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又灰蒙蒙一片,似乎又有下雨的迹象,河畔吹来的风更是凉飕飕的,脚边的芦苇草时不时的随着风摆动,落满了白雪的路面上,正渐渐融化着积雪,待雨水再浇灌一下,这些雪估计该被全数冲散到河里,至此,就该寿终正寝了。顾野青眼见天色已然变暗,便对莫若然一再劝到:“师妹,且不管你为何不肯见君上,但先到我居住的营中歇息,君上一般在城楼内,不会来我这帐子中,你这副模样,我岂能让你一人在风中受雨!”顾野青的一番话再次温暖了莫若然的内心,寻思着现下也没地方可去,何不随他去,好歹不能再让肚子里的孩子跟着自己挨饿呀,如此,她便不再拒绝,对着顾野青笑着点了点头。顾野青这才展露高兴的笑容,急忙将莫若然拉上了马,再握紧缰绳,疾驰而去。马儿在淮河城靠南方向的营帐中停下,这地方是将士们暂时居住之地,本该随落尘君住在城楼内,可将士们众多,城楼住不下,便被迁移到靠近沙场的南边,原地驻扎,一是为了随时观看战况,二是为了操兵演练。顾野青率先下了马,随后将莫若然抱了下来,营帐中来来往往的将士们纷纷对顾野青行礼,看来宫中之说,根本就是假的,顾野青怎么可能会背叛落尘君,简直是无稽之谈,但其中根由,莫若然却无从而知。“师妹,你先入帐,我去请大夫来…”莫若然一听顾野青要去请大夫,急的忙拉住顾野青的手,连连摆手说道:“师兄,我没事,我就是饿了,师兄能不能先弄些吃的给我…”顾野青闻言看了看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莫若然,这才恍然大悟,笑着一拍自己的额头,叫道:“你看看我,都糊涂了,这一路走来,你都没吃什么,你且先去泡个热水澡,我这就去唤将士们弄吃的来…”说完后,顾野青就迫不及待的跑走了,看他的脚步似乎很沉重,仿是长途跋涉的缘故,看来他也很累了,可是他却优先考虑着她的感受。莫若然扬起嘴角温柔一笑,谢谢你,师兄。莫若然来到顾野青居住的营帐中,见帐中并无其他摆设的饰品,就几样书画,忆起顾野青最喜欢的便是画画,小的时候他经常给自己画人物像,可她嫌弃他画的太丑了,经常嘲笑他,可那个时候,打打闹闹的,幸福啊,真想回到那个时候。想到此,莫若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算了,人生能有几次重来呢?而她,已经占用了一次重生,可她并没有好好的活,总是那么迷迷糊糊的过,胆小又怕事,一点也不像那个活泼开朗的赵静。莫若然摇了摇头,过去了便不再想了,缓缓走到屏风后面,里头的浴桶正冒着腾腾热气,许是将士们知晓顾野青要回来,给他准备的水。莫若然将身上的衣物褪去,随后躺在桶里,用手撩起水,替自己洗了洗脸,再接着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孩子,你的父亲离你如此之近,你想他吗?”莫若然轻声呢喃,眼里里早已湿润一片,接着叹了口气,说道:“即使你想他,你的母亲也不能去找他…”莫若然这厢刚呢喃完,还没来得及伤感,外头就传来重重的脚步声,而且越走越近,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和顾野青的不满声。“君上,你怎能擅闯微臣的营帐…”“难道朕就不能进来吗?”“能,可是…”莫若然听到落尘君来了,急的前后左右看了个遍,看见屏风处挂着自己的衣服,想伸手去够,却离得太远,要是站起来的话,就会被落尘君发现。莫若然咬着嘴唇,躲在桶里不敢出声,心里早已打鼓般的紧张,若是被落尘君发现自己在这里,就算十张嘴也说不清道不明。顾野青见落尘君进来后就扫了一眼帐中,随后又见他若无其事的坐在书案前,脸上没有一丝其他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嗜血般的冷漠,如平常并无两样,看样子,他并没有发现莫若然在这里。顾野青这才松了口气,自己便也装作大大方方的样子,忙跟着坐了下来,脑子里却在寻思着,怎么样才能让落尘君快些离去。“你可部署好了?”落尘君一双如墨玉的眼睛清扫了一眼顾野青,见他鞋子上沾满了污泥,许是刚刚才到达,便接着再对着顾野青道了句:“这段时日,辛苦你了…”顾野青闻言急忙站直了身子,朗朗说道:“不辛苦,只要能杀了紫陌夏殒,微臣吃点苦也不算得什么…”落尘君听他如此说,便点了点头,随即轻闭了一下眼睛。顾野青乘着这个时候,急忙看了一眼屏风处,莫若然在里头是连呼吸也不敢出,不行,这样等下去,水要是凉了,师妹就该着凉了。“君上,微臣刚刚回来,可否先让微臣清洗一番,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去城楼向你禀明此次部署的情况…”顾野青找借口赶落尘君离去。落尘君睁开那双绝美的眸子,再次疑惑的扫了顾野青一眼,见顾野青已显疲惫之意,便站起了身子,打算要走,却忽然听见屏风处清脆的水滴声,落尘君止住了步子,回头扫了一眼屏风处,水滴声却再未传来。落尘君狐疑的看了一眼催自己速速离去的顾野青,见他低着头并无异样,便也不好再点明什么,只叮嘱道:“你且好生歇息,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说…”说完后,落尘君就迈开步子离去,背影孤傲到让人心生敬畏。莫若然听见落尘君走了,急忙扯下屏风处的干净衣裳,匆匆穿了起来,待穿戴整齐以后,莫若然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师妹,没有冻着吧?”顾野青急忙上前问着莫若然。莫若然摇了摇头,看见落尘君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远,心中泛起了疼痛,多想靠近他,问问他过得好不好,可是却害怕他把自己当做陌生人,这种感觉,只能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躲避着他。“你既然知道他不是杀父仇人,为什么还要躲着他呢?”顾野青不解的问着满脸失落的莫若然,他是真不知道,莫若然此刻应该在宫里头才对,为何会出现在边境?“这话也说来漫长…”莫若然本是想瞒着顾野青宫中变数之事,但觉得自己此行的目的除了要见落尘君之外,不就是要告发祁征未篡位谋反之事嘛。如此便全数同顾野青讲了个清楚,希望通过顾野青之口再告诉落尘君,却不知顾野青听到自己如此道来,忽然就咧嘴大笑起来。“你笑什么?”莫若然满是不解,有人谋朝造反,顾野青居然还笑得出来?“师妹,你有所不知,不对,是我们瞒着你…”顾野青说到此,又笑了起来,随即嚷嚷道:“这个祁征终于忍不住了,看这次不将他一网打尽…”“这话是何意?”莫若然听得糊里糊涂的。“若然…”顾野青忽然叫了句莫若然的名字,眼神有些含糊,仿佛是因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随后拉着莫若然的手打岔道:“你方才说饿了,我已经叫人备好了膳食,先填饱肚子吧…”莫若然哪里肯依,甩开顾野青的手,板着脸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顾野青闻言勉强笑了笑,本是想同莫若然道明的,可落尘君一再嘱咐不可说。但觉得不说,他们两人之间恐怕很难再互相说上一句好话,便蹙着眉头对莫若然坦白:“其实,是君上让祁征谋朝造反的,这次打仗也是故意挑起来的,为的,就是替莫大将军报仇,也算是替你报仇…”顾野青的话让莫若然陷入沉思,这是一场反间计,落尘君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莫家满门被灭是因为祁征与紫陌夏殒之间的合谋,但是他却并未就此处置祁征。因那时的祁征和朝廷中的百官早已私谋,且取得了南越天下的一部分兵权,有如此滔天本事的祁征,落尘君怕会造成天下大乱,所以故意让自己背上这个‘想除去权倾天下的莫大将军’的罪名。背地里也让顾野青背上叛逆自己师傅的罪名,任其为心腹,让其在朝廷中慢慢收复被祁征夺去的兵权,并嘱咐任何人也不许说,更加不能与莫若然接近,故此,便是顾野青为何在宫中会忽然变得如此陌生的原因之一。至于这场战争,是落尘君布置下来的复仇计划,那日借着去北煞寻回莫若然之名,故意带领军队挑起三国的战事,为的是等待机会的到来,也正在这时,顾野青在背地里几乎收回了莫大将军的兵权,且拉拢了不少位高权重的大臣,他们一起演了一场戏。落尘君先派顾野青去边境与紫陌夏殒对决,再抛出几座城池诱引起三国的好胜之心,从而好让落尘君亲自带兵出城。料定在落尘君离开之后,祁征的野心便会膨胀,而且会乘着这个千年难得的机会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时,落尘君再带领千军万马光明正大的回城斩杀祁征,而且能让百官信服,并且能就此除去心腹大患。计划是万无一失的,且顺利进行着。但战场上,迟迟拖延了将近上月的时间,那三国联合,倒真是难缠的很,再加上祁征在自己的军队中安插了上万的奸细,可又不知到底哪些才是奸细?为了将这些奸细全数除去,落尘君便再施一记,杀敌之时表现出力不从心,且让其他三国先尝试到成功的滋味。果然,不消几日,祁征的那些奸细忽然都冲出来对自己倒戈相向,待他们反应过来之时,落尘君早已在饭中下了毒,至此,便消灭了祁征的军队,随后对外封锁一切消息,传回宫中的消息,便只有战败。祁征听到落尘君连连战败,便更是助长了自己的气势,他急忙给紫陌夏殒传消息,要紫陌夏殒杀了落尘君,紫陌夏殒要杀落尘君是自然的,但他并不打算要拼个你死我活,所以才借自己要整顿军队之说,拖延了对战的时间。乘着这个时候,落尘君再对外宣称顾野青在关键时刻带着军队逃跑,且投降到敌营。实则是派顾野青去将这些骁勇善战的军队安插进三国的军营之中,待到四国交战之时,这些军队便可得到发挥之处。待做好这些后,顾野青才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此番只等着开战,一来要退了紫陌夏殒的兵,二来要将祁征一网打尽,以报莫大将军在天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