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真缓步进入澄怀居时,第一眼便见远黛神态慵懒的斜歪在软榻上,双眸微阖,似睡非睡。忍不住的暗暗叹了一声,沅真轻步上前,行礼唤道:“小姐……”鸦睫微颤,远黛略略开眼:“沅真,你怎么来了?”她虽问着这话,语气却并不意外。听她这么问了,沅真也只有答道:“是王爷命我来的!”百里肇命岳尧传话给她,让她过来王府一趟,但却什么也没对她说,只让她来找远黛。沅真可说是满头雾水而来,她唯一可以猜到的是,百里肇与远黛之间必然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但具体是什么,她却说不上来。而在见到远黛之后,她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与远黛自幼一道长大,对远黛的脾性可说是再了解不过。一看远黛如今的样儿,她便知道,远黛心中也并不好受。点一点头,远黛缓缓坐直了身子,指着身侧黄花梨木雕花官帽椅道:“坐下说话吧!”沅真一笑,依言坐下后,毕竟又追问了一句:“小姐与王爷……这是怎么了?”她来这里,为的就是这事,况她与远黛之间的关系又非常人可比,因此直截了当的有话问话了。没有答她的话,有些出神的发了一回呆,远黛忽然道:“沅真,昨儿我做梦了!”沅真听得一怔,不免诧异的拿眼去看远黛,有些想不明白远黛忽然说这话的用意何在。“我梦到……梦到很多年以前,我、大哥还有四哥一道去空丘山踏青……”远黛的声音平淡而低沉,话语里头仿佛压抑了许许多多的东西一样,让人无由心颤。“空丘山”这三个熟悉的字乍然传入沅真耳中,却让沅真没来由的嗓子发梗。空丘山位于郢都西南,空丘山又称桃花山,山上遍植桃林,山下则陵水如带,陵水畔,更是风光明媚。每值春日,空丘山左近总是人山人海,视为郢都左近最为著名的踏青之地。从前还在南越之时,远黛每年总会带她们一道前去空丘山踏青。对沅真的失神,远黛恍若未见,她只是静静的继续说下去:“空丘山下,有许多狗尾巴草,每次看到,我们总会忍不住拔几根互相挠痒痒……”她身子素弱,这是胎里带出来的毛病,纵然广逸王精通医术,对她更不惜花费,也没法子彻底给她治回来。而这样的毛病,在她幼时便更显明显,那时候的她,容易累,爱睡觉,有时甚至说着说着话,便忽然睡着了。石传珉与石传钰二人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的毛病自也清楚明白得紧,每每带她出去玩时,总会带上几个人,带着帐篷。那个时候,石传钰最爱做的事儿,便是在她熟睡将醒时候,拿了狗尾巴草轻轻挠她的眉眼。每次轻轻一挠,她便总抵不过那种痒痒的感觉而很快醒过来。及至她年纪渐长,身体也渐次调养健壮了后,她也开始以牙还牙,如法炮制他。这样的日子,在远黛而言,其实是早已过去了,而在离开南越之后,也再无人会挠她的眉眼,偏偏昨日,百里肇无意中做了。半梦半醒中的远黛,下意识的便叫了一声:“四哥……”这一声叫出之后,她其实便已猛省过来,睡意也因之全消。但她知道,那个时候,无论怎样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她也只得索性继续装睡。有些事情,既已发生了,她也无力再去更改什么,只能由得它去。沅真静静听着,心绪早已随着远黛淡淡的语声飞的远了。南越的那段时日,无论是对远黛,还是对她们,都是一生中无法磨灭的过往,可以不去想,然一旦想起,却不由怅然若失。屋内寂静了片刻,远黛才又淡淡道:“昨儿,我不小心在王爷面前叫了一声四哥!”她知道沅真是为何而来,而她所能给她的,也只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