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卯时分,天色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京都白龙城郊外的一处独门独院里,突然火光冲天,不一会儿硬是燃亮了半个天际。一个身中数箭浑身是血正当而立之年的男子一动不动的躺在里噼里啪啦烧得正旺的院子空隙里,支撑房屋的梁子一根根地跌落下来,发出巨大骇人的响声,一大一小两个女的半跪在他身边嚎啕大哭。“爹,爹爹••••••呜呜••••••你怎么啦?”小姑娘十一二岁的光景,秀气绝美的脸上,一双丹凤眼早已哭得红肿了,一双白嫩细致的小手用力地拉扯着早已被鲜血染红了的父亲的衣角,“爹爹,你不要丢下月儿不管,月儿想吃豆腐脑,你快起来带月儿去买嘛••••••”小姑娘说完,便伸手放到男子的肩膀上,想要扶他起来。“相公••••••你不要走••••••你忍心抛下我和月儿不管吗?••••••呜呜呜••••••”一个二十多岁三十不到跟小女孩儿相貌甚像的妇人,哭得声嘶力竭,肩膀一抽一抽的,都上气不接下气了,“我不让你走,为妻不能没有你······呜呜呜······”躺在地上的男子终于艰难地睁开了自己那双视线模糊的眼睛,眼角随之不自觉地流出了大滴大滴的泪珠,他缓缓转头看着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桂花树,断断续续地对妇人说,“素儿,快••••••去••••••桂花树下那只咸菜缸里••••••”妇人闻言点了点头,马上站了起来,抽泣着跑向了那棵桂花树••••••“爹••••••爹爹••••••不要离开娘和月儿••••••”小姑娘虽然心里难过,哭得也异常伤心,但是说话却毫不含糊,“月儿以后不让任何人伤害爹爹,月儿一定要保护好爹爹和娘亲。”一抹欣慰的笑容涌现在了嘴角,男子那张很man的脸马上舒展了开来,俨然成了一朵好看的**,他用尽全力好不容易抬起了一只手,轻柔地把小姑娘脸上的泪水抹去,断断续续的说:“月儿,你••••••真是个••••••乖孩子,以后照顾好你娘。”妇人拿着一个油布包着的东西快速回来了,在男人的示意下赶紧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支黑不溜秋毫不起眼再普通不过的发簪,男人又示意妇人把它别到小女孩的羊角髻上。妇人也不多问,一边哭一边点头答应了。做完这一切,男人鼻孔里的出气已经明显多于入气,本来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开始涣散了,好不容易聚集了一抹温柔的目光,定格在了妇人的脸上,努力地说道:“素儿,对••••••不起,为夫不能陪你到老,不能陪你看每一个日出••••••每一个日落了••••••”“涂郎,你快别说了······”妇人早已泣不成声,她赶紧伸出芊芊玉指轻轻地擦去了男子嘴角里浸出来的血丝。“这只••••••发簪••••••事关重大,你们娘俩务必••••••务必要保管好了,里面有••••••”男子旋即徐徐的把目光移到了小姑娘的脸上,声音已经小如蚊叫,“月••••••儿,你••••••长大了,替父亲······照顾好你娘亲。”“嗯,爹爹,月儿答应你,月儿一定要为父亲报仇!”小姑娘咬着嘴唇,不再大声哭泣,而是握紧了小小的粉拳,用力点了点头,任眼泪无声地滴落••••••“爹爹••••••不要月儿报仇,••••••只要月儿••••••平安幸福!”男子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把话说完,脖子向右边一歪,慢慢闭上了眼睛,原本给母女俩一边一只紧紧握着的手,也随之无力地垂下了。“相公••••••涂郎••••••”妇人哭喊着扑倒在男子的身上,马上昏阙了过去。“爹••••••爹••••••”小女孩刚哭了一声爹爹,又赶紧把身子转向了妇人,一边大声喊着“娘亲,你别吓月儿••••••”,一边伸手用力掐她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儿,妇人才悠悠醒转过来,一睁开眼睛,便紧紧地盯着面前睡着了一样的男人,神情马上变得呆滞起来,好像完全不会哭也不会闹了。“糟糕,娘这不是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吧?”小姑娘心里更加悲痛,一时之间,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了。这个小姑娘就是前世莫名其妙惨遭自己的老公四皇子段纯天和嫡妹郎珠杀害的郎月,原名涂月,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她重生的当日,竟然就是父亲涂放死亡之时。“娘,你千万别这样•••••你看你不是还有女儿我吗?”涂月尽管伤心,还是一把抱过了因为父亲猝然离去不堪打击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母亲殷素儿,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出言柔声安慰说。然而,殷素儿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女儿说什么,双目空洞无物,俨然像一根木头一样,一动也不动了。“娘••••••”涂月看到殷素儿这个样子,好不伤心,心想再不能这样下去了,于是赶紧出言试探着问道,“娘,咱们还是找一个父亲喜欢的好地方,让他好好睡一觉,你看好吧?”殷素儿就像灵魂出窍了,仍然不言不语。“娘,你不说话,月儿就当你是答应了呀?”涂月流着眼泪哽咽着说道。涂月缓缓站了起来,突然感到右腿一阵疼痛,低头一看,原来是在刚才慌乱中,自己也已然被房顶上的一根掉下来的横梁砸伤了。她忍着剧痛,站在那里放眼环顾四周,突然眼前一亮,心想就让父亲在离家不远树木掩映下的小溪流水断桥风景优美之处安息吧,父亲一定是非常乐意的。想要找个人来帮忙,可是涂月觉得这个不太可能,因为自己家里独门独院的,所以天际还没有完全放亮的此刻,除了母女两人之外,又哪里还有什么鬼影经过了呢?涂月只好拖着那条残腿,在残垣断壁中努力地翻找起来,最后好不艰难找到了一根一头稍微锋利的粗木棍,她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才在选好的地方挖了一个不太深的土坑,艰难地走回来,想说服母亲跟自己把父亲搬动过去,然而殷素儿只是张开双臂紧紧地俯身试图覆盖住丈夫涂放的身体,动也不让女儿动他一下。这样一来,涂月除了感到悲催之外也别无他法了,最后只好一屁股坐倒在殷素儿的身边,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那颗小小的头颅,十分难过地低垂着头,决定默默地守候在母亲的身边,心想让她多陪伴一会儿父亲也是挺好的。都说重生之后都是相同的道路,不一样的活法,但是此时此刻,十一二岁的涂月,为什么还是觉得那么无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