的还要严重。“好，从现在开始，防汛抗洪工.作是我们目前的首要政治任务。”开好电视电话会后，谢云再次说了几句，然后又简单的重新分了分工，由夏灿良牵头，人大和政协组织人马到各地进行地毯式检查。他、李子全在县城坐镇，楚平总调度一切，其他常委重点盯住几个大型水库。“谢书记，其他地方我都不担心。”等.其他人都走了，楚平忧心忡忡的向谢云汇报，“突山水库是个定时炸弹。”“你有什么想法？”谢云去了突山.水库，也明白其中的险情，按省气象局的说法，这大雨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抢在大雨来前将泄洪洞疏通开。”“我看水利局是没这个能力了。”老刘在水库坝上折.腾了四五天也才摸清里面的情况，要想他们在短时间内疏通泄洪洞那可比登天还难，“我建议向驻守南州的舟桥部队求援。”“求援？”谢云想了想，请舟桥部队来疏通，那这泄洪洞.被人用水泥钢筋封住的事情肯定要被宣扬出去。“现在不能考虑那么多了。”楚平知道谢云的想法，.这样的事情向舟桥部队求援，可真是有些丢面子，“一旦大雨下起来，突山水库一垮，突山镇几万人就危在旦夕，到时候这责任谁也负担不起。”“行，我先向周市.长汇报，再请林部长和驻南州舟桥部队联系，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向他们求援。”谢云想了想也是，一旦发生了事故，就不仅仅是面子问题了。其实楚平还有个更大的担心没和谢云说，只是他还不确定，所以才没和谢云说。楚平回到防汛办等邵长河回来。每年防洪防汛指挥部都会设在防汛办，这里有全县最好的地图，有全县最好的通信设施。翻看了各乡镇送上来的材料，结合前些日子下乡检查的情况，楚平觉得全县的水利设施、河流湖泊基本没太多问题，不过有两个隐患点，一旦没处理好，都会带来灾难性后果。一个隐患点是突山水库，这个地方的隐患大家都很清楚，现在水利局老刘也正组织力量全全力以赴疏通泄洪洞，而且楚平还向谢云提议，以县委的名义向舟桥部队求援。另外一个隐患点，是防汛办副主任，南湖县水文站站长邵长河提出的，不过也是楚平一直关注着的。“你说，长河，慢慢说。”终于等到邵长河一身泥水回来了，楚平看着脸红脖子初的邵长河，示意他先坐下慢慢说。“楚县长，从现在得到的信息来看，这次江南及沿海地区有大雨，大部分地区有大暴雨，雨量可达80-100毫米，局部超过150—200毫米。”楚平点头表示同意，这事情他从省里的电视电话会议上听到了，也正是听到了这些信息，结合邵长河和于自己提过的事情，他才从电视电话会议现场出去给邵长河打电话，让邵长河这个南湖唯一的水文专家，立马带几个人去湖水河了解相关情况。“在前期下过大暴雨，全县各地山体都吃饱了水的情况下，别说下特大暴雨，就算是雨量只达到100毫米。”楚平给邵长河倒了一杯开水，让他喝下继续。其实邵长河要说的，楚平心里已经知道了，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如果湖水河河堤撑不住了，那这事情就真的搞大了。诸葛秋林当初要开发湖水河，正是他小时候经受过了湖水河崩堤之苦，知道湖水河的灾害。楚平当时当县长助理，唯一给诸葛秋林助理过的事情，就是利用自己大学老师和同学的关系，帮诸葛秋林做湖水河开发规划，所以楚平对湖水河也有了很深的认识，这才能在全县上下都认为湖水河固若金汤时，专门要邵长河负责湖水河防汛抗洪工作。“长河慢慢说，不要惊慌。”楚平知道，现在不能惊慌，更不能将惊慌的情绪传播出去，不然后果更严重。“现在从国家气象局和省气象局发布的信息来看，沿海还有台风，虽然台风并不经过南州，但台风会给南州带来大雨天气，甚至也有可能走到一半，5号台风在难茂时突然转向直奔南州而来，到那时候南湖就首当其冲了。”邵长河继续说，台风的消息楚平也通过省电视电话会了解到了，他倒是没想过台风会突然转向，只担心台风会对南湖大雨天气有些影响，毕竟他对台风不熟悉。“一旦台风转向，带来的将是特大，甚至超特大的暴雨，到时候山洪暴发，加上特大暴雨的雨量。”邵长河也镇定下来了，“现在湖水河河堤绝对吃不消，垮堤是肯定的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两年诸葛县长想尽办法将湖水河河堤修葺一新，不然这堤会垮的更壮烈。”“虽然湖水河河堤修缮一新，但湖水河在县城处来了一个近九十度的大转弯。”这正是当时诸葛县长最担心的事情，现在也成了楚平最担心的事情。“台风会突然转向？”对于台风楚平很陌生。“会，台风是最莫测的东西。”邵长河到底是专业人士，向楚平解释说，“江南一带有大暴雨，这本来就是气压等原因，台风和剧烈的气压差一碰，很有可能发生转向，或者削弱台风，也有可能增加台风强度。”“省里怎么没有这方面的预测？”楚平问。“不是没有，是还不能暂时预测，即使有人有这样的想法，告诉了领导也不能随便公布。”邵长河继续说，“我这是凭我的直觉和经验，和你说实话也没多少把握。”楚平点了点头，想了想这事情，决定再去向省里和叶馨处了解了解情况。“拐子弯那段河堤是修得最坚固的河堤。”既然决定等下去打听消息，楚平就转换了话题和邵长河说起了湖水河河堤，楚平和诸葛县长去这段河堤检查过几次，诸葛县长对这段河堤盯得最死，投入资金也最多，当时还因为这事情，引起田裘滨等人的诟病，甚至还有人写信到市纪委举报。“是的，诸葛县长做了件好事。”邵长河当初觉得诸葛秋林也有太吹毛求疵了，“但如果有台风影响，下200—300毫米这样的特大暴雨，那就算这河堤最坚固也挡不住。”“你带人立即做预案，记住刚才我们说的设想，一定要写进去。”楚平想了想，决定去突山水库交代一声，再回来搞湖水河的事情，“有啥话就说啥话，县城几十万人可能都在你我手中。”楚平走出防汛办，看了看天空，这天气已开始变化，太阳早躲进了深深的云层中，淡灰色的云在天空四处散开，“我先去突山水库看看，回来拿你的预案去找谢书记。”“好！”邵长河年轻是性格张狂，虽然很有才气，在水文水利方面颇为精通，可这些年很不得志，现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不拼了命把这工作做好吗。上了车，楚平就直接给于敏打电话：“于姐，我想了解个情况，不知道方便不方便？”“你说。”于敏似乎和领导在一起。“我想知道，5号台风有没有可能到南茂后，突然转向到南州？”楚平这问题问的有些纠结，于敏静静的听着，“我想知道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很重要嘛？”于敏突然问了一句。“很重要。”楚平脑子里想，从目前的数据来看，如果台风不发生突然转向，那南湖发生特大暴雨的几率就非常小。想了想，楚平还是如实的和于敏说了湖水河的情况，随口又说了一句：“五十年前，当时南湖下了几天大暴雨，湖水河曾水淹县城。”“我了解了解。”于敏听楚平这样一说，也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楚平，你电话怎么这么难打啊？！”楚平刚挂了电话，电话又响了，接起来一听是叶馨。“叶馨，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楚平急匆匆的说。“啥事情？”叶馨心情不错。“我想请你帮我了解一下，5号台风在南茂突然转向奔南州而来的几率有多少？”楚平说。“5号台风？”叶馨问了一句，随即又说，“好的，我立马找人帮你问，是了，我要到江南来采访，想到南湖来采访，你欢迎不？”“欢迎!”楚平拖口而出，不过随即觉得不妥，连忙说，“你还是别来，这里下大雨会很危险的。”“有你在，我不会危险的。”叶馨这话说的有点暧昧，话刚说完她的粉脸就更红了。“到时候我没时间管你。”楚平突然不想她来，还真怕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没事的，我跟着你就行了。”叶馨笑着说，停顿了一会，突然用低沉的声音说，“不管我来不来南湖，你自己也得注意，别傻兮兮的往前冲，知道不？”“现在又不是打仗，怎么…”楚平还要说两句，这电话就没信号了，车已经上了突山，突山水库大坝就在眼前。“小林，你这是？”小林突然掉转车头往突山镇开去。“刚才谢书记在步话机里让你去突山镇看看。”楚平的步话机放在车上，刚才他在车下接电话时，谢云通过步话机通知楚平去突山镇看看情况。“楚平，几率难说，但这种可能性也有，按专家的说法，所有的变化都是五五开。”车还没到突山镇，于敏来电话了。“这样啊？”楚平也蒙住了，这怎么判断呢。从突山镇出来，楚平眉头一直皱着，现在突山水库不算大事情了，湖水河倒成了更大隐患了。“楚平，几率难说，但5号台风突然转向的可能性还是有的，转和不转五五开。”刚出突山镇，叶馨来电话了，说的和于敏一模一样，楚平估计她们问的是同一个专家。“不过我问的那专家说，他准备问问国外同行，不过他这也只是私人间问，到时候有新情况我我及时通知你。”叶馨匆匆挂了电话。车一到突山水库，楚平就感觉有些不对了，站在海拔300来米的山上，比在县城看的远，楚平感觉这大雨最迟到今天晚上就要来了。“楚县长，进展不大。”老刘穿着一身平时下塘抓鱼，到腰部的橡胶皮裤跑了过来和楚平说。“老刘，你看看，凭你的经验这大雨什么时候会下？”楚平现在越来越相信这些有经验人的直觉了。老刘朝远处看了好一会，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皱着眉头说：“最迟到明天早上会开始下。”“我立马下山，向舟桥部队求援。”楚平不再犹豫，这两个隐患点的事情必须当机立断，不然错过了时机就会祸患无穷，“舟桥部队官兵来之前，你一定要抓紧时间想尽办法疏通，这里就交给你了。”楚平挥手让李杰过来。“一旦降雨量达到200毫米，湖水河拐子弯处的河堤肯定吃不消。”楚平在等李杰过来这段时间，继续和老刘说，老刘是资格最老的水利局副局长，楚平也想听听他的意见，“一旦拐子湾垮堤，后果更不堪设想，县城几十万人口就危在旦夕。”“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老刘经楚平一提醒，突然想起了这事情，在他记忆中，五十年前从出现过一次这样的事故，当时降雨量还没达到200毫米，当然当时的河堤也没这么坚固。“有什么想法？”楚平直接问。“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雨里真有那么大，在三堡处炸堤，将水引入三堡镇那几十万亩水田中！”老刘毫不犹豫的说。“这是最后的办法。”这是楚平心中最后的办法，但实际上他没想出比这更好的办法，“还有没其他办法？”“一旦湖水河的洪峰超过五堡水电站最高水位，就只有这一个方法了。”老刘脑子中现出了湖水河途径图，“如果能按诸葛县长去年提出的湖水河开发规划进行开发，将五堡镇五平湖、五牛湖、五沙湖三个湖联通起来，淹没部分水田，让三个湖变成一个五堡湖，再打通五堡湖与湖水河之间的联通，那基本上就没有问题了。”“能否在五堡先开堤，让洪水将三个湖联通？”楚平脑子中也出现了湖水河的走向图，以及沿湖水河周边地势，记得诸葛县长曾提到过，在五堡修堤时设计了几个闸门，就是为了方便开发湖水河与那三个内湖。“可能，但是要提前疏散这三个湖周边的居民，约莫有5000多人。”老刘心里计算着，“不过即使这样，损失也要比在三堡炸堤损失小，三堡一旦炸堤，将淹没三十多万亩水田，只怕三堡镇也有一半要泡在水里，而且即使炸了堤，县城也不是绝对的安全，河水从五堡奔腾而下，即使三堡堤全炸了，也至少有一半的水沿着河冲向拐子湾。”“你倾向于哪种？”楚平问。“从大局来说，倾向于先在五堡开堤。”老刘犹豫了一下说，“但在五堡开堤，需要提前进行，疏散5000多村民的难度非常大，而且，而且…”“而且怎么？”“而且一旦洪水没这么大，这对，这个，对于决策人来说，将有很大的影响。”老刘知道楚平心里也矛盾，这大雨到底多大，谁也不知道，万一没下特大暴雨，提前疏散了5000多农民，开堤淹没了几万亩农田，这责任也是很大的。“好，这里交给你了，湖水河我那边责任更大。”楚平朝老刘说，最后握着他的手，有些悲怆的说，“突山水库我交给你，你与水库和山下几万人共存亡！”转头看了看在旁边等着的李杰，双手握着老刘的手说：“湖水河那边交给我，我也会与县城几十万人共存亡，拜托了！”老刘突然之间有种要泪流满面的感觉，双手握着楚平的手摇了几摇说：“楚县长放心，哪怕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在危险发生前将泄洪洞疏通好。”“要拼，但你这老命还是要留着。”楚平也觉得刚才自己说的太过严重了，连忙笑着说，“我还要等这大雨过去之后，和你好好喝一次庆功酒！”“好！”老刘原本有些佝偻的背突然直了起来，送楚平上车说，“楚县长，你也一定要保重！”下山后，到有了信号的地方，楚平给诸葛秋林打了个电话，将这边的情况向他详细的汇报了一通。“你想提起开五堡堤？”诸葛秋林听完后直接问楚平。“是。”“这样你的压力会很大！”“我个人的前途和县城几十万人，和三堡几十万亩水田，几万老百姓生命财产安全相必不值得一提。”楚平当时心里真是那么想，只是事后却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想。“好，我给周宪国和谭千秋打电话！”诸葛秋林想了想说，“我还会向水利厅提出建议。”“谢谢。”“好了，不要婆婆妈妈了。”诸葛秋林电话里朗爽的哈哈笑着说，“在决定之前，让常委会过一过。”楚平挂了电话，心里琢磨着诸葛秋林的话，这事情在常委会上过，他是想让自己释放压力，减轻责任。可这种事情，常委会上只怕也讨论不出什么，毕竟这大雨到底下到什么程度谁都说不清楚，省气象局并没预计有特大暴雨，而且特大暴雨可是几十年难得遇到过一次，在南州有过水文气象记录的历史上，还从来没下过200毫米以上的大暴雨。“哥，听说南湖要下大雨？”楚平的车还没到县城，他的大哥大又响起来了，是杜欣的电话。“恩，抗洪形势非常严重。”楚平这才记得这几天都没给杜欣她们打电话。“那你注意身体，别不爱惜自己，你是我的。”杜欣娇羞的说，“你不听话我就过来跟着你。”楚平苦笑的摇了摇头。等杜欣挂了电话，想想该给宋丽春去个电话，拨了好一会也拨不通，总是占线。拨了几次不通，楚平就没拨了，车上的步话机正不停的叫唤着，他注意听谢云说让他赶紧回县城防汛指挥部。“楚平，你电话怎么这么难打。”车子刚进城，又有电话进来了，是淡霞的，“江南有大暴雨，你忙坏了吧？”“恩，南湖抗洪形势很严峻。”楚平又重复着这话。“那我不和你多说了，注意安全，别像个呆子一样。”淡霞匆匆说了这话就挂了电话。车子稳稳的停在了县委县政府大院里，楚平跳下车拿着步话机和大哥大，就往防汛办而去。“周市长，谢谢你。”还在防汛办的走廊里，楚平就听到谢云大大的声音，“请周市长来南湖指导工作。”楚平苦笑了一下，刚才怎么忘记给周宪国打个电话，说说湖水河的事情，现在看来只能和谢云说了之后，在找机会和周宪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