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在牡丹小筑里,他四处走着,仿佛要体会她这一年以来的点点滴滴。房间里一如既往的朴素,就如王箫连当时给她一个皇上养女身份时准备的什物一样。他坐在了床榻上,顺手拍打了一下她的枕,赫然发现那里也有大把大把的头发。他霎时蹙眉,苦笑。继而,他又看到悬挂在墙上的半月琴,便起身拿下。——上面,有厚厚的灰尘。他找来布,一点点把琴擦拭干净,才缓缓弹起来。琴音骤响。仿佛,某个女子有出现在眼前。笑靥如花,天真烂漫。他不可遏止地叹起气。——前些日子迎了修回来,自己本是好好犒赏了他,心里的担忧放下,久违了的笑才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只是,修也告诉他,他要走了,陪织袭回江南,游乐晚年。他为修而欣慰,因早也说过他已为自己做得太多。只是,心里究竟落寞起来。身边的人,真的一个个都离开了么?她曾经说过的话,亦随着琴音断断续续响起来——“楼,寂寞吗?若是有一天我也不在了,会寂寞吧?”再一转眼,她已走入庭院。他从门里望去,她也许是因为听到了琴音而略驻了足。身后的碧辞,也有些讶异,继而惊喜地跳到王纱凉面前,正欲说甚,却被王纱凉做了个手势制止。王纱凉继续向前走着,神色如常。没有抬头,她的一只脚刚跨过门槛,便骤然跌进一个怀抱。似乎,温暖如初。“月儿——”这声呼唤,已有如梦呓。她浅浅地笑,也没有做什么,只问:“怎么今日想起来了?”声音是令他奇怪的平静。决然没有讽刺,没有埋怨没有娇嗔,只是询问。再寻常不过的询问。诡异的生疏。他皱眉,抚起她的头发,拨开,便开到那缕白雪昭然而立。“月儿……一年了。”“是么……都不觉得了呢。”她笑,“日子过得倒也快。”他愈加抱紧她,“是么?就我一人,觉得日子过得太慢了么?”“你有事么?”她问。平平淡淡。“月儿,莫要这般说话了。”他眉皱得愈紧,“若有气,直接说出来吧。你可知,我是要怎样,才得以走进这牡丹小筑?”她便笑道:“我这里天天敞开着,再说,这皇宫里哪一出不是你的地方,怎生不能来?”“你是说你放下了?都放下了?”他言语有狂喜,却又察觉到哪里不对而松开她,盯住她的眼睛。眼前的女子,嘴边的笑,绝代风华。“我早都放下了啊。一直没有放下的人,是你吧。”“跟我回望清宫。”他拉住她。她却又摇头。“怎么?”“我的确放下了。不怨也不恨。你若喜欢来这儿,常来便是。想找个朋友聊天,我也随时乐意奉陪。可是,我不会再住进那里去。皇后不住后宫却一直住在皇上的寝宫,早都乱了规矩。不过,我不愿再回去。我不会再像一个女人那样侍奉你。”“这是何意?”“不爱了。我,不再爱了。”她摇头,语气如诉家常,“哥刚死时我的确很难受。谢谢你给我这么久的时间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我便想通了很多问题。楼,我不爱了,早都不爱了。”心里的弦,忽然而断!排山倒海的江涛,顷刻喷薄而出!他握着她的手,便也随即收紧。他紧紧看着她,似乎想她的眸子里找出些许破绽。但她没有,她就那样抬头望着他,淡定,自在。他的笑从嘴角挤出来,道:“月儿,这种话,可不能轻易说。”她又摇了一下头,还是在笑:“我可没有乱说。谁敢在皇帝面前乱说话么?”兵败,如山倒。只因她平静如斯的笑。他的呼吸几乎紊乱,再度抱住她。“我可以当,未曾听到。”她却叹口气,似在为他惋惜一般。“你就是不会放手呢,认定要得到的东西,便是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是啊,你有你的聪明才智,手腕谋略,绝世武功,和你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有神秘的支持着你的人们,你拿下江山。可江山是死的,我却是活生生的人。呵,说来也有些讽刺呢。以前爱着你的时候,我总是想走,让你留不住我的人。现在,我心甘情愿地在这里安度晚年,却也,不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