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盖过了星河的光辉。芙蓉园里,两个黑影顺着屋顶纵横跳脱,一路蹿向园外。卫权默然从暗处踱了出来,瞧着飞奔而去的两人,眼角眉梢不带一丝温度。“主人,就这么叫他们走了?”一身红衣的女子鬼魅般出现在卫权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销魂蚀骨。“走?那臭小子能走到哪儿去……哼,我就不信他会不知道,那女人就是陆阿皮唯一的孙女儿。”“您是说,公子他……”女人柳眉一皱,欲言又止。卫权大力在她屁股上狠狠拧了把,不屑地望着卫昭南离去的身影,声调陡然尖利了起来:“嗯哼,他当然不会做那些个无用的功夫。谁都知道,陆老头当年让昭南输得体无完肤,甚至于叫他在靳王跟前儿丢足了面子,纵然昭南现在对那丫头动了情,也不能说他一点儿功利之心都未存。什么情啊爱啊的,在这世上,不过是个骗人的幌子而已……”“我就说嘛,公子如何会看上一个妓女?啊哈哈,她可真是痴心妄想,呵……”红衣女子闻言兀自“咯咯”地笑了起来,瞧着卫昭南渐行渐远的背影,媚眼如丝,如释重负,低语呢喃。“嗯?她痴心妄想,你呢?哈哈哈哈,贱人,”卫权忽而神色一凛,五指猛地张开,头也不回,径直把那红衣女子胸前的突兀处狠狠捏在掌中,揉捏撕扯,惹得她“嘤咛”一哼,正销魂之际,却不想卫权突然松手,大力在其胸前重重合拳一击,那女人便如秋日的落叶般,轻飘飘地向后倒飞而去,一个踉跄,跌进了肮脏的泥水里。“自己掌嘴!”“是,主人。”……卫昭南横抱着熟睡的小蛮破门而入,门口等候多时的阿九忙在前打着灯笼,将两人引到卫昭南的居所,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公子,公子?您可起了?公子?”“没起没起,滚!”隔日一早,天尚未大亮,那阿九便催命似地在外头叫起了门,惹得刚将小蛮好一通折腾的卫昭南很是不爽,恼怒地将头深埋在小蛮胸前的沟壑处,不满地嘀咕着:“大清早的,就这般唧唧歪歪做什么?阿九这厮真个儿越发没了规矩……”陆小蛮一头如墨如缎的乌发凌乱地披散在香肩,粉颈上兀自残留着欢好之后的水迹红痕,香汗淋漓,**在外的嫩白滑腻的双腿依旧使不上力,还保持着方才大开的姿势。“昭南,起吧。说不他准真有什么事儿呢……嗯?”小蛮藕段儿似的小臂轻揽着卫昭南,探出两根玉指狡黠地揉捏着他的耳珠,低头在其颈边柔柔地吹了口气,弄得怀中男子体内不由一阵麻痒,下身刚消停了一会儿的硬物似又有涨起的趋势。“不要!有什么事,天亮了再处理也不迟。”“昭南……听话,干嘛为难阿九?”“为难他?哼,你为何要如此向着那厮?”卫昭南不满地垂下了头,重重朝小蛮胸前正昂扬挺立着的殷红的两点啃噬了起来,连吸带咬,撩拨得小蛮呻唤连连,匆忙讨饶。“记住了,谁才是你男人!阿九,还不滚进来?!”“喂!他怎么可以进来……我、我……”“你给我闭嘴。”卫昭南手指一勾,方才还挂在床边的浅灰的帐子便顺从地垂了下来,遮挡了床头一片大好风光。“爷。”阿九讪笑着,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不知从哪个打水丫头手里抢来的铜盆,偷偷抬眼瞄着帐里隐约可见的春光,“爷,水我给您打好了,现在梳洗可好?哦,还有,我刚叫采莺姐姐烧了热水,待会儿小蛮姑娘若需要的话,叫门外的丫头抬进来便好。”卫昭南瘪了瘪嘴,哂笑道:“嘁,得了,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这么早跑来示好,也真难为你了。说吧,何事?”“回爷,是二夫人差春喜姐姐过来请您去一趟,还说……还说把小蛮姑娘也带去,给她瞧瞧……”“嗯哼?”卫昭南同小蛮对视一眼,心道这消息传得可真快,看来昨儿个跟在自己身边儿的人,还真是有必要调换一下才好。“知道了,你出去吧,叫她们把热水抬进来。”“是。”待把阿九打发了去,小蛮眼里不禁闪过一丝担忧,柳眉轻蹙,心不在焉地替卫昭南更衣。她明白,自己进了卫府这事儿早晚会被人知晓,可也不成想,这一切竟来得这么快。其他人倒还可以应付,唯独芷兰那里……“昭南,我不求你给我什么名分。”小蛮轻叹,两手缓缓从后头环上了卫昭南腰间,将面颊轻轻贴于他的后背,默然良久才道:“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想必你的家人也已知晓。别人我可以不在乎,但芷兰姐姐……她看到我,会伤心的,我、我不想伤害她,真的。让我走吧……求你。”“胡芷兰我可以休了她,其他人你更不必在乎。在这卫府,我做主。”“可是……”“没有什么可是!待会儿好好洗个澡,二娘那里,你不必去,给我老老实实在这院子里呆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去一步,可记着了?”卫昭南在小蛮颊边甜甜一吻,匆忙跨出了房门,朝二夫人住处走去。谁知,他刚一踏出院门,只见一抹原本跪在地上的淡蓝身影猛然朝自己卷来,走至跟前儿一看,原是胡芷兰。“是你?不在烟雨阁好好儿呆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卫昭南的声色俱厉叫芷兰原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地难看,晶莹的眸子里瞬间便裹了层蒙蒙的雾气,她至今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错在了哪里,为何这个男人把自己要了来,却碰都不碰,甚至连看一眼都嫌费神。饶是如此,当初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芷兰定了定神,用帕子揩了下眼角的泪痕,勉强挤出了丝笑意:“相公,时候尚早,还未用膳吧?芷兰亲手为你做了八宝羹,可否移步烟雨阁……”卫昭南一抬手,不耐地止住了她的话头,冷冷凝着芷兰那张诚惶诚恐的面容,“不必了。我还有事,你可以走了。”“相公!”胡芷兰紧走两步,竟也跟了上来,“相公!昨儿的事情,我、我都知道了。芷兰实在不知,自己究竟为何叫你如此厌烦,可好歹,我也是你现在唯一的妾室,难道、难道您就不想同我解释什么?”“解释,同你?哈哈哈哈,我卫昭南做事,还需要跟你解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卫昭南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儿的事情,眉眼好看地绽了开来,英气逼人的五官清晰而立体,纵然令人目眩的笑容里不夹杂一丝温度,也丝毫不影响他浑身弥漫着的动人心魄的魅力,“好,既然你要一个解释,我今天在此就同你说清楚。”昭南缓缓靠近芷兰的身子,胡芷兰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腰身顶在白玉栏杆上,任凭卫昭南手指卡上自己的下颚,身后一片冰凉。这原本是她梦寐以求的距离,可如今,却从头到脚都升起了一股叫人难以忍受的寒意,胡芷兰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那待宰的羔羊,案板上任人鱼肉的鱼肉,尽管战栗,却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力气。这就是自己的相公,这就自己心心念念的良人……“胡芷兰,你听好。其实你不是我要娶的人。是我一开始便弄错了妻子,我不爱你,明白么?”“不……不是这样的!相公,你是嫌弃我的出身,因为我出身青楼,是画舫上的贱婢,你才这样说的,对不对?我明白,我明白的,二夫人和她们都不喜欢我,可是,可是我爱你啊!昭南……”“够了!芷兰,我不想再继续伤害你。我已找到了我要找的人,如今,我可以给你足够花一辈子的金银,让你离开卫府,过你想过的生活,可好?”卫昭南的语气缓和了下来,轻轻替眼前的女人拭去那行清泪,他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只是不喜欢的,终归是不喜欢,无法动情,便只剩怜悯。“相公,我……”芷兰声泪俱下,虽然她早已经把可能的结果想了千遍万遍,可都不如这次由卫昭南亲口说出真相来得痛苦,“我可以改,你不喜欢的,我都可以改!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求求你……我已经很努力做一个好妻子,真的、真的……”“芷兰,你要想清楚,我是不会爱上你的,不管你做什么怎么做,我都不会接受!”“不、不、不会的!相公,相公你听我说,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哪怕为你去死,我都不在乎,只要你肯看我一眼,只要你能对我笑,什么都好!好,就算你不爱我,但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让我陪在你身边,为奴为婢也好,求求你,求求你啊……”“呼——”卫昭南长舒了口气,他从来对女人的哭哭啼啼异常反感。就算是不忍心,就算是同情芷兰,对其多少有着那么一丁点的愧疚,但此刻,他对她的耐性也正在这无休止的纠缠中一点一点,消磨殆尽。“相公,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你才不要我的?她是谁,到底是谁!我要见她,我要问个清楚,她凭什么抢人家的相公,凭什么随意践踏别人的幸福!”“胡芷兰!闹够了没有!”卫昭南极为护短,从不允许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说三道四,尤其是自己的女人,“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拿着银子,离开卫府,我卫昭南可以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更能找个好人家,安安乐乐的过一辈子。你走还是不走!”“不!我不走!相公,我要见她,我就是要看看,究竟什么样的狐狸精可以把你迷成这个样子!”芷兰越发地激动。她这辈子,从来不曾为自己争过什么,就算是家道中落父亲将自己卖到飞絮阁,就算是画舫众姐妹的嘲讽与排挤,她也都认了。可是如今,一旦面对着这个男人,胡芷兰却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对卫昭南的念想宛若草原上脱缰的野马一般,丝毫不由人。从那日飞絮阁第一次相见开始,她便知道,自己魂灵原就是为了昭南而生,她决计要为自己争一次,哪怕,是这辈子仅有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