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杨洛跪在了宫门口。宫女侍卫们也多少听说了他们杨家的事,是以面上都是鄙夷之色。“之前,我得皇上恩准来看望过皇后。这番皇后大喜,杨家还未送上东西,此番送礼,你应尽快通报了去。”“你怎知皇上皇后会见你?”“你去禀告,此事跟整个皇室的安全都有关,出了事,你负了起这个责?”杨洛挑眉道。宫女皱眉见杨洛的样子不像说谎,也便只有转身向望清宫走去。王纱凉听闻,也让杨洛进来了,之前的一些隔阂,两人先前也是说清了的。不过,有关皇室的大事?王纱凉皱眉不解。见到王纱凉时,杨洛忙行了礼,抬头后,眼圈青紫,神色惊惶。“怎么了?”王纱凉凝眉问,微微侧了头。“我只是……担忧了一个晚上。皇后……这里说话,方不方便?”她紧张地向四处都看了几眼。王纱凉紧紧盯着她,心里亦有不好的预感,便起了身,“随我来吧。”她们乘着軿车,去了月眉湾。天气清朗,风景如画。让人如痴如醉。不过,没有人欣赏。王纱凉走下軿车,遣了宫女,便道:“这里没人能来,说吧。”“娘娘,请恕我,先问一句,你可是真心跟着了如今的皇上?”杨洛上前一步道,神色还是紧张。“怎么?”王纱凉回头,深深凝了眉。“请娘娘回答……”杨洛没有移开视线,“娘娘,还记得先皇么?”王纱凉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有他的消息了?”“娘娘,能回答么?娘娘,心究竟是向着哪方?”王纱凉讪笑着垂下眼眸,“哥哥他……不信我么?”杨洛亦有了几分激动,道:“天下人都知道,娘娘你成了当朝的皇后,还为他生了公主。”王纱凉摇头,“我不会背叛王家……也许今日事与愿违……也有我私心作祟,但我又怎可能害哥哥?告诉我,他计划怎样?他……有十全的把握么?”说完这句话,王纱凉便觉自己背心出了一层冷汗。——无论答案是什么,自己怕都不能够承受。杨洛的眼睛盯住了王纱凉,“要是需要你的帮助,你帮是不帮?帮之,皇上或许就成了,不帮,皇上也许也有别的计策,只是,他的处境会危险许多。”王纱凉愣住不言。杨洛苦笑:“我想我知道答案了,告辞。”“等等。”王纱凉更加用力拉住他,“告诉哥哥,我要见他一面。”“皇上自是不方便见你才让我转达这些话,他要如何见你?”“我一定要见上哥哥一面。他……过得好不好,又是如何了?”杨洛皱眉看着她:“你要枉顾他的安全么?”“我有办法……有办法的,我不会让他知道哥哥来了的。”王纱凉有些着急。——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去。唯一的亲人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她不能置之不理。看着杨洛犹疑的样子,王纱凉想了想,又道:“我们在这里待久了也不宜……我们先回望清宫,我给哥哥写封信。对了,你再告诉我一些夜霖的事。”“雕莫山庄灭了后,他也不见了……”杨洛的眼中不禁意滑过了几分落寞。“他……是真的为了你做那些事,还是别有阴谋?”“我……亦不知。”杨洛摇头,“我心里只有皇上,哪里管他。他一直也是听父亲做的事。”王纱凉也只有道:“不管怎样……那让他再为你做一件事吧。”杨洛挑眉不解。“也无甚大事……只是,楼说不定会问我你今日来作何了,我也只有编个理由搪塞过去。理由,也只有从夜霖下手了。”杨洛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难过,也只得点了点头。——要说夜霖的来历,目的,还有所做,或者对自己深深的情意,自己之前到底从未关心过。他离去了。她也只有在心里小小祝福。总之,也许是自己对不起他。可是,一方面,也是埋怨他尽听了父亲的话,伤了她所嫁的人家。回到望清宫,王纱凉想了想,便急快地写好一封信,递给了杨洛。信的内容并不多,但交代好了见面的方面。名目,且张胆。午膳时分,靳楼回宫,王纱凉奉上茶后便道:“楼,前些日子,你御封的国寺轻光寺如何啊?”“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他从她的青葱手指上接过青瓷杯,坐下后问道,而后轻呷了口茶。“我明日想去那里祈福。为念念,也算为百姓吧。我想过了……我如今在民间的名声,的确是不好,也给你造成了很多困扰。我这样……也算让他们看到你的皇后品行到底不是那么差,还会……每月去祈福,让上天我国子民丰衣足食、健康长寿。”靳楼放下茶杯爱恋地搂住王纱凉,头贴在了她的腰间,“月儿……是为了我如此么……”王纱凉笑,“说了……也是真的要为念念祈福的。对了,今日杨洛来找我了。”要他相信,那么自己先开口。“杨洛?”靳楼眉梢轻台,眼里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她来找你?不会是为他杨家求情吧。”王纱凉皱眉看了他一眼,未曾开口,但他已然明白她的意思。——他杨家做了什么,却也是他指使的。王纱凉装作无意地撇开了视线,才又道:“是我一直的担心,你也知道,雕莫山庄关于夜霖的事,一直不清不楚的。大哥……死前说了,雕莫山庄抓他只是与关后有关,跟之前我在帝都遇袭无关。我之前本也问过她了,但还有很多疑问,这次,也想问个明白些。”他起身环抱住她:“想做甚,去做便是。我自是希望你没有隐瞒把心中担忧都说出来,让我与你一起分担,但也不想你这样,有些战战兢兢,好像我是定然不会同意似的。”她暗皱眉。分不清他这番言语里又有几分试探或者暗示。抬起头,她迎向他的是一张温柔的笑脸,“嗯。不过她所知也甚少,只告诉我夜霖失踪了。之前一些举动,她还要回去问过杨迪。毕竟一直是杨迪在指使夜霖做事。就是担心,夜霖会对你也有阴谋。”“月儿就不要操心这些了。我自是时刻都提防着,没人能伤得了我的。”“我就是担心一下。你这样说,我便放心了。”王纱凉道,“那就说好了,明日午膳过了我就去寺里了。”“我多派些人护送你去。”“嗯。”话音落去,宫女在门口禀告:“参见皇上,皇后,午膳已备好,请皇上皇后前去用膳。”靳楼便松开王纱凉、转而牵着她向旁厅走去。“待会儿吃东西,也别向前几日那样,总是着急。好好吃完了,再去看念念。我陪你一道。”“楼你越来越啰嗦了。”王纱凉侧仰着脸笑着看他,装作没有看到他故作铁青的脸。“啊,敢这么说话,皇后不要命了?”他顺着她的语调到。她笑,吐出的话语很甜:“楼怎么舍得?”他无奈摇头,然后突然就停了步伐,拉过王纱凉,让她仰视着自己。“怎么……”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低下头去,眼中是她熟悉的迷离。宫女们见状相视一笑都知趣地退了下去,偌大富丽的厅堂须臾就只剩这二人。他吻着她,炙热而迷乱。迫不及待的感觉……就好像,他在担心什么。良久良久,他才松开她,她脸上绽放的红晕如窗外的日光般绚烂。他的手,还是握了很紧很紧。她还是奇怪,在他如炬目光的注视下,她还是会害羞,是以把头埋了很低,轻声道:“再不用膳,饭菜该凉了。念念也许都想我们了……”他便继续拉着她向前,轻笑道:“走吧。”他亦不知道,心里为何那样不安。适才的言语里,他忍不住就试探了。用完膳,嬷嬷把靳念带进了内室。王纱凉看着靳楼抱着她、哄着她爱不释手的样子,想着清早杨洛对自己说的话,心如刀绞。还得要强颜欢笑。她甚至逼自己做回了从前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公主,安稳地撒娇、和他玩笑。或许,他们都在害怕着什么吧她无力地思考。那么,这次自己能瞒过他么?他这次的话里,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次日,给靳念喂了奶,王纱凉便乘着鸾车出了宫。周围侍卫的队伍排了很长。街边也站满了百姓,谁都想来看一下这位皇后的尊荣,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士兵们站在两边拿长枪拦着几乎要冲上前的民众,王纱凉便挑起了帘子,对外轻轻笑了下。霎时,几乎所有喧闹都安静下来。——她的美貌,让人难以置信。那一笑,究竟该用怎样的词来形容?人群有迁客骚人,但却似乎在那一刻也词穷了。王纱凉正欲放下帘子时,余光却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形,她忙向那处看去。——果然,装作民夫站在那里的,正是廖姜。廖姜不动声色朝她点了下头,她明白,他是告诉她王箫连去了寺里,按着了信里的所说。她不无讽刺地想,如今发生的事,倒是像极了当日在残晔经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