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索命梵音

大院外的火光渐渐散去，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虫子，全都从暗处爬出来。看着原本平整的小院地面下，一拱一拱地钻出许多只尺寸惊人的蜈蚣，冷汗止不住地从周秀春全身每一个毛孔渗出来。周秀春仿佛觉得自己的内脏已经被掏空了似的，整个胃部隐隐泛着绞痛，满脑子里除了《异形》，再也联想不到别的东西。好在大大小小的蜈蚣，似乎是对他有些忌惮，远远地围成一个圈，并没有贸贸然向发起攻击。也不知在黑暗中对峙了多久，头顶上方的金光，渐渐减弱下来。周秀春呼吸急促地抬头一看，没见到蜈蚣精的真身，不远处却传来了夏侯霸的声音。“周兄，赶快跑啊！”周秀春转头望去，见到趴在墙沿上的夏侯霸，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飞身过去。只是刚刚跃起，周秀春就遇上了麻烦。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手，突然从黑暗中伸出，搭住周秀春的肩膀，硬是把他按了下来。借着月光，周秀春看到了一张说不出诡异的慈祥的面孔。“这位六扇门的捕头，当真是好本事，竟能吓得本座的宠物不敢上前。”慈航普度笑眯眯地看着周秀春，仿佛半点没有要弄死他的意思。周秀春勉强地挤出一个笑，道：“大师过奖了。”“不知施主你来本座的别院，是何目的啊？”周秀春舔了舔干裂的舌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道：“大师，你且听我慢慢道来。半个钟头前我和夏侯兄，也就是趴在墙上那位，吃过宵夜之后，想找个地方乐一乐，我们听说礼部尚书郑大人家最近弄了一个名叫百家乐的游戏，十分好奇，就想去消遣一下。由于郑大人位高权重，我俩身为底层公务员，空着手去拜访会显得很失礼，所以路过集市的时候，我就顺手买了一只公鸡。”慈航普度听到“公鸡”两个字，不由得眉脚一跳，神情不悦道：“说重点。”“重点就是，我们在郑大人家里发现了一只可爱的小蜈蚣，长得和鳄鱼一样健壮。我周秀春自问这辈子走南闯北，见过不少蜈蚣，可像那只蜈蚣那样英俊潇洒有气质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我和夏侯兄毅然决定放弃百家乐，想逗那只小蜈蚣玩玩，结果却不小心让那只小蜈蚣受到了惊吓。眼见小蜈蚣逃出尚书府，我生怕它在路上出意外，就一路护送，没想到……哈哈，原来那小蜈蚣是大师您的宠物。现在我终于明白，那只小蜈蚣为什么如此气质不凡了！”“哈哈哈……”慈航普度仰头笑了三声，拍拍周秀春的肩膀道，“故事编得好啊！”周秀春笑得像哭似的，回答道：“大师过奖了。”慈航普度突然板起脸，严肃道：“施主，你可知道，花言巧语、巧言令色的人，死后是要入拔舌地狱的？”周秀春一脸虔诚道：“第一次听说。”“欺骗，是一种罪孽。”慈航普度盯着周秀春的双眼，沉声道，“就让本座，来为你洗去这些罪孽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索命的梵音，仿若来自天边，又似乎来自心底。周秀春突然间内息翻腾，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股极为强烈的愧疚。过往做过的种种坏事飞速地在脑海中闪过，一时间脑袋就仿佛要炸开一般难受。“啊——！”周秀春一声大叫，单膝跪下来，抱住慈航普度的大腿，声泪俱下，“大师，我有罪！我认罪！我五岁那年故意在墙上凿出一个小洞，偷看隔壁的小姐姐洗澡；七岁那年，我偷了我家对面那个哥哥的玩具，扔进了粪坑里；上小学第一天，我抓了十八条毛毛虫放在十九个同学的桌子里，多出来的那条，是被我切成两段的。还有二年级的时候，我骗同学说放假半个月，害他被他爸打断了腿，三年级的时候我把强力胶涂在学校的双杠上……”“啊——！我有罪！我有罪！我……我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墙头上，夏侯霸拔出刀捅进自己的肚子，一滩鲜血溅落下来，洒在周秀春的脸上。周秀春一个激灵，猛然从幻术中摆脱出来。转头看见十只大蜈蚣正朝夏侯霸爬去，他急忙伸手一擦脸上的血，在手心画出一个太极符。“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轰！慈航普度反应不及，被奔雷咒击飞出去。周秀春习惯姓先往嘴里扔一颗大力丸，随手在地上抓起一大把聚魂草，收入戒指中，脚一踏地，飞身而起，赶在一只大蜈蚣啃到夏侯霸之前，抓起重伤昏迷的夏侯霸越出院墙，随手再往院子里扔进十几张黄纸，大喝一声：“般若波罗蜜！”院子里火光一片，顿时响起妖怪们凄惨的叫声。慈航普度跳到墙头，见周秀春已经跑出几百米远，怒声道：“有种你别跑！”周秀春头也不回，大吼道：“有种你别追——！”…………狂奔半个小时，翻出皇城的城墙后，周秀春恍如隔世地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有机会拿出金创药和回春丹，塞进夏侯霸嘴里。夏侯霸幽幽苏醒过来，看看周秀春，摸摸自己的身体，脑子似乎还有点不清醒，问道：“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周秀春也不瞒他，面色凝重道：“护国法丈是妖怪，刚才你差点死了。”夏侯霸眼珠子瞪得老大，道：“此话当真？”周秀春点点头。“周兄。”夏侯霸沉声道，“依你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周秀春还在想刚才命悬一线的画面，随口道：“什么怎么办？”夏侯霸道：“虽然我们已经知道护国法丈就是妖怪，但不管怎么样，他现在还是护国法丈，而我们又没有办法弄死他。等到明天早上，只要他在早朝上参我们一本，你我可就没地方呆了。”“对啊！”周秀春这才反应过来，又反问夏侯霸道，“那你说该怎么办？”“事到如今，我看只有跑了。”夏侯霸深深地皱起眉头，眉宇间充满了暴戾，“我知道北方有一处山寨，寨主功力很高，而且他很欣赏我，不如我们就此去入伙吧！”“不行！”周秀春道，“我不能走远！”“为什么？”“因为……”周秀春遥望着远方，轻声回答，“我要等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