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嫩的皮肤隔着薄衫被青石板路一擦,点点血迹立刻星星点点渗了出来。小蛮丝毫顾不得疼痛,摇摇晃晃想要从地上站起来,无奈,身上却一丝力气也使不出,连着试了两次,终究作罢。“我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昭南……崇理院……黑衣人……呃啊,好痛!”小蛮越是费尽心力的去想,就越是头痛欲裂。这两日来发生的事情零零碎碎,竟是一丁点儿都串联不起来,她只得死死抓着和自己一起被扔出来的包袱,如同受了伤的小鹿一般呆坐在地上,狠狠捶打着自己那颗不争气的脑袋。“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何事……”阿九望着独自跌坐在地上,目光有些涣散口中还念念有词的陆小蛮,心里的讶异自然是不言而喻。可还没等他把嘴巴闭上,便觉身后沿着脊梁骨爬上一汩冰寒,回头一瞧,果不其然,卫昭南的脸早已青到了一个无可附加的地步。显然,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他都听着了。“爷……”瞧着没什么稀罕,周遭的人群渐渐散去,阿九只哆哆嗦嗦叫了一声,再没敢抬头,“怎么办?”“啊——”“咦?这不是小蛮嫂嫂!你怎么会……”伴着胡芷兰的惊呼和卫容轩的疑惑,小蛮猛一抬头,说巧不巧,就正对上了卫昭南那双死死瞪住自己的眸子,平日里温柔宠溺泛滥的一双凤目,此时可真比那淬了剧毒的暗器还要致命几分。四目相接的一瞬,陆小蛮简直像是遭了雷劈一般,除了感觉周身弥漫出一股焦糊的味道之外,仿佛整个儿世界都满满地充斥了幻灭之感,脑袋里止不住的一阵头晕目眩。所谓的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吧?卫昭南定定瞅着跪坐在地上的女人,那滋味儿竟是比自己被扒光了游街还要难堪。太阳穴上突突跳个不停,紧攥起的指节处隐约泛起惨白的颜色,“啪”的一声脆响,其手上的碧玉扳指竟是应声而断。好一个惊喜,果真是惊喜!熊娘们儿,你、好……你——气死小爷我算了!“相……”卫昭南的纠结狰狞全然落在小蛮眼中,她刚张了张嘴,脑中却灵光一闪,愣是把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又生生儿咽了回去,只歪着脖子冲这一拨人淡然地挨个儿扫了一眼,便又恢复了方才那痴痴傻傻的呆滞颜色,原本还算清亮的眸子里除了茫然,便是茫茫然。现如今,恐怕连谁人放个屁都比自己的辩白来得响亮,还会有什么比装疯卖傻更好的自保办法么?“呀!容轩你在说什么?她怎么可能是昭南哥哥的……”一旁的程未言扬着下巴,仔仔细细把个陆小蛮打量了一番,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比自己灵动了些,勾人了些,可怎么看身上都有股子风尘气,何况还做出今日这般令人不齿的事情来,怎么可能是昭南哥哥的妾室?“未言,少说两句,”芷兰扯了扯一脸疑惑的程未言,有意无意朝她递了个眼神,望向小蛮的眼神飘飘忽忽滑过一抹狠戾。想当初,自己一时犯傻着了容轩的道儿,哪见过昭南有一丝一毫的不乐意?可如今却这般要吃人的样子,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莫不是要把她陆小蛮喜欢到骨子里?!“未言,我怎么可能认错!不信、不信你问阿九!”卫容轩急急为自己辩护,转手便把绣球抛给了兀自发愣的阿九。程未言见阿九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再加之卫昭南身上怎么都掩饰不住的怒气,心中自是明白了几分,望向小蛮的眼神又平白多出了些记恨同鄙夷,只自个儿小声嗫嚅着,“怎么这般样子,见昭南哥哥出事,转头便去勾搭了别的男子……哼,难、怪!”程未言对小蛮无端的疏远和厌恶,其实早在今早进了卫府便在胡芷兰同卫容轩的一唱一和狂轰滥炸间拉开了战线。她真是搞不明白,像芷兰姐姐如此柔弱贤淑的女子,那叫做小蛮的女人怎么会下得去狠手害死了人家腹中的孩子?果真是人心险恶,世情凉薄啊!“哼,”卫昭南杵在原地良久,又是心疼又是肝儿痛。这小娘皮虽说平日里恶作剧惯了,可总还是个有分寸的人,断不会平白无故做出这等事情来,再瞧她迷迷糊糊的样子,不是装的便是给人下了药……可未言方才那番话,真真儿是刺痛了自己的自尊心,难不成小蛮平日里伪装得太好,骨子里却是个如此功利的人?其他人自然不知卫昭南心中这一番挣扎,只管跟着他转身而去的脚步匆匆离开,芷兰刚要说两句什么,却是被容轩一个暗示给憋了回去。“阿九!”卫昭南撂下句“阿九”,竟真的再也没有回头,一干人等心下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也不管小蛮是死是活,纷纷飘然而去,只剩下一个善于揣度主子心意的阿九,慢慢扶起略有些呆滞的小蛮,心中那份小小的慨叹不经意顺着嘴巴就流了出来,“我的陆小姑奶奶喂,你说你,前日里还好好儿的一个人,怎么如今就便得这副模样?哎哟……”“哎哟什么哎哟,牙疼啊你?”陆小蛮眼见着几人走远,竟是自个儿出溜起来,一个爆栗子嘣上了阿九的脑袋,“老娘还没死呢,就在这儿哭丧!”“耶?你没事!你你你……装的啊?”“什么装不装,方才那情形,我不装行么?哼,莫名其妙被人摆了一道,还偏偏挑这好时候,难不成真是因着出门前没去拜拜马王爷?”小蛮说着,忙扯过地上的包袱皮儿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甚好甚好,不光自己那套传家的夜行衣健在,还多了一枚漏掉的金锞子。“哎呦喂,我的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忙着数钱?没瞧见少爷都气成什么样儿了!真是,你怎么能……”“我怎么啦我?那两个人的话,你信?”小蛮的神色阴转多云,忽然就严肃了起来,水汪汪的两只眼睛只管盯住阿九,里头竟不参杂一点感情。阿九被他看得没来由一阵心虚,可要说小蛮能做出那等事情,还真是有些天方夜谭的味道。“不信,说什么也不信!可是今儿个这事情这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您又怎么解释?”阿九果断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问道。他的回答着实叫小蛮松了口气,好歹这世上有人信自己,做人还算成功。“我解释什么呀!那日晚上我偷偷溜出府去救相公,没想刚到崇理院门口就遭人暗算,后来两眼一黑,再睁眼的时候就成了现在这副德行!对了,相公他怎么好端端的……就出来了?”“嗐,你是不知……”阿九将那事情前前后后跟小蛮念叨了一遍,还自作聪明的把程未言那段给瞒了过去。“嗬,原来是这样。那皇帝也太……咳咳,我就说嘛,相公铁定是被冤枉的!”“咱家爷是没事儿了,陆姑奶奶还是赶紧想想您自个儿吧!”“嘿!连你都相信我,相公那么聪明的人有什么理由不信?啾,他是气得糊涂了,换做是我,若在街上看到自己的女人这般样子,还不早就一刀把她砍得稀烂稀烂?啧啧,君子果然是君子,相公的定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啊!今日能如此对我,我便很是知足了,感谢相公的不杀之恩!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蛮自得其乐地冲卫昭南离开的街角装模作样象征性的拜了拜,阿九却悄悄冲天上翻了个白眼儿,暗自砸吧砸吧嘴,心道:小姑奶奶,就算咱家爷信了你,可难缠的主儿还在后头呐!以后您这专房专宠,可得叫那程家大小姐割去一半儿咯,啧啧……“咦?阿九!”小蛮刚得意没多会儿,竟是反手一捞,把兀自想入非非的阿九提到了前头,小嘴儿一撅,满心的不快,“我问你,刚才那女人是谁?”“啊?哪个?你昔日的好姐姐你不认得?”“别给我打马虎眼!芷兰和她那相好,我自然是认得,可我说的不是他们!就是那个……站在相公旁边,”小蛮一想起程未言那高高在上不屑的眼神,浑身都是鸡皮疙瘩,拽什么拽,老娘若不是遭人陷害,能叫你一个臭丫头看了笑话?哼!陆小蛮比比划划,眯缝着眼睛,极力在她那本就存墨不多的脑中搜寻着形容词,“就是……不光穿得跟个虎皮鹦鹉似的,还一个劲儿叽叽喳喳学人说话的那个!”“噗嗤!”阿九一听乐了,哪有这么形容人的,难不成人家相府千金说的一直都是鸟语?“啊哈哈,我的姑奶奶,若是叫那丞相千金未言小姐听了您这话,哎呦喂……您就请好儿吧!”“她就是程未言?!”“嗯,她就是。”“你确定?”“必须的!”“妹啊!嚣张,实在是嚣张!”“人家再嚣张也嚣张不过您呐!敢说丞相千金——那日后的卫家正儿八经的正房大少奶奶是虎皮鹦鹉?啊哈,啊哈哈,啊……哈、哈、、、”阿九舌头一伸眼睛一闭,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下可好,说漏了吧?让你口无遮拦,让你口无遮拦,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