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绝望(下)||“我回来了——妈,夏娜回来了吗?”悠二快步跑回家,一边在玄关脱掉鞋子一边问道。“啊,等一下——”从客厅尽头,已经成为母亲置衣间的和室传来窸窣声响,经过数秒后千草走了出来,脸上浮现极其温柔的笑容,甚至到令人起疑的程度。身为儿子的悠二,立刻明白这个表情是她正在进行某种计划的证明。“什么嘛,我就觉得奇怪,原来连妈妈也凑了一脚。”悠二脸上恍然大悟地松了一口气,千才则对着他面露为难的表情笑道:“哎呀哎呀,小娜还真是藏不住心事呢,对了,小娜人呢?”“呃,她不是比我早一步回来吗?”“还没回来,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在路上逗留才对。”“我看她怒气冲冲,突然间就跑掉,怎么还没回来……?”千草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发生什么事了,阿悠?”这个表情叫悠二感到惊讶、不寒而栗以及后悔。母亲追问的神情让他不由自主地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呃、没……没有啊,也没怎样啊……”内心的动摇让嗓门不自觉地拉尖。“真的吗?”面对母亲的再三确认,只能结结巴巴。望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的悠二,千草起个头让他比较容易回答。“小娜为什么会突然间跑掉?”“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对夏娜说要去参加今天的鱼鹰节,她就突然……”悠二不是说“跟夏娜一起”,而是“对夏娜说”。千草立刻明白是自己失策,而且预料事情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是池找你去参加吗?”“不,不是这样的……”语带含糊草草带过的脸庞一端,可以略微窥见害羞的神情。单单如此,千草已经明白整个来龙去脉。(原来是吉田……一美小妹妹啊。)她跳过确认答案的步骤,向悠二询问:“你把‘这件事’告诉小娜了,对不对?”“唔,嗯。”(小娜——!)千草无意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想着必须赶快行动才行。“好了,你跟小娜在哪里分开的?她往哪个方向跑掉?”迅速问出答案之后,她立刻拿起脚踏车的钥匙奔出门外。悠二只能呆呆地目送母亲难得一见的紧张模样。碰——碰——象征烟火大会预告的空炮声,在接近傍晚的泛白天空响起。天气晴朗得不可思议,可以明显看出天空色泽变化的过程。再过不久就是黄昏的节庆活动及夜晚的烟火大会。佐藤家所在的旧住宅区,由于是大地主门户林立的僻静地区,与鱼鹰节的热闹气氛相距遥远,不过在这一天,连其中的气氛也令人感觉似乎有些沸腾。事实上,可以遥远听见从河川用地传来扩音器发出类似人员整顿的嘈杂声,露天舞台近似噪音的演奏,仔细一听,还可以听见像是低鸣一般的群众喧嚣声。佐藤跟田中心想如果可以的话,打算跟玛琼琳一起参加这次的活动,不过一回到家却看不见当事人玛琼琳的踪影。无精打采的他们坐在平日特训地点的椅子上,一边听着远处传来的活动声音,一边盯着摆放在台座的异次元世界巨剑“吸血鬼”布罗特萨奥格。两人同时想到不可动摇的事实这句话。巨剑十分沉重,玛琼琳不见人影,节庆活动位在遥远的另一端。“虽然池那么说……但实际上应该怎么做呢?”佐藤手肘靠在两膝,托住脸颊,摆出有如罗丹“沉思者”的姿势说道。(注:罗丹(1840~1917)法国浪漫派雕刻家,“沉思者”为其代表作之一。)一旁,田中采取浅坐姿势,带着一副即将呼大睡的懒散模样答道:“知道才怪,总之只有硬着头皮做下去。今天就不去参加活动了哇啊!?”深蓝色火球随着惊人的爆裂声,撞破茅草屋顶与木头东拉梁柱,落在他们面前。猛烈燃烧的火焰立刻飞散,融入风里,而身穿男用无尾晚礼服的美女从中出现。“玛琼琳大姐!”佐藤连忙站起来。“大姐!”田中差点从椅子滑落,两人各自称呼的美女,也就是玛琼琳·朵脸上表情比平时来得更为不悦。“你们两个,还记得我先前说过的话吗?”“……”马可西亚斯难得没有接着讪笑。间隔一阵莫名的空白,两人经这么一问随即交换视线。“呃,这……”“请问是哪件事?”玛琼琳不理会危险的巨剑,在台座上一屁股坐了下来。透过平光眼镜瞪视两人说道:“只要调音师一出现,我们第二天就马上离开。”“……”又是一阵空白。“呃,没错。”“啊,是有点印象。”玛琼琳对着猜测不出这个问题用意的两人说道:“对方今天出现了,所以我很快就会离开。”两人不给马可西亚斯空白的间隔,同时大嚷:“啊……怎么这样!”“大姐,你……你是在开玩笑吧?”玛琼琳张牙舞爪地大声喝斥:“我怎么可能开这种恶劣的玩笑!!”“是真的。”最后由马可西亚斯肯定表示。这恐怕是两人所听过,出自他口最简单的句子。他们顿时陷入半茫然自失的状态。抱着人类绝对无法解决的难题,烦恼、思索,别说解决,才刚来到取得几个暗示的阶段,就已经GameOver。两人像是麻痹了一般动也不动。玛琼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旁的巨剑。接着将其单手举起。不费吹灰之力的动作甚至连“抬起”的力量也感觉不到。似是舞剑又像练武,仅仅转动单手而且只有手腕部位,以优雅华丽的动作迅速敏捷挥舞着巨剑。两名跟班抱着欲哭无泪的憧憬与钦羡凝视这一连串的动作,然后玛琼琳说道:“有没有要做些什么帮我饯行?”碰——碰——只有象征烟火大会预告的空炮声,在接近傍晚的泛白天空响起。当调音师默默离去之后,夏娜在夕阳余晖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亚拉斯特尔一语不发,大概也是受到很大的冲击吧。当初逃离悠二的那股气势与力量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有气无力的悲伤,以及对于卑鄙的自己的轻蔑而已。看见路上穿着浴衣的人们熙来攘往,难过得连视线也一直落在地面。映照在柏油路面的身影拉得很长。毫无力气的手臂甚至连拿在手上的书包也觉得沉重。脑子无法思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者,应该怎么办才好?或者,接下来要怎么做?等等,思绪来不及凝聚成想法便随即瓦解,坠落在茫然自失之中。夏娜只是无可奈何地不停走着。前方,传来“轧”的一声,是脚踏车的刹车声。然而,夏娜了连抬起脸的力气也没有。接着又传来慌慌张张停好脚踏车的声响,然后出现穿着拖鞋的双脚。“小娜,我找你好久了!?”熟悉的柔和语调不知为何听起来像在叫喊,声音不带一丝温柔。“……千草?”少女抬起脸庞,千草看出眼睛哭肿的痕迹,也觉得自己眼眶湿润。对于少女的怜悯之情如同泪水一般一涌而上。“千草。”夏娜再次开口,感情也随同声音一起溢出。“吉田、一美、先说出来了……我、本来也想去,结果、悠二、被抢走……”千草将娇小的少女搂在胸前,紧紧地搂住,完全无视路上行人好奇的目光。她一手绕至颤抖的小巧头部,抚摸乌黑秀发。“对不起,小娜,全是因为我顾虑太多,要你保密。”“不是的、是我……没有告诉悠二,说我不喜欢……是我没有、告诉悠二……说想要、跟他一起去。”“……”“所以我……想要把悠二带到别的地方去,我知道很过分……可是,我……”夏娜在足以包容自己一切的温柔之中哭个不停,那是她成为火雾战士以来未曾感受到的。“我不要、悠二被抢走……只希望、不要被抢走……才会有、那种想法,可是——”接着已经语不成句。千草一语不发,只是紧紧搂住啜泣的少女。在母亲出门之后,悠二也在街上绕了两圈寻找夏娜,到头来还是找不到她的踪影。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跟吉田约好的时间,现在,他正待在当地居民习惯在鱼鹰节当天相约的地点——也就是地藏堂前面拥挤的人群之中。他身上仍然是一成不变的家居便服。其实可能的话他也想穿上浴衣,只是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让他一点心情也没有(况且千草不在的话,他也不知道怎么穿)。(为什么夏娜会生气呢?)疑惑让心情变得沉重。这阵子,他已经可以渐渐感受到她的行动或想法的片断,虽然非常微弱。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自豪与开心……然而,这个心情现在在整个萎缩。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如果无法理解最关键的这一项,到头来一点意义也没有。这是他的感觉。(可是她拒绝了班上同学的邀约啊……)老实说,他一直在想,如果可以跟夏娜一起去就好了。可是,向来坚持实用主义且工作至上的她,对于这种闹哄哄,没啥好处、浪费时间的节庆活动应该是毫无兴趣。这样的推论应该很合理才对。这么一来……(或许她觉得我参加节庆活动是一种很懒散的行为吧……)记得前不久才彼此鼓励要好好努力……不过话又说回来……(……也不应该是,叫我想去就去吧……)回想少女破口大骂(他认为)的说词,心情再次转为沮丧。(先别急着问出理由……总之,等回去以后再好好向她道歉。)悠二完全不觉得是她有错,或者是她不讲理。(反正,已经留下字条跟礼物……希望她的心情可以恢复。)最重要的是,这个迟钝的少年完全误解整件事情了。这个时候……“对、对不起,坂井同学。”随着“喀啦喀啦”的悦耳木屐声响,同时传来招呼声。出声的人正是在今天感到特别骄傲的吉田一美。“是我约你,却让你久等……”“没关系,时间正好,而且穿浴衣很花时间——”悠二回过头,望见身穿浴衣的少女,一时看傻了眼。白底搭配稀疏的细竹图样,纯净又朴素的色彩,非常适合她的气质。雅致的腰带花色、素色提包以及白色木屐,均为她那身自然的装扮增添了光彩。“……”“坂井同学?”“呃、抱歉,你这样很漂亮呢。”太过坦率的感想,让吉田的脸庞顿时泛红。“呃,啊、非常谢谢……你的……夸……”语尾越来越小声而至中断。这种害羞的模样真是可爱,少年不经意心想。于是抱定总而言之要让约他出来的少女玩得尽兴的决心,开口说道:“我们走吧。”“好!”吉田一美面露幸福至极的表情答道,而她的衣袖里头收着一个单边眼镜。这是因为她想向那名给予她机会,让她做下自己认为“最好的”选择的少年道谢,并顺便归还单边眼镜,所以才会随身携带。一开始确实是如此。铺设在河川用地,刻意做得稍窄的道路上,眼睛可见成排电灯泡的光亮、耳畔尽是喇叭的喧嚣声。在这样的混乱之中,光线、声音、人们全部混杂在一起,展现出节庆活动不同于平常的狂热。其中,有三人一组身穿浴衣一边前进,一边眺望两旁并排的摊位。“其实我跟这类活动一向没什么缘分,大多是穿着浴衣站得远远地观赏烟火而已。”体型高大却瘦削的田中荣太穿起跟家居服没两样的浴衣非常合适。搭配戴在蓄着短发的头顶上闪闪发光的超人面具,充分表现出参加庙会的日本人风情。“我也是,除了烟火大会以外,只记得神社那边有举办什么祭奠之类的。”至于佐藤启作则是轮廓略显迁细,再加上及肩的长发,看起来只觉得是时下的青少年被迫穿上和服一样。不过当事人倒是不以为意。话又说回来,众人目光焦点所在,正是由他们随侍两旁的玛琼琳·朵。明亮的深蓝搭配艳丽的牡丹花样的浴衣再系上褐色腰带,不过穿起来却“一点也不合适”。说来说去浴衣之中服装并不适合凹凸有致的丰满体型。程度上有所不同,像吉田一美的傲人三围,连同庞大的存在感与威严,在服装线条上完全展露无遗。极其煽情之能事。负责管家的老太太帮她穿衣的时候,她的说法是:“‘盖头盖脸’的话,穿衣服就会变得一点意义也没有。”理论上固然说得头头是道、精辟入理,然而穿衣技巧却是完全不及格。老太太竭尽全力将她的栗色长发盘成一个漂亮的发簪,可说是和服文化的小小抵抗吧。而她理所当然还是把表达马可西亚斯意志的神器“格利摩尔”夹在腋下,所以即使处在节庆活动,这个空间依旧是抢眼到不像话。佐藤跟田中对玛琼琳所要求的“饯行”方式,以他们平时的作风来看或许会觉得可笑,也就是“留下回忆”这么简单。听见响彻半空的空炮声,在鱼鹰节这一天听见她的离别宣言,让他们感觉其中可能透露着某种意义。况且,他们本身基于各种理由,从来不曾参加过鱼鹰节。或许这就是……他们希望与玛琼琳一同闯荡未知世界这个愿望的补偿也说不定。“大姐,那叫做捞金鱼哦。”“金鱼——?不像吧,明明就是红色的嘛?”“游戏方式就是用这个‘拯救’金鱼。”“游戏?怎么玩?”“‘就是玩救人游戏’啦,嘿、嘿、嘿!”在这个偶尔会让人吓一跳的声音冒出的同时,他们也逐渐溶入人群之中。这是有一名少女站在摊贩所形成的街道,凝视着他们。“——!”苗条修长的身材搭配美丽的淡色牡丹图案的浴衣相当醒目,她就是绪方真竹。她直盯着田中荣太。她一直看着田中荣太,面对不知如何吃棉花糖而面露难色的美女,于是他扯咬自己的棉花糖作为示范。佐藤启作去买章鱼烧,所以不在场。因此在绪方眼中……田中荣太正跟一名有着栗色秀发、三围傲人的外国美女(不得不承认……)两人单独、快地度过节庆活动。看起来是这个样子。单单看到这个画面,就觉得看不下去了。“绪方同学,怎么了吗?”池速人从一旁的摊贩——因为了解自己的处境孤立,所以受邀加入了她的小团体——开口询问。“呃,没……没什么。”话才说出口,绪方随即被自己哽咽的声音吓到,连忙以一时兴起买来的面具遮掩即将崩溃的表情。那是跟田中一样的面具;虽然如此,两张面具却渐行渐远。节庆音乐无辜地、毫不知情地演奏着。身穿浴衣的夏娜与千草从堤防上方眺望着这幅热闹情景。震耳欲聋的声音、人群、热情的浪潮淹没了两岸河川用地的摊贩大街,边缘有如波涛一般涌至堤防。夜色之中的光之海透过人们变得喧腾起来。不仅如此,从御崎市车站到大马路,大铁桥御崎大桥,两旁的堤防均充斥着令人叹为观止的人潮,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娜,你吃过苹果糖吗?”夏娜答道,她的浴衣是鲜艳的绯红色搭配留白的图案,可说是十分符合各自喜好的打扮。夏娜的长发系着跟浴衣同样颜色的发带,让整体搭配一致。千草望着在时间紧迫之际穿衣技巧格外高明的少女令人惊艳的装扮,笑着回答:“唔呼呼,说对了一半,看见本尊后你可能会吓一跳喔。”“嗯。”在旁人眼中,只觉得手牵手的两人是一对感情融洽的母女。其中一人原本就是这么打算,而一向对这方面没有概念的另一人对于感情融洽完全没有任何异议。两人以略微惊叹的目光眺望着平时难得一见的,到处挤满人·人·人的景象。事实上,她们是不想来的。千草当然不打算拉着意气消沉的夏娜出门,原本是准备干脆在家一起吃刨冰,一边坐在狭小的阳台观赏烟火。然而,当两人回到家一看却大吃一惊。餐桌上面,从附近的每家面包店各买来一个的菠萝面包,堆成一座小山。以这个数量来看绝非只跑一趟就能买齐。一旁摆了一张字条。夏娜打开看过,却什么话也没说。而千草看到她的表情,便找她去参加节庆活动。(悠二,你这个笨蛋……)夏娜思索着现在应该身处人群之中的少年。虽然想让他瞧瞧现在这身难得的打扮,但她并不急着寻找。因为自己也不清楚……一旦遇见悠二,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一旦遇见吉田一美,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不过,算了。)想起写给自己的字条内容,心中便感到温暖。(等回家以后,就联合千草好好教训他一顿。)一想到此,脸上也不禁浮现微笑。千草也对着少女笑道:“再等一下,就要放烟火了。小娜以前看过烟火吗?”“看过会吐圈的人。”简短答道。语气之中已经没有泪水的阴影。千草满意地牵着少女的手。“呼嗯,那不是日式的吧。”“嗯。”手牵着手的两人组踩着轻快的步伐,从石梯融入河川用地的人潮。悠二不时配合吉田的走路速度,一边休息一边走在人群之中。“怎么样都觉得射击游戏很奇怪,那种程度的威力根本不可能击倒大型目标。”明明准确命中目标却一动也不动,结果老板以一句“这是常有的事”不了了之,让悠二觉得很不甘心,于是吉田笑着回答:“不过,要是准确命中就可以击倒奖品的话,那就不用做生意了。”“唔——嗯,可是这么一来,总觉得好像受骗了。”“我觉得参加节庆活动就是体验快乐的气氛,有没有拿到奖品没关系。”大概是这股气氛令人感到雀跃,吉田的语气比起之前在中庭·拱廊美术馆的时候远远来得流畅,笑容也很自然。悠二也以微笑回应她的笑容。“说的也是,这种地方的奖品全是平常摆在店面也不想买的东西……啊!”刨冰的招牌映入眼帘。悠二看了看同行少女的状况,然后说道:“吉田同学,要不要休息一下?吃个刨冰好不好?”“是!”“不是说过不用这么紧张的吗?我再问一次,你真的想吃吗?”“是、是的,这次……真的想吃。”吉田满脸通红地如此回答。事实上,在两人一开始闲逛的时候,悠二立刻建议要买烤鱿鱼来吃,她不敢说自己不喜欢吃,只好勉强答应,结果演出跟烤鱿鱼干瞪眼好几分钟的糗态。有了前车之鉴,悠二不再随便建议她买东西以免造成她的困扰。但是对她的疲惫相当**,动不动就停下来休息,然后买饮料给她喝。(真的很体贴。)对着心生暧意的她,悠二问道:“你要哪种口味?”“呃,那就草莓好了。”“知道了,你等一下。”并肩行走,终于在今天鼓起勇气开口邀请的背影……鱼鹰节令人雀跃的欢乐气氛……在一起时那种无可取代的充实感受……吉田觉得这一切就像在做梦一样。(实在无法相信……“事实上居然会是那样的世界。”)真希望早点见到卡姆辛跟贝海默特。早点见到他们,归还单边眼镜,然后想对他们说声:“非常谢谢你们。”衷心地感谢与道别的话语。吉田准备道别的对象——也就是卡姆辛跟贝海默特,正坐在距离吉田指定的等候地点相当接近的堤防上。那根缠满布条的粗长棍棒——向来是引人注目的第一要件——此时正平放在堤防上被草堆遮掩着,所以没有人发现。当然,此刻也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黑暗中那顶风帽之下的脸庞。他们现在是一般的观光者。“啊啊,一边观赏这个景色一边进行调音,此刻也算别有一番风味。”旁人听来只觉得是在自言自语,这时左腕传来回答:“呼嗯,小姑娘应该已经做出选择,获得幸福了吧。”“啊啊,说的也是,希望如此。无论她做出什么选择,‘希望结果是幸福的’……”“呼嗯……”接下来两人默不作声。凝望着这次终于可以守护的人们的欢乐光景。数分钟过后,汽笛声响起。“啊啊,那是什么声音?”“呼嗯?”仔细听近似破音的扩音器内容,看来活动的重头戏——也就是烟火的施放即将开始了。“……啊啊,原来如此。那么我们也开始吧?”“呼嗯,说的也是,让想必当然美丽的光芒恢复和谐吧。”卡姆辛站起身,摘下风帽。他缓缓地把手上棍棒缠绕的布条拆开,底下露出一根铁灰色的粗糙铁棒。他们向吉田说明这是鞭子,但是怎么看都找不到可动部位。而他单单以右手轻易举起铁棒。堤防上虽然也有往来的行人,不知是否因为他们太过泰然自若?还是专注在烟火飞舞的天空之故?完全没有人在意这一点。“驱动。”卡姆辛说道,将左手伸至胸前。随着“碰”的发射声响,手心燃起一团约为棒球大小的褐色火焰。虽然尺寸不一样,却正是昨天从少女的想象之中拷贝下来的和谐光景。“形成自在式,卡达修的血脉。”随着贝海默特的声音,他们在昨天跟前天藉由铁棒在御崎市全区做下的标记,开始发出同颜色的光亮。那是以细小文字列排列而成的高级自在式。“展开。”卡姆辛再次开口,手心的火焰“散开”,缠绕住铁棒。象征这个城市和谐的图腾在表面猛烈燃烧。四周为数不多的人们鼓掌叫好,看来是当成特别节目或者街头表演。当然,对他们而言,无论是当成哪一中都不构成影响。“与自在式,卡达修的血流同步。”贝海默特的声音再次传来,城市全区的自在式开始与他们在铁棒上所描绘的和谐图腾产生共鸣。构成这个城市的扭曲逐渐获得矫正。位在其中的人们所感受到的名为不协调感的扭曲,不断恢复成固有的风貌与和谐的本质:丧失与中断的事物在回忆之中得到疗愈,宛如受到放松的心情所笼罩,整个埋没在安心的感觉之中。这就是所谓的调音。“调音完毕。”“自在式自行瓦解。”于是,和谐的画面完成了。原本应该是这样。在人们仰望的顶端,夜空中耀眼绽放的大型烟火,扭曲了。现在,当天的事情不知位于何处的黑暗,贴在地板、墙壁、天花板上面,数个大得夸张的淡绿色图腾现在开始隆隆作响地驱动了。不仅是构成图腾本身的火焰猛烈燃烧,图腾之间也同齿轮一般咬合转动。看起来就像是将时钟的内部转换成外形诡异的平面图一般。眼见这幅景象,一身白袍的教授踮起脚来高声尖叫:“多——米诺————!!“是——————的!!”站在一旁的“磷子”多米诺当下立刻回应。“你瞧——瞧,这驱动的模样!!E——xciting!!E——xcellent!!我把一切投注在庞大的扭曲……”“第三百三十五遍喔豪洞豪洞洞(了好痛好痛痛)!”一边一机械手拧转自己的“磷子”,教授同时大吼:“不——用你多嘴我也知道——啦!!最重要的是,万事具备了吧!?”“是——的,教授!‘晚会之柜’已经做好起飞的准备了——!!”“很好,以你来说算是处理得蛮Excellent!!我立——刻起飞,你应该晓——得——接——下来要怎么做吧!?”“是——的!小的多米诺先行失陪,为教授准备进入‘晚会之柜’的事——宜!!哈豪洞豪洞(啊好痛好痛)?”“谁要你模仿我来着?而且,要是失——败的话,你可是要倒大霉哦?不——过,如果你努力一点,我会给你一个乖宝宝特——别奖哦!”“是——的,一切包在小的多米诺身——上!!”随着欣喜的声音,有如瓦斯桶一般的“磷子”消失在火焰漩涡之中,一身白袍的教授独自留下,望着自式运转的画面,浮现志得意满的笑容。1/2|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