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有什么大难?况且这“难”还源自于北静王府?先别说邢岫烟早就处处提防着水溶,再者,二者之间没有分歧,甚至还有利益的合作,从哪个方面来讲,北静王府都没道理在背后给自己捅一刀。芳官眼见岫烟不信赖自己,忙道:“姑娘别不信我,这是我亲耳所闻,绝不会有错。王爷......”芳官闷闷道:“王爷对姑娘一见钟情,非要把姑娘收做侧妃。老太妃开始不答应,但禁不住王爷的软磨硬泡,还是点头应下了此事。”水溶年纪轻轻就娶了正妃,按照朝廷的规矩,这位异姓郡王还可娶一位侧妃,品级只比正妃第一等。侧妃的子嗣和寻常人家的庶子又不同,他虽然不能继承父亲的爵位,但出入朝堂富贵人家,绝不会被当做真正的庶子而对待。北静王尽管成婚多年无子,但始终没有娶侧室,反而弄了许多姬妾在家中。忽然听芳官这样一说,岫烟脸上怎么能不怒色乍现:“你说的可是真话?要是被我瞧出你在这里使什么挑拨离间的招数,别怪我......”芳官想起寒冬腊月里自己受的那些罪,恐怖的噩梦一幕幕再度席卷心头,她赶忙道:“姑娘只管去查,要是查出我一点撒谎,姑娘就是把我活剐了我也没二话可说。”这誓言不可谓之不毒辣,但见芳官面色严谨,眼睛里除了慎重还是慎重,岫烟便渐渐认同了这一说法。再想到北静王几次见自己时的眼神,邢岫烟不禁浑身战栗。她示意芳官将听来的消息继续说下来,好待自己细细分析。“老太妃开始死活不肯,说姑娘虽然是四品官吏之女,可邢家非同凡响,叫你做侧妃,就如同立即与五皇子作对无异。”芳官沉声道:“老太妃还说,除非王妃去了,让出主位给你,但是若王爷敢动这个念头,老太妃就要和他断绝母子关系。余下的我没听仔细,只知道王爷要想个法子叫邢老爷就范,叫姑娘你不得不委身嫁到王府来。”岫烟半晌没动静,芳官怯怯的瞄她:“姑娘叫我时时刻刻盯着王爷,我觉得此事对姑娘事关重大,也顾忌不了那些,便叫了小丫鬟请姑娘来这儿商议。”岫烟强勾起一抹笑意:“好芳官,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这事儿不但办得好,而且几乎救了我们一家子的性命。如今你是王爷的宠姬,又是王妃的心腹,我不敢奢望你反了自己的主子,不过也希望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帮我一帮。”她的手缓缓拉住芳官,对方不知是因为胆怯还是惶恐,微微的颤抖着,手指尖冰凉,像寒冬中的枯枝。岫烟紧盯着芳官不放:“你要知道一件事,我若真‘不幸’进了这北静王府做小,头一个不会放过的自然就是王妃身边的那些心腹,其次便是北静王过去的宠妾们。一山难容二虎,芳姨娘不妨想想,帮我终究比帮王爷来的与你有利。”芳官怎么不懂这个道理,就因为早见识过邢岫烟的手段,所以她才甘心冒险为对方通风报信。且说岫烟得了这个消息,非但没有焦躁消沉,反而在出了偏院之后精神爽利,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似的。一路回了正堂,恰好逢上小士子的乳娘抱着小世子出来见客。岫烟在人群外看到了有些失魂落魄的北静王妃,心下不觉好奇,再往人群里张望,是老太妃抱着孙子,笑眯眯的端坐在正位上由着大伙儿说吉祥话。柳国公家的小姐柳采颦悄然站到邢岫烟身边,不动声色的低笑道:“听说,小世子一出生就被老太妃抱到她的院子里去养活了,王妃一日里也见不到儿子几面。”柳采颦是柳采薇的姐姐,当初柳国公府呼声最好的娘娘人选,谁想却叫其貌不扬的妹妹柳采薇顶了位置。自打一面之缘后,岫烟倒是和这个柳采颦建立起不错的友情关系。岫烟轻笑:“老太妃想孙子也想了好几年,这种做法也无可厚非。”柳采颦抿嘴冷笑:“你难道还没听说?北静王妃虽然生下了小世子,可当时产房里也着实凶险。要不是几个老道的产婆,还不知结局怎样呢。太医也悄悄告诉了老太妃,北静王妃今后想要怀子是困难了。老太妃现在这么一弄,王妃的心不碎也难囫囵。”岫烟心中一叹,北静王妃可知道她丈夫的那些龌龊事儿?才为王府立下汗马功劳生下继承人,丈夫翻脸就想着怎么强娶民女。而且更可悲的是,拼着性命生下来的儿子,却只能远远的看着。北静王妃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猎物,痴痴望着儿子的方向时候,双眸中不可避免的流露出对婆婆的不满和愤恨。北静王妃又不是傻蛋,连芳官都能知道的“秘密”,难道还瞒得住她?一想到婆婆与丈夫的先后作为,北静王妃心中如有火烧,满腔的怨愤。“王妃才生了孩子,怎么也不坐下来休息?”岫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北静王妃身边,语气柔和婉约,像个纯善没有心机的孩子。北静王妃忍着甩开邢岫烟胳膊的念头,假笑道:“客多事情忙,我也没来得及跟邢姑娘说句话,才见了你家福哥儿,真是羡慕,我们小世子也有福哥儿那样结实,我便心满意足了。”“一瞧便知王妃是慈母,不过刚出生的小孩子最是矜持,非要亲娘在身边悉心照看着,孩子才能壮壮的。我瞧小世子......怎么与王妃似乎有些不亲?”这话根本站不住脚,一个月大的孩子,能认识什么人?可听在北静王妃耳中却完全不是那个意思!邢岫烟是在讽刺自己不配当一个母亲!北静王妃才要怒目相视,邢岫烟便压低声音道:“王妃也该为自己的前程想想,难道老王妃一辈子压在你头上也心甘情愿?今儿是抱走了你的孩子,明儿怕要你让出王妃这个头衔呢!”北静王妃还算没全然失去理智,等听到邢岫烟这么一说,忙拉开与对方的距离,警惕的问道:“你知道了什么?”“民女的消息出乎王妃意料的灵通呢!”岫烟今儿为不抢北静王妃的风头,所以穿戴只略好些,可偏她生的好,一颦一笑间尽显美艳之色。反观北静王妃......生了孩子之后就开始郁郁寡欢,脸上纵然涂抹了厚厚一层的胭脂,却也遮盖不住那浓重的苍老和疲惫之态。心境上的憔悴更叫北静王妃时时刻刻都有崩溃的先兆。她不由自主的用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继而将头一扭,似乎不愿面对邢岫烟。“王妃也不用伤心,我能帮王妃一次,就能帮王妃第二次。咱们俩从中互惠,谁也别站谁的便宜,谁也别想着对谁落井下石。”要不是场合不对,北静王妃一定会追问不停。明知道邢岫烟不是个联手的好对象,但此刻早把死马当活马医的北静王妃也顾不上那些,立即同意了她的话。......从北静王府回来没两日,邢忠忽然接到个上峰交给他的案子,叫他重查两年前的一桩旧案子。邢忠开始没留意,然而等到将卷宗拿回家细细审阅的时候才发现,这桩旧案子的主犯是大皇子的奶兄弟。当年那人与人争田产,一时失手,就把对方家的长子打死在了田埂间。对方安能罢休,誓言要去大理寺告状。然而大皇子一句话,就把前者轻轻巧巧的放了,不但放了,大皇子还威胁着顺天府府尹将人家的田产拱手送给自己的奶兄弟。岫烟见父亲愁眉不展的样子,便问:“难道大皇子那儿给父亲施压了?”大皇子性情暴戾,稍有不顺当的事儿便要狠狠惩治那些和他为敌的人。大皇子虽然野蛮愚蠢,但总算有些小聪明,和他交恶的那些人,都是可有可无的小人物,真正得孝宗信赖的那些重臣,大皇子可不敢轻易招惹。邢家早被看做是五皇子一党,邢忠的官职又不高,大皇子正愁没个理由找他们的麻烦,现在借口送上门了,大皇子岂会置之不理?岫烟拿着厚厚的卷宗,看着上面的蝇头小字而若有所思。刑部虽然会审理旧案,但数量极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多半人会躲着。翻案就等于对刑部过去的裁决进行否认,自己翻自己的案子也还好,要是翻的是上峰的案子,主事官可有的麻烦要去解释。邢忠在衙门正人缘向来不错,大伙儿看在五皇子的面儿上更是对他多了几分讨好。现在将他推出去,就意味着叫五皇子与大皇子结下死仇。正德年幼,大皇子年长,就各自在朝中的根基来说,后者也更胜一筹。邢家一旦成为这件事情的导火索,结局可想而知。岫烟看向父亲:“这个案子不对劲儿,爸还是推了的好。”邢忠无奈的看着女儿:“推不开。是程尚书亲自下的令。”“这就更解释不通,程尚书要出手对付大皇子,也不至于用你做试探,除非......”邢忠觉得女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忙问:“除非什么?”岫烟一摇头,试图将自己荒唐的想法抛诸脑后,“或许是我想错了,程尚书应该不会与大皇子联手才对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