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蛮!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卫容轩冷言冷语相对,反正在他心里,小蛮这个女人总不会安什么好心就是了。如若不是她买通了小贱人青碧,那芷兰房里好端端的一个洒扫丫头,哪里会有胆子嚼舌嚼到卫昭南的耳朵去?!“你给我住口!”“大哥!这摆明了就是……”“就是什么?做错事却不知悔改,越发不像个样子!”卫昭南的语气骤地降到了冰点以下,眼里射出的寒光像是能把卫容轩活生生地给千刀万剐。他对这个只道惹是生非毫不知晓轻重的弟弟简直愈发厌恶,尤其是这次,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了胡芷兰身上,好歹那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女人,就算死,也只能死在自己手上,怎容得他人染指!“罔顾伦常,不知长进!既然这么多人为你们求情……好,看在你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胡芷兰,我先留着你一条贱命。采莺,立刻去把后院的柴房腾出来,好好安顿少奶奶,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柴房一步!至于你——哼,卫容轩,明儿个一早,滚回蕲州去,别让我再在清州看见你!”“大哥!我不去叔叔那里!别、别把我扔给他,呜呜……大哥……”卫容轩对在蕲州任职、刻板又不通情理的三叔有着天生的恐惧。哪怕是死在卫府,他也不愿去那人手底下受罪。一旦叫三叔知晓,自己是对嫂嫂生出非分之想而被大哥“发配”了去,不说别的,光那一百杀威棍便得要了咱家亲命,何况容轩本就孱弱的一小身子骨儿,哪里受得了这些!陆小蛮似笑非笑地瞅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卫容轩,嘴角轻轻勾了勾。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一人儿立马跟打了蔫儿的黄瓜花一般,转变程度之快,颇叫小蛮有些啼笑皆非。虽然她并不知晓那蕲州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反正能杀杀这不知轻重的小毛头的锐气,那便是好地方。“昭南,是不是……再商量一下?”老好人三姨娘又动了恻隐之心,可卫昭南主意已定便再难更改,“三娘,没什么好商量的。小蛮,我们走。”陆小蛮乖巧地跟在卫昭南身后出了门,直接无视掉胡芷兰透过来的无比愤恨幽怨的一瞥,只等出了门,才暗暗摇头: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今日之事皆是你咎由自取,怨得何人?更何况,昭南已经很是仁慈。“小蛮,”卫昭南不需回头,便堪堪把落后自己半步的小蛮扯进怀里,低头在其耳边轻轻呵着气,“我没碰过她。只是……不想随便杀人,不想让你难过。”“嗯,我明白。他们有错再先,可毕竟没有我,兰姐姐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倒是相公你……可别为他们气坏了身子!”“哦?哈哈,我干嘛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人生气?”“哎呦……啧啧,好歹那也是你的妾室。若相公真不介意,那改明儿我也去找个相好的?”小蛮调侃的话音未落,却猛觉腰间细肉一紧,竟是被卫昭南两指一掐,狠狠拧了个圈儿,耳边随即传来一声如困兽般不爽的低吼。“你若是敢,我明儿个便叫你死无全尸……”“哎呦……呵呵呵,人家开个玩笑嘛,相公何必这么较真儿?呵呵,误会,这都是误会……”两人刚伴着笑闹了会儿,阿九便从院子另一头急匆匆跑来,附在卫昭南耳边说了句什么。昭南神色有些犹疑,转头对小蛮交代了句,便同那阿九急匆匆朝书房走去。其实关于卫家究竟是做什么营生的,陆小蛮至今还是云里雾里。不过既然卫昭南不提,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便过问,只知摊派着几处不小的生意,但却又不尽然,这一点,单从那些个训练有素又个个儿武功不弱的护卫便看得出来,何况,还有个神神秘秘的阿九——收购了飞絮阁的“九爷”!……“爷,王大人在里头候着呢!”“知道了。你在外头守着,任何人不许进来。”“是。”阿九领了命,规规矩矩立在书房门口,做起了门神。卫昭南刚一进门,那王显便匆匆递上来一封外头封了火漆的密信,神色凝重,一言不发。过了约莫半刻钟,卫昭南这才缓缓开了口,也听不出个喜怒哀乐:“谁送的信?”“史公公亲自送来的。”“哦?”“有问题?”“呵呵,这倒不是,大人多心了。不错,这的确是陛下的亲笔书信,我们部署了这么久,终于到了放手大干一场的时候,啊哈哈哈!王大人,三日之后你便着人假扮使节入宫,叫安民寺和莒国皇宫里的诸位主子做好接应,下月初一,哼哼,便是他莒氏灭亡之时!”卫昭南眼里的阴鸷和不多见的贪婪一掠而过,那种属于年轻人的浮躁只消一刻,便被他恰到好处地遮掩了过去。如果这次得以一举拿下莒国,那他卫昭南便是大靳第一功臣,不光陛下那里有了交代,更重要得的是,可以趁机堵住朝堂里那些渣滓的臭嘴!当然,如果能在个把月时间里将陆阿皮那厮也一并擒了来,可真真儿是再好不过了……就在王显两人于书房密室里嘀嘀咕咕安排作战计划之时,陆小蛮在房里呆得腻歪,拐了个弯儿,进了杂草丛生的卫府后院。丫头采莺的办事效率奇快,午饭后便将破败不堪的小柴房收拾了出来。说是收拾,无非也就是装装样子罢了,如今谁还会在乎一个败坏门风的弃妇的死活?有孩子又怎样,看大少爷不闻不问的样子,保不齐是哪个男人的野种,留着,那是大少爷仁慈,就算生下来,往后也难免是个遭人唾弃的货……地上两个破旧木板一对,便成了胡芷兰今后的“罗汉床”。柴房里昏昏沉沉,经由房顶仅有的一丝缝隙里透下一束弱弱的微光,来人就足以看清屋里灰尘同蛛网一起舞蹈的壮美景象。小蛮踏进去的时候,芷兰正冲那丝缝隙发呆。“妹妹,这是来看我笑话的么?我这般落魄,你可开心?呵呵……”胡芷兰死灰死灰的面儿上看不出一分一毫属于人类的感情,什么清高,什么节操,早已同那浮云一起,消散得无影无踪。如今的九漓第一才女胡芷兰,不过是卫府一只人人得以喊打的过堂老鼠,空剩一身才情。“我从未有过这个意思。”小蛮望着眼前形容枯槁芳华不再的女人,幽幽一叹,心底一软,也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兰姐姐,我会为你同相公求情,你忍耐些时日,我定时常来看你。”“哦?那可真是要谢谢小蛮你了!”胡芷兰不阴不阳的语气仿佛从冥府传来,叫人听了极为不舒服,“不错。这回是我输了,我输得心服口服……呵呵,身为卫昭南的女人,我却同别人享了那**,看,相公他生气了吧?他越是恨我,就说明越是在乎!啊哈哈哈,我胡芷兰将是昭南心里永生永世都拔不出的一根刺!就算是死,他都会牢牢记住我的!你说,是不是?”“而你,陆小蛮,别得意的太早。你不是他最后一个女人,更不会是唯一一个!这次叫你抓住了把柄,是我心软轻信、我认输。不过姐姐奉劝你一句,千万莫让我活着出去,否则,咱们新帐旧账一起算!你信么?总有那么一天,凄凄惨惨睡在这里的是你、会是你!不要以为容轩走了,这个家就没人治得了你!你的伪善,总有一日会得到报应的!”“容轩若是在蕲州伤了一根手指头,我定然不会放过你,定然叫你血债血偿,陆小蛮,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胡芷兰!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未将你的事情说出去,劳烦你搞搞清楚!一心想将我置于死地的人可是你们,你还有何脸面在这里跟我讲什么报应不爽!”“滚,我这里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要用这种下作手段引起相公的注意,如果不是你,昭南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可能!滚,滚,滚出去!”胡芷兰一边口不择言地发泄着,一边毫不顾及体面地将小蛮推搡出了门外。陆小蛮对她彻底失去了耐性,这个芷兰,简直是疯了,谁也不曾想到,其执念竟如此之重,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解救。“我问心无愧,你好自为之。”门上落锁的声音混着胡芷兰没完没了的叫骂,让人听着心烦意乱。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望着朝西边斜斜落下弥漫着血色微光的残阳,陆小蛮轻叹一声,嘱咐了几句看守的丫头小厮“好好伺候”,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叫人莫名烦闷压抑的地方……晚膳时候,桌上气氛十分的不美妙。少了芷兰,少了容轩,除了五夫人惯来的挑挑拣拣外,桌上各人怀着各人的心思,一个个皆闭口不言。“小蛮,听说你……下午去瞧了芷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