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回到李家沟

下午一点左右，车子开始进山，这里是二龙山的余脉，坡度不算陡，但由于是属于乡级公路，路况明显比省道差多了，水泥路面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坑洼。但李悠然没有计较这些，茂密的山林，带着松树清香味道的山风，一切都让人感到熟悉和亲切。车继续前行，前面就是小青河了，顺着小青河往上游走，估计再过大半个小时就应该到家了。离家越来越近，他的心情开始激动起来，开始想像二叔、二婶和方成，现在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正在家里做什么呢？车拐过一道弯，进入岔路，这是一段碎石路，车身开始颠簸起来，好在是四驱越野车，减震性能优良，还能吃得消。就在这时，一股难闻的臭味涌进车厢，熏得人头脑发闷。李悠然皱起眉头，这是什么味道？从哪里来的？接着往前开了一段，记忆中的小青河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可是——“靠！”李悠然把车停靠在河边，开门下车。这还是小青河吗？这还是那条清澈见底，芦苇丛生，鱼虾在五彩的鹅卵石上嬉戏的小青河吗？只见眼前的这条小河，流动着棕褐色水流，河边泛起白色泡沫，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臭气。“玛勒戈壁的！”他不由爆了句粗口。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向河中扔去。“扑通！”河面溅起一股棕色水花，又迅速消失。在河边多站了一会儿，鼻子已经受不了了。李悠然拉开车门，回到驾驶座，把车窗升起，同时拧开空调开关。过滤后的空气经送风口吹入，他这才感到好受了些。不知道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好事儿，算了，先回去再说吧。李悠然驾车顺小青河往上游走，本来一路上愉悦的心情受到了影响。下午两点钟，车子进入一块开阔地，李家沟村就在前面了。这个时节，田里已经插满早稻秧苗，还有茁壮的玉米苗，到处绿茵茵一片，十分养眼。田埂上不时有人牵牛走过，多么熟悉而令人怀念的乡村景色。汽车在碎石路上颠簸着，终于，村口的那棵标志性的老槐树印入眼帘，一串串洁白的槐花正在盛放。这是一棵传说上百年树龄的老树，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用“独木成林”这个词来形容它再合适不过。这里从来都是李家沟村民夏日乘凉和孩童玩耍嬉戏的好去处。李悠然把车开到树旁，踩下刹车，熄火。开门走下来，仰头望着这颗老槐树，满树的槐花清香扑鼻而来，呵，这可是制作槐花糕的上好材料，记忆中的美食啊。这里也是他儿时的游乐园，不知道爬过多少次，老槐树就像一个慈祥的老头儿，让一群野小子在它身上折腾来折腾去，甚至拔它的头发胡须，但却从不生气。自己已经成年，但老槐树还是那个样子，几乎没什么变化，还要成为新一代的野小子们的乐园，就这样一代接一代地延续下去。李悠然走上前，用手拍拍老槐树粗糙的树皮。“咦，这不是然子哥吗？”一个声音从身旁传来。李悠然一转头，眼前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虎头虎脑的，两只大眼睛直盯着他看。身穿一件旧迷彩服，脚蹬一双胶鞋，裤腿挽起。手里推着一辆自行车。“这是虎子啊，都长这么高了，呵呵。”李悠然笑着说道。“然子哥，你回来看看啊。哇，那是你的车吗？好棒啊，然子哥，你发财啦？”虎子望着奥迪Q5，眼睛发亮。“别瞎说，我能发什么财啊，这是从公司借的车。”李悠然解释，还是保持低调好一些。虎子推着自行车围绕Q5转了半圈，口中啧啧赞叹。“对了，你怎么还改不了口，叫然子叔。”李悠然突然想起，虎子的按辈分排比自己低一辈，可这家伙从小就不愿意叫自己叔叔。“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凭什么叫你然子叔，就不。”虎子犟起脖子说道。“你个臭小子，打小就不懂得长幼尊卑，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李悠然作势要把他拿下。虎子敏捷地向后退了一步，飞身上了自行车，叫道：“然子哥，你刚回来就欺负人，我告你二叔去。”说罢，蹬车向村外的方向窜去，这时李悠然才发现他的自行车后架上绑着一只柳条筐，一只模样奇怪的公鸡正探出脑袋。“呵呵，这个臭小子，往外面跑，还说告我二叔，撒个谎都不利索。”李悠然笑着摇摇头，返身上了驾驶座，启动，汽车向村内驶去。村子变化不大，只有个别几家村民盖了新房，大多数人家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村里道路上人并不多，这个时间干活的干活，上学的上学，出来闲逛的很少。李家沟村一共有一百多户，四五百人口，虽然在二龙乡几十个自然村中不算最穷的，但也不富裕。主要还是因为农作物品种单一以及交通问题。进村后没多远迎来一个岔路口，李悠然把方向盘左转，汽车驶进一条土路，由于路面不平，车身颠簸得更厉害了。目的地终于到了，就在前面，那个土墙围成的小院，带树皮的松木板钉成的院门，一切都是老样子。他把车子停靠在院门边，慢慢走下车，一双脚踩在了门前几块青条石铺就的路面上，心中百味杂陈，终于回来了。他轻轻推了一下院门，门没锁，吱呀一声向内滑去。踏过门槛，他站在了院子中央，院内的布置也没有多少变化，只是三间瓦房似乎显得更陈旧了些，院角那棵石榴树倒是长大了，石碾旁边还有几只母鸡觅食。“谁呀？”正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接着脚步声响起。一位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虽然只有四十几岁的年纪，但头发已经有些泛白，眼角鱼尾纹显露，颧骨微凸。“然子，真的是你吗？”中年妇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上下打量着院中央这位穿一件皮夹克，健壮英气的小伙子。“二婶，是我。”李悠然双眼湿润，又往前走了一步，让二婶看个清楚。“真的是你，你个死孩子，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二婶快步走过来，在李悠然的胳膊上狠狠拍了两下。然后又背过脸去，用手背在眼角抹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