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宫门没多久,弄轩突然发现王纱凉走在自己身后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回过头,看见她呆呆站立的样子,不禁上前一步,用他的大手掌在她面前晃了许久,看着毫无反应的她终于喊了出来:“不是吧,这样也能发呆?”心里念道:真不知号称长了几个心眼的公主怎么会是这个摸样。他脑中又冒出了同前几日刚把王纱凉找回来时一样的想法。王纱凉怒目瞪了他一眼,又道:“带路就好,我跟着呢。”“嘿,我说你——”弄轩挑眉,而后看了看周围,“行了行了,周围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多少给我点面子啊。唉,我说你,我好歹一国之君,你太不知好歹了。”语毕,他亦不屑地会扫了一眼王纱凉投过来的冷冷目光,才故作潇洒地昂头转身扬长而去。而也是在那一刹,王纱凉刚踏出一步,却又突然驻了足。风过树梢,但传进了双耳的分明是灵磐剑特有的鸣响。喜上眉梢,她抓了抓衣角,不禁又向上望去,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北陵王宫终究是戒备森严,他也许是差点暴露?还是,大哥是故意要这样让我安心?自然,那一丝细微的声响,却也终究没有逃过弄轩的耳朵。他侧头,眉毛轻轻勾起,没有多言,却瞥见了她眉里眼见的一抹笑。——王纱凉,又跟你有关么?弄轩面露了一丝有了挑战性的表情,摸了摸鼻梁,才又继续往前走。再绕过几个庭院,弄轩才道:“到了到了。”王纱凉看着他又问:“你自己带着我走过来,居然不用宣人用轿子抬你么?就算你要自己走,这一路也该有个招呼的人才是啊。”“给你说了,我这次出去是微服私访。我提前嘱咐过的,那些宫女侍卫们见到我行个礼就好。进去吧,这里是宴欢亭,招待客人用。嗯,我们用午膳?”王纱凉眼眸扫了他一下,而后便跟着他走进宴欢亭。在偌大的厅堂里坐下后,弄轩又道:“免得沉幻你又找茬,我先声明一下。你们中原礼节如何?赶完路先洗洗,换身衣服打扮打扮,再来吃饭?”“嗯。”王纱凉点头。“那么,这里是北陵,你嫁过来了,这里也就是你自己家,我都不拘泥于礼数,你也不用在意。”王纱凉鄙夷地扬眉,弄轩接着道:“肚子饿了,就先吃饭。什么衣服什么的,我们就等下再换。”语毕,他终于肯拍手叫来宫女,大队宫女赶来后,他又面向王纱凉笑了一下,才对宫女们道:“嗯,呈上午膳。对了,记得把悠女叫来啊。”在餐品上齐之前,王纱凉抬眼看着悠女走了进来。——她的名字,路上已听弄轩提过多次,心里也有些好奇这该是怎样的女子。悠女见到王纱凉时神色不禁意有了细微的变化,再看了弄轩一眼,她便忙半跪着行礼:“悠女拜见王,拜见若云公主。”“好了好了,悠女,现在没外人在,你的种种劣迹我也对沉幻说过了。悠女,不用装了。”悠女起身对王纱凉笑了一下后,才狠狠盯了弄轩一眼,二话不说便坐下。弄轩上座,王纱凉在右,悠女在左。——仿若注定。毕竟,她是他妻,自己的身份,却显得有些奇怪。虽然,一度象征地位高一等的右边位置,都是由自己来坐的。而这个位置,也正好能让自己在抬眼之际,把她的容貌一览无遗。虽然自己称她为“若云公主”,弄轩也称她为“沉幻”。她就是华月公主王纱凉,两人却都心知肚明。现在,她看见男装的她,束发,只有些微的刘海垂在耳稍,眉角。不施粉黛,却仍是吹弹可破的皮肤,眼眸微动,仿佛就有流光转动于其中。——这样的美丽,的确是女子也只叹得我见犹怜。“若云公主真美。”悠女由衷赞道。“废话,她是我北陵王的妻子不是?”弄轩嬉皮笑脸说道。明显瞥到了悠女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王纱凉也只道:“姐姐说笑了。样貌不过皮囊,姐姐谈笑间,有一股豪气油然而生,一路上也听得王说了姐姐的七窍玲珑心,这些才智,才是让人羡慕。”“不不。”悠女又一笑,斜着白了弄轩一眼,“有人啊,从前经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现在呢?谁整天让我批奏折。”弄轩忙赔笑,“悠女,都说了那是玩笑了,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不是?”悠女还没答话,宫女已走进摆上了最后一道菜。“吃菜吃菜。”弄轩道,又看向王纱凉,“没来得及准备中原的食材,也不知这些你吃的惯不?”“五谷皆出一家,我有什么吃不惯的。”王纱凉对他说话却还是没有丝毫的客气。悠女听罢莞尔一笑,想着弄轩又多了个劲敌。不过,终究是,又把给自己的唯一特权分给了别人。悠女有些心酸地想。不过,那只是他的计吧,娶她而牵制王朝残晔。不过,这样一个传奇的女子,心里整日又想些什么呢?甘愿如此么?被每一人所利用。“这是这里特有的马奶子酒,尝尝?”弄轩说着就兀自把酒倒在碗里,递给了王纱凉。“那奶子酒?”王纱凉苦笑着看了他一眼,“弄轩我谢谢你啊,我喝过了,这酒好喝得很。不过伤身。”“这里的酒都是用碗装的,这酒又烈,你真的要喝?我可记得,你的酒量并不好。”——又是怎会忘记,他曾带着戏谑这样对她说。看着她仿佛又坠入茫然境地的弄轩笑着道:“唉,我说话怎么就没人理我呢?”——心里,却有种莫名的感觉蔓延。悠女凝眉,第一次看到弄轩眼里一闪即没的情绪,手指动了动,苦笑着又开始埋怨起从小慢慢养成的这般太过**。轻转眼眸,她又道:“若云公主和王的很亲之礼本是前日,不料路上耽搁了这么许多,那么是要另择吉日?”“我自己就算过了,就两日后如何?”弄轩看着王纱凉道了一句。“早几日晚几日有区别么?”——冷冷的回应。“还有一个问题。”悠女对弄轩说道,又有些为难地看向王纱凉,“现在……北陵的一些百姓和部分大臣说——”“悠女姑娘不妨直言?”王纱凉扬起眉毛,眼里有着让人察觉不到的讪笑。“北陵王后,身份崇高无比,大家担心,公主被抢去的路上……”“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王纱凉眼里的笑终于蔓延到嘴角。悠女愣了一下,才继续:“还有边城的百姓声称看到过公主和残晔王,照情形来看公主好像是自愿跟他走。公主莫怪,悠女没有别的意思,两国和亲是大事,关注的人多,残晔又参合进来,老百姓对这种公主王侯之间的事本就感觉有趣。只是,为了两国,这些流言还要在成亲之前解决才是。”“嗯。”王纱凉点头。“百姓倒也罢,现在流言传到了宫里,大臣们今日送上的折子就有呈明此事的。”悠女又转头看向了弄轩。王纱凉不动声色地拿起了面前的东西吃,好像是某种饼,她也说不出是什么东西。——只是,悠女,那些说法是否是你提醒大臣的,还未可知啊。弄轩不耐烦地瞪了一眼悠女,“我说悠女啊,我都够郁闷了,吃个饭嘛,你还要来讨论这么严肃的问题。”“形式严峻嘛。诶,你不让管那些个事儿,我也发现不了这些不是。你既让我做了,我便当尽责不是?”“你们怎么做我也管不了,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也无甚地位可言。至于悠女姑娘你说的那些事么——”王纱凉嘴角的笑意味深长,眸子斜着就瞥向了弄轩,“王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弄轩眯了眼睛,脸上却仍是惯常的表情,然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清楚啊。当日……哦不,当夜,很明显是你衣服湿了没衣服换了才会那样的嘛。”“那新婚之夜王你也该知道了,当然,如果你娶得成我的话。”王纱凉挂着灿烂地笑容各看了弄轩和悠女一眼,低头兀自尝着东西,“嗯,刚开始尝还不太习惯,现在倒是越吃越好吃。”而正喝了一口很烈的马奶子酒的弄轩不禁就呛了一口,捂着胸口咳嗽的同时还不忘对王纱凉侧目而视。悠女亦是明显一滞,看着王纱凉的眼神也突然有些意味不明。只是看着看着,似是明白了什么,她眼中亦有了一抹欣赏的神色,嘴角也勾起了若有若无的微笑。稍后,王纱凉才偷偷无奈地吐了口气。让北陵王与王朝联盟,自己要把这里的关系处好……好吧,也许我就搞砸了。但是,弄轩本就什么都知道不是?自己就是王纱凉,这一点他怕也清楚。还是笑着,她波澜不惊地吃着桌上的食物。说到底自己也是极饿的。弄轩这一路上给自己吃的都不知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