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我?这家伙。我甩甩头,兀自拿过桌上的菜单,这也是我创下的。大堂里仍旧是按照这里的老规矩,由伙计报菜名,只是由原来的直白改成了一长串的河南梆子,没办法,来吃东西的很多人居然都是不识字的,也用不了菜单。各雅间里有符合各处风格的一本菜单,如这兰字间,便是请人在雪白的宣纸画了各式的兰花,在花与叶的空隙间,写些本店的一些特色菜式。再如冬雪间,是一片冰封的世界,菜式如雪花扬扬洒洒,纷纷落下。这一招很是对那些来雅间消费的文人骚客,所以雅间里是日日爆满,收益也高过大堂里去。我开了门,叫小伙计进来,然后点了一些菜式叫他送上来,小伙计答应着出去了。宇文还是没有说话,只看着我叫小伙计,又看着我吩咐点菜,看着我在他旁边坐下来。他不说话,我也没有开口说话。往日里,宇文话也是不多,大多数时候,我只是坐在这里,没事做即想些自己来了这里之后的事,以及往后要怎么办。而宇文,慢慢的吃着我帮他烫好的东西,偶尔我抬头,抓到他在看我,似乎,又没在看我,只眼神落在我身上,唇角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小伙计送了菜品过来,帮忙我架起炉子,就退了出去。我起身,按照宇文的口味给他调好了味碟,锅里的汤滚开后,又放了些他平时爱吃的东西进去,烫好了,放在他面前的碗里。“咕咕~~”宇文还没开始吃,我的肚子倒先叫上了。“呃。”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完了,这脸丢大发了,刚刚只顾着跟林夫人聊天儿,没有吃午饭,原本也没觉得饿,只看着眼前的美食……呃,条件反射,完全是条件反射。“哈哈哈哈……”宇文见我窘的样子,居然大笑起来,笑得毫无形象可言。我羞愤极了,站起来,一扭身就往外出去。“别,饿了就陪我一起吃吧。”宇文停止大笑,拉住我的手。轰的一下,我脑袋里就炸蒙了,他,他,他居然拉我的手,虽然天朝民风开化,并不禁女子外出,可,也没有男子随便拉女子的手的呀,这,这算怎么回事?呆呆的随他坐下,看着他将自己面前的碗轻轻的推到我面前,又拿起筷子挟了菜放在碗里,温柔的说道:“吃吧。”我呆呆的点点头,抬起手去拿筷子,呃,手还他的手里,遂抽出我的手,他紧了紧,旋即松开。我拿起筷子,低着头吃起来,脑子里还是一片蒙蒙的,无法思考,只机械的吃着东西,一片又一片。胃里有了些东西,人也才慢慢的回过神来,我突然意识到,筷子虽备下几双,分别用来挟不同的菜,可,碗好像只有一幅,那么,呃,我用的是宇文的碗!老天爷,这可怎么好?脸迅速的红到了脖子根,我将头埋得更低了,只希望一辈子都不用抬头面对他。又埋头吃了一会儿,听到宇文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吃饱了吗?”点点头,将头再低下一些,仍感觉脸上是火热一片。又听到他略带戏谑的笑声:“再低,就低到地上去喽!”我恼了,想姐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以前又不是没被人拉过手,当年俺也是拍过拖的,虽然都是无疾而终,好歹也是见过场面的人,还被寝室里那帮腐女拉着看过某岛国的动作片,现在,倒是被个古代人笑话了,有没有搞错?我负气抬头,恶狠狠的盯着宇文,不期然,眼睛却直撞进一双深遂的眸子,此刻,这眸子正含笑望着我有些恼、更多的是羞意的眼睛,似要融化。我有些别扭的转过转眼,轻哼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哈哈哈哈……”又惹来他一阵纵声大笑,“果然,心情不好时来见见你,马上开怀。”我不悦,嘟囔了句,“什么话嘛,难道我还成了你的开心果了?”没想到,这家伙倒是收了笑,一本正经的盯着我,盯得我心里毛毛的,又要发火。自从来了这古代,我的脾气已是收敛许多,没办法,先是穿越过来第一天就被人发现是个冒牌货,又得知自己在这个家里是做不得主的,唯一的靠山远在天边,不得不收着性子陪小心装大小姐;再又一路逃命与丫头分散,好不容易被人救下,难道你还能耍哈脾气?然后独自一人前往洛阳不安全,不得不求了人带着走,路上还借了人家的钱,只能留在这里打工还债,更加得低调做人。忍了这么久,姑娘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出气了。正待要开口,那家伙倒是先说话了。“之前告诉过你,我来洛阳是有事要办的,如今办事遇阻,偏生投鼠忌器,还发作不得。要是依着我,倒先拘了来,一番严刑,怕他不招。可……”又自嘲的笑笑:“算了,不说了。”见我气鼓鼓的,拧了拧眉:“倒是你,天生的就好像能让人降下火来,每天过来和你坐坐,倒是能让人心绪平静些。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赌气道:“可不是嘛,你的火气是下来了,都被我接收了嘛,话说,我就是个受气包。”宇文没有说话,只定定的看着我,突然,欺身近前,低低的在我耳边说道:“你不是受气包,也不是开心果,晴如,你是解语花,我的解语花。”脑袋里又是一下炸蒙,刚刚好不容易找来的清醒又被炸得无影无踪,只感觉耳边一阵潮湿的热气,迅速蔓延全身,包裹在淡淡的伽南香味里……那天,宇文说了些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握了我的手,说了好些话,比前几日加起来都说得多,我脑袋蒙蒙,傻傻的看着宇文俊逸的脸,迷失在他淡淡的笑容里,只模糊记得,玲儿来唤我用膳之前,他低低的跟我说:“乖,这几天哪儿也别去,就在逸仙楼里等我,只两天,我把手里的事交待了就带你回京城……”懵懵懂懂跟着玲儿回了房,怎么用的膳,怎么洗漱宽衣,甚至是怎么睡觉的,我一概不记得,只记得有个美丽的梦,梦里是甜甜的伽南香。第二日,破天荒的,醒来时,已是巳时时分,我抱着被子坐在**,仍感觉这一切美好得不像真实——那么帅,那么迷人的宇文,他说,我是他的解语花?我承认,我有点犯花痴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小敏担心的眼神,还有玲儿时不时看来的疑惑,只抱着被子傻笑,有如初恋般的甜蜜盈盈充满心中。也不知坐了多久,终于,玲儿看不过去了,走过来说:“小姐,已是隅中时分,小姐是不是要起床梳洗用午膳了,这早膳就没吃,一会儿,客人就都来了。”啊?都已经快中午了吗?那宇文不是等一下就要来了?我跳下床,“小敏,帮我拿衣服过来,月白的那身,夹袄要那个洋红掐牙的。”在绣凳上坐下来,笑着对玲儿说:“帮我梳头吧,就前几天那个反绾髻,留燕尾,心婉说我梳那个髻最好。”玲儿笑着点头,手腕翻飞,满头的青丝就随着玲儿灵巧的手变化出各式花型,梳好后,又在右边留下一缕燕尾,柔柔的停在前胸。“可以了,小姐,今儿想插什么钗呢?”玲儿拿过奁盒,递给我挑选。我看了看奁盒,里面是我全部的首饰,包括先时从家中带出来的,还有林夫人后面送的好些,摇了摇头,“不要这些。”又想了想,问道,“那日从白马寺里回来,不是在街市上买了支白色的木钗吗?钗头有支蝴蝶的那个。你收哪里了?”玲儿笑笑,走到书桌前,拿出一个半旧的木匣,“我收在这里了,只一个木头钗子,我以为小姐只当时看着新奇,过后就忘了,没收在奁盒里。”我点点头,“就插这个吧。”玲儿有些奇怪,却没有言语,听话的帮我插上这支白木钗,又仔细的端详了一番,点点头,将铜镜递给我,笑说:“竟不知道这木钗如此衬得小姐花容月貌。”我接过铜镜,前年照了照,没有什么不妥,又将铜镜递给玲儿,“其实发钗首饰之类,华贵固然好看,但重在场合,有的时候,越是简单的首饰,越是衬人,太过繁重的首饰,反倒叫人失了灵气,只满身的金银,贵重是有了,却也俗了。”玲儿接过小敏手里的衣服,帮我穿上,“小姐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看人看事也看得透。玲儿从前总以为自己走的地方多,见的人也多,忝以为见多识广,自从遇见了小姐,倒发现自己这么多年走的路,还不如个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了。”言辞颇还有些自苦。我伸出食指,点了点玲儿精致的鼻子,“你能跟小姐我比啊,你走的那些地方算什么,小姐我从前的二十多年前最大的爱好就是做驴友,顺便吃尽天下美食,哈哈哈。”玲儿惊慌的扭过头,除没有看到小敏,拍了拍心口,“小姐,您还是要注意哈,这些话,给别人听去了,小姐就会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