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浮生

乌云低垂，天气闷得让人感觉胸口发堵。自从周秀春从客栈搬到县衙对面，长清县大环境的色调，仿佛一下子阴暗了不少，弄得他的心情，也莫名其妙地跟着有些低落。祝头三死后，县城里就很快出现了以李小二为首的新的犯罪团伙，整曰里各种群殴，给周秀春带来了不少收入。周秀春现在已经不去荒山采药了，新房院子的空地里，那些野草长得飞快，完全可以满足周秀春每天炼药的要求。不过因为野草的种类太少，大力丸偶尔才能炼出来，最多的还是金创药和回春丹，连解毒丸都少见。至于非得那种蓝色野草当材料不可的太一丹，更是完全没有可能。周秀春心里多少有些失望，有的时候坐在门前的医馆里，他时不时会后悔为什么把第一颗太一丹给龚子喜那个没节艹的王八蛋吃了，要不然的话，他现在或许要更生猛一些。新医馆开业七八天，前前后后有十几波不长眼的小混混来收保护费，接二连三地被周秀春团灭掉后，眼下周秀春已经是长清县内超然的存在，连王县令每天见到他都陪着笑脸。想来也对，一个不怕刀砍的变态，如果哪天发起疯来冲进衙役大杀特杀——县令也只有一条命啊，不和周秀春处好关系怎么行？赵师爷甚至还给周秀春退了五两银子。能从当官的手里把钱捞回来，周秀春也算是长清县独一份了。又是一个天色阴沉的早上，周秀春给不多的病人开完药后，就坐在店里头继续发起呆来。对于未来，他的想法很多，但是现在，周秀春还是决定先在这里住下，直到从燕赤霞那里把该学的东西都学到手为止。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危险。这几天终于回忆起第二部中，满朝文武被一只妖怪吃成空壳的画面，周秀春就坐立不安。至于学会道术之后该去哪儿，周秀春的想法，还是先去京城。不管危险与否，京城总比长清县繁华，生活质量高一点，终归不是坏事。“汪！汪！”两声叫唤，打断了周秀春的思绪。身边两条斗牛梗，是周秀春在狗肉市场买来的。起初的时候极其凶猛，幸好周秀春不怕咬，不然睡觉的时候早被咬死了。两条智商不怎么高的狗，在花了好几天时间弄明白周秀春的变态之处后，终于乖乖地安静下来，再加上周秀春管饭，这些天，总算有了点宠物的样子。本着咬人的狗不叫唤的愿景，周秀春为两条狗取了非常有寓意的名字，一条叫悄悄，一条叫默默。现在虽然还看不出这俩货是否有防火防盗防鬼怪的能力，不过按卖狗肉的伙计的话说，就算这两条狗干不了看家护院的活，杀掉吃狗肉也不亏。“吃狗肉啊……”周秀春嘀咕着，低头看了眼悄悄和默默。两条狗感觉到危险，立马朝周秀春呲牙咧嘴，发出呜呜的威胁的声音。“妈的，居然朝主人呲牙，没家教……”周秀春一条狗赏一巴掌，被揍得生疼的斗牛梗，哀嚎着跑出了屋子，片刻间就消失在了街面上。周秀春也懒得去找，反正这俩货虽然笨，但到了饭点一准回来，就像长清县里大部分居民一样没出息。又过了一会儿，就在周秀春闲得蹲在地上数蚂蚁的时候，隔壁街的孙铁匠走了进来，还带了好些管制武器。他笑着对周秀春道：“周大夫，你要的刀和弓箭都做好了，你看看，这些东西成不成？”周秀春半点不懂武器，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后，就问道：“一共多少钱？”孙铁匠样子很老实地回答道：“工料钱是一两八钱银子，人工就收您二钱银子吧！”周秀春掏出两个一两重的银锭扔给孙铁匠，孙铁匠接过后，又期期艾艾地问道：“周大夫，我一个徒弟前些天烫伤了手，您能不能……”“拿去吧。”周秀春递给孙铁匠一颗金创药，孙铁匠拿了，千恩万谢地离开。孙铁匠走后，周秀春就拿起这些武器细细端详起来。刀和弓，都是周秀春那天回来后，找孙铁匠定做的，因为看到燕赤霞身上也有这两样东西。周秀春单手提起将近三十斤重的大刀，挥舞了两下，虎虎生风。放下刀，再拿起弓来，将弓弦拉满，稍微有点吃力，但也不至于太费劲。“要是遇上危险，再吃一颗大力丸就好了。”周秀春嘀咕着，摸了摸怀里的小瓶子。现在剩下的不多的几颗大力丸，全都被他贴身放着。闲来没事，将东西收拾好后，周秀春关了店门，又四处闲逛起来。沿着县城的朱雀大街一路走，不知不觉就走到原先自己开医馆的地方。隔壁棺材店的李老板见到周秀春，眉开眼笑道：“周大夫，今天不看病啊？”周秀春点点头，忽然发现棺材店隔壁已经有店家了，就走了进去。这是一家卖香烛黄纸的店，店家见有客人，连忙招呼道：“这位客官，你想买点什么？”周秀春却笑着反问道：“你是新搬来的吧？”“是，是，是！”店老板一脸高兴地回答道，“听说长清县一天之内死了好多人，我特地从隔壁的泰源县搬过来，想要发点财。你看看，我这个店铺风水多好，旁边就是棺材店，简直是天作之合啊！您要买黄纸吗？”周秀春走到一个贴满了画了符文的黄纸的架子前，问道：“这些符管用吗？”“当然管用！”店老板大叫起来，“我这可是祖传的手艺，我家祖上是张天师，张天师你知道吧？龙虎山，抓鬼的！这些符，就是他当年留下的，用了这东西，保证百鬼不侵，客官，你家闹鬼吗？”周秀春摇摇头，却说：“这些符，卖给我一些吧，留着防身也好。”“说得对，说得对，那些脏东西，等遇上了就晚了，要是世人都有客官您这么有远见，我早就在京城买上房了……”店老板唠叨着，给周秀春装了满满一大袋，然后伸手就敲诈道：“十两银子。”周秀春冷冷一笑，一巴掌将店老板拍飞，从怀里掏出几钱的散碎银子仍在地上。“妈的，连老子的竹杠都敢敲，你也不跟别人打听打听我是谁！”隔壁的李老板马上蹦出来，高呼道：“妈的，这个卖黄纸的居然敲诈周大夫，大家给我打啊！”周秀春拿了东西就走，也懒得管身后家伙的死活，在长清县住了这么些天，周秀春已经将同情心什么的，基本上都喂给悄悄和默默吃了。这天下这么乱，做好人，他做得过来吗？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了，恶人嘛，让他们吃点亏，就算是给点教训。回到家门口，悄悄和默默已经回来了。两条狗很不要脸地选择失忆，装着乖巧的样子在周秀春跟前摇尾巴。“等会儿就开饭！”周秀春开了门，两条狗马上冲进去。回到自己房间后，周秀春先把箭矢全都拿出来，每支箭上贴上一张符。十支箭加工完毕后，周秀春就出了房间，打算去做午饭。只是刚一走出房门，他就不由得愣在了当场。只见院子中央，悄悄和默默，正弓着背，面对面朝对方呲牙，发出威胁的低吼声。在它们中间的，是一坨半干燥的狗屎，看样子应该是不久前它们之间的某位的代谢产物。周秀春来不及阻止这俩饿疯了的二货，只见悄悄猛然向前一扑，俩二货就抱在一起撕咬起来。没两下子，率先发动进攻的悄悄，就被默默压在身下欺负。悄悄口中不断地发出不甘心的吼声，双腿死命挣扎，肚皮贴着地面挪动两下后，将舌头伸出去老长，如愿以偿地舔到了那坨狗屎，但就在几乎要咬住的时候，默默却突然从他身上跳下来，一口叼住狗屎，吞下就跑。眼见到嘴的“零食”被抢走，悄悄终于小宇宙爆发，它发出不共戴天的怒吼声，奋力追赶出去。不一会儿，周秀春就听到前院传来默默的哀嚎。为了那坨屎，悄悄彻底和默默玩儿命了。周秀春被这两条死狗惊天地泣鬼神的精神震撼到，伸手捂住脸，心中黯然神伤：“这狗肉没法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