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德摇了摇头,看这人脚步虚浮,根本不懂武功,也不知和什么人打了起来,他跟在那人身后,也走进楼去,只见那位白袍公子领着一帮打手气势汹汹直奔楼上而去。他向楼中扫视了一眼,见这层楼中只是些普通食客,便往楼上走去,刚刚走到二楼,只见十多个执刀的汉子围成一团,中间是两名灰衣大汉和方才那位白袍书生,那书生右手两根手指被一名矮个大汉抓在手中哀哀直叫。只听那矮个大汉冷笑道:“这就是什么狗屁葵花点穴手?我呸,去磕点葵花籽儿还差不多,你这小子不学无术,弄了一群江湖骗子在这儿耍宝,老子笑了两声怎么啦?你还要倚仗人多不成?”那位白袍书生痛得直叫,道:“我没有骗人,那几个人我真的不认识,我是山西大同白家票号的三少爷,怎么会骗人?”易国栋倒听过大同白家,那是山西首富,在整个大明也是排名前五位的豪富之家,闻言倒也不敢太过放肆,松手放开他道:“你不是骗子,那就是那伙骗子合伙骗你啦,花拳绣腿,下次不要这么张扬”。说着二人大摇大摆走向楼梯,吴天德听到这里才知道所谓的葵花点穴手,以及东方不败弟子是怎么回事,两人走到楼梯口,那些武师之中忽然有人一扬手,三把飞刀疾奔易国栋后身飞来,这人飞刀十分刁钻,两刀分取他的双膝后弯,第三刀直奔他的后腰,取位倒是极准。原来这个武师便是白公子那几个骗人师傅之中的‘神刀铁胳膊’胡得安,这人虽是个骗子,但是一手飞刀的确十分出色,他听易国栋说破他们是骗子胡乱唬弄这个公子哥儿,生怕就此丢了饭碗,恼羞成怒之下竟然出手伤人。辛、易二人是少林俗家弟子中的佼佼者,但飞刀袭来本来声音就不大,这酒楼之中又人声嘈杂,根本就未发觉。吴天德见状跨前一步,寒光一闪,一柄长剑已亮在手中,剑尖一挑射向易国栋后腰的飞刀,右脚一勾一踏,将一柄飞刀踢得射到楼柱上,一柄刀被他踩在脚下,此时那第三柄飞刀犹在他的剑尖上滴溜溜打转。他这柄剑是当初任盈盈送他的,这次带来准备交还给她。辛、易回头一看便知端倪,不禁勃然大怒,作势便要奔那白公子而去,吴天德笑笑,剑尖一挑,只见银光一闪,众人尚不及看清,后边啊地一声怪叫,方才出刀偷袭的那位‘神刀铁胳膊’胡师傅已双膝颤抖、脸色灰白几乎站立不住。他头顶帽子被飞刀带起,钉在身后房柱上,飞刀紧贴着他头皮而过,剃光了一溜头发,这一手功夫可比他那一手三刀难得多啦,辛、易二人一怔,易国栋停住步子,拱手道:“多谢兄台救命之恩,在下少林俗家弟子易国栋,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吴天德拉下遮面巾道:“在下华山剑宗吴天德,原来是少林派两位兄台,久仰久仰”,他心中一寻思,想起曾在书中见过这两人名字,似乎在五霸冈上死在任盈盈手中,自已此去是要寻任盈盈的,在此遇到本该死在她手中的人,感觉十分怪异。辛国梁、易国栋听了一惊,连忙道:“原来是华山吴掌门,晚辈们曾听方丈大师提及先生大名,对您的剑术赞不绝口,说道当今天下,若论剑术几无超越您的,想不到我们有幸在此相遇!”,这二人从少林出来,回家乡过春节,方证回到少林寺时曾提起这位华山剑宗掌门,对他的剑术极为推崇。风清扬辈份比方证还高,他的弟子同时又是剑宗掌门,这辈份已经可以和方证平起平坐,是以二人年纪虽比吴天德还高些,也只能自称晚辈。吴天德道:“二位兄台年长于我,不必如此客气,这人只是江湖下三滥人物,兄台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传扬出去,江湖上还道少林高手欺负一个坑蒙拐骗的小毛贼”。辛国梁听他说自已二人是少林高手,脸上大感荣光,连忙拱手笑道:“吴掌门说得是,不过江湖辈份是不能乱的,您和方丈大师平辈论交,晚辈不敢逾越。我们师兄弟是结伴回乡的,这便告辞了,他日江湖再会,再谢过吴掌门援手之恩!”他这话中已有结纳之意,吴天德微笑拱手,目送二人下楼,再一扭头,只见那位白公子双眼放光,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已,不禁吓了一跳。白公子冲到面前,兴奋地道:“原来你真的是江湖上的大人物,我被人骗过不是一回两回了,本以为这回学的是真功夫,没想到又是假的”,他懊丧地回头瞪了那群武师一眼,内中有几个人满面惭色,看来便是他那几位卖膏药的师傅了。白公子一把拉住吴天德的手,喜道:“今天在舅舅家呆得无聊,出来这趟算对了,竟然遇到真正的武林高手,小弟我......啊,不不不,徒弟我从小喜欢武功,可惜一直没有遇到名师,今天可算是遇到一位好老师了,师父快跟我回家去,我要办个拜师宴,隆而重之地拜您为师!”这厮一厢情愿,以为天下人都巴不得做他师傅,说着说着自已便把这个师傅定下来了,回头又指着人群中几个人道:“你们这些骗子,也骗了我不少银子了吧?嘿,我也不与你们计较,都给我滚得远远的,莫要让我再见到你们”,说完又转身十分亲热地对吴天德道:“师傅,我们回去吧,舅舅家比我家里简陋了些,这酒宴先给您接风洗尘,等回了大同,我再好好办一次”。吴天德皱了皱眉,道:“这位公子,在下只是个普通武林中人罢了,哪有资格收徒弟,公子还是另请贤明吧”,白公子一呆,遂又想到方才那两个高手亲口说过他的剑术天下几无敌手,那还不是传说中的剑仙?自已的师傅一向都是找上门来求自已拜师,他居然拒绝自已,那一定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了,这样一想,便更加不肯撒手。白展堂身边那位管家黄三石,其实是知道那几个武师联手哄骗公子的,不过这位白大少爷上边只有两个姐姐,是白家唯一的独苗儿,只要他肯安心呆在家里不出去惹事,一家人便阿弥陀佛了,花这些小钱买平安,老爷也是心甘情愿的,所以也常常帮着那些武师哄骗少爷。他见少爷又寻了一位师傅,这师傅还拿腔作调不肯收他,心想:这个江湖人怕是不知道白家的财势有多大吧?嘿,且将他邀回家去,只消看了舅老爷家,怕他就要反过来求公子爷了“,于是上前说道:“这位英雄,您刚刚救了我家公子,这恩总是要谢的,且请您跟我们回去,允不允收徒弟还不是您说了算么?”白少爷一听忙道:“对对对,你在楼下接住我,这恩一定要报的,师傅就不要客气了,走,咱们回去,老黄,快去备轿”。吴天德无奈,被白公子拉下楼去,只见老黄招呼人也不知从哪条胡同里拉出一辆马车,收拾得十分华丽,车蓬覆得是紫绒和锦缎,蓬框以黄铜和白银构架,吴天德被白公子拉进车中,这车中布置更加豪华,熏香暖炉、锦卧温滑,脚蹬儿看起来黄澄澄的十分沉重,也不知是铜是金。吴天德苦笑道:“白公子,我的马儿还在那边马廊中”,白公子探头出去道:“将我师傅的马也牵来”,有人问道:“马廊中有四匹马,哪一匹是呀?”,白公子不耐烦地道:“还要劳我师傅下去指点么?都牵回去,给金老板留下三千两银子,谁的马丢了,叫他去买!”说着缩头回来,砰地一声关上轿门儿,拍着头上的雪笑道:“师父,我舅舅是晋城的盐商,家里简陋了些,您先受些委屈,等过两日咱们回大同便好了”。车子在城中转了一阵儿,在一座府邸前停下,吴天德走出马车,站在车上望着眼前这座‘简陋’的房屋发起呆来。此时大雪已停,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眼前一处院落,都是用同一色的青砖红瓦盖就的房屋,所以和周围其他房屋极好分辨。只见房屋鳞次,前边一个大院,似乎左右后身还套着大大小小的院子,也不知那院落到底有多大,这样的房屋还叫简陋?白公子下车招呼他下来,早有人推开朱漆铜环的大门,那门旁汉白玉的两只大狮子,地上同一色的石板路直铺进院子去,早已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黄三石得意地道:“这是舅老爷乔家的主院,一共六个大院,十九个小院,三百六十五间房子,舅老爷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这房子不可超过了。公子爷现在住在百狮堂,我已着人去准备酒菜了,您请这边走”。几个人陪着吴天德穿过一重重院落,直往后边行去。这乔家的豪富看得吴天德还真是暗暗吃惊。他在车中已听白公子说及他的舅舅是一个大盐商,还兼营一座铜矿山,几处畜牧场,家业比起白家来虽说差得很远,但在此地也算地方豪富了,却没想到居然有这等富有。他可不知晋商正是从明朝初起时兴旺起来,到此时晋商已形成几股巨大的商人集团,财产之巨富可敌国。百狮堂内,雕梁画栋,所谓百狮,原来是厅中三个完全由翠玉雕成的桌子,周边均雕刻着神态各异的小狮子,共计百只。吴天德虽不识货,也知道光是这三张桌子已是价值连城。白展堂兴高彩烈地叫人上菜,那些女婢穿花蝴蝶儿一般不一会儿就上了满满一大桌子山珍海味,白公子道:“师父稍坐,这些只是佐菜,等上了正菜,徒弟再正式拜师!”吴天德无奈地叹道:“白公子,你家中富可敌国,这样的好日子不过,非要拜什么师傅学武艺呢?不瞒你说,我有些事要去河南,是不可能随你去大同授艺的”。白展堂眉开眼笑地道:“原来只是这个问题,那倒不妨,师父有事尽管去忙,等您回来我再跟你学艺,不知师父在何处修行?我知道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吃苦我是不怕的,我到时去找你”。吴天德见他热切模样,忽地想起封不平三人修建华山剑宗门庭,是将老家宅院都卖了,一生积蓄都投了进去,自已被他们推为掌门,可是还不曾为剑宗出过力,这个家伙既然非要拜师,不妨吓他一吓,若是吓跑了最好,若是吓不跑,就让这个富家子为剑宗出些力吧”,想到这里说道:“你要拜我为师,那也可以,不过我收拜师礼可是很贵的,你可拿得出来?”白展堂忙问道:“不知师父要收多少银子?”,吴天德咬了咬牙,一狠心道:“你若拿出十万两银子,我便收你为徒!”白展堂听了吓了一跳,一拍桌子叫道:“甚么!一年才十万两银子?这个容易,太容易了,师傅你放心好了,徒弟每年孝敬你三十万两,啊!对了,师父住在哪里?”吴天德瞪着这个有史以来的第一超极大凯子,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本来以为要要十万两银子,狮子大开口将他吓跑,想不到他不但理解为一年十万两,还自发增加到三十万两,有凯子如此,夫复何言?吴天德无奈地道:“我现在住在恒山白云庵外,现在要去河南办些事情,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春节前我就会返回恒山,携妻子返回陕西华山”。白大凯子......啊,是白大少爷,又一拍桌子赞道:“师傅果然是世外高人,住的地方不是恒山就是华山,都是古岳名山啊,师父放心去吧,徒弟等着您老人家回来!”白大少一边说着一边想道:“自已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真有本事的,瞧他样子还不情愿收我为徒,看来我得去恒山大拍师娘马屁,世外高人总也抵不过枕头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