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会一再追问,却不想得了那样一个答案,如果她知道他已是正妃侧妃俱全,还有姬妾数人之后,她真的会……突然不敢想,他何时这样惧怕过一件事?而今,却是真的不敢想。初时的感觉果真是对的,她只能给他添麻烦,只能扰乱他的心神,他……应该放手,也是数次决定了的。是因为疏忽了,还是因为轻视了她的存在,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竟任由她的一再出现,任由她在心中小小驻足,却不想生根发芽,悄然生长起来,而今只要有一丝风过,便牵得心阵阵酸痛。今日端午,百莺宫的秀女一定在争奇斗艳吧,只有她,还是一身素净的秀女装扮,干净得如一泓清水,亦不用香,身上却永远是一种清清淡淡的芬芳。刚刚抱着她的时候,便有天然的香气从那领缘里丝丝逸出,他惊奇发现她的耳根愈红,香气便愈浓,愈醉人,竟让他就这般不忍放手了。素淡如她,年方十五,依然是青涩稚嫩的,却已在悄然绽放日后的倾世风华,这身过于清寒的打扮实在是暴殄天物。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即便他闭上眼亦可清晰出现,那么真切,那么灵动。手指轻动,在描摹她的皓腕她的香肩她的薄背她的纤腰她的**……包括她那不经意贴在他胸前的柔软……唇角就这般微微扬起……舍不得离开她,就像他在暴雨中留她在枫雨亭……再次看向那仿似站在雾蒙蒙中的身影,仿佛看到她穿戴凤冠霞帔,踏上太极殿的漫长玉阶,一步步向他走来……明如朝晖,灿若云霞,举世无双,芳华绝代。笑意盎然,不禁反剪了双臂,负于身后。。其实不管是否愿意,他都不会让她出现在复选上。虽也不敢肯定即便出现就会被如妃留了牌子,亦不敢肯定是否有他人一如自己发现了她的不同,也许被人选了去于己于她都是件好事,可是……负于身后的掌缓缓紧攥成拳。不行,他不会允许的!如此或许将改变她的命运,他也不知道改变了这命运又要拿她怎么办,她那么固执……可他就是想改变。不接受他身边的女人……那些女人又何尝愿意与他人分宠?可是她们不得不认同现实。他们是为了共同的目的走到一起。以前,她们的存在是为了他,从今以后,她们的存在是为了他与她。她可能一时不理解,他会让她明白的,他一定会有办法的!果真是个麻烦,却令人欲罢不能。他与她只不过见了三次,她怎么就这般牵引他的心神让他颇费思量?他亦是想不通,也便不再费心琢磨。有些东西原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虽从未体验过,但他愿意继续下去。不仅是鼓声,连人声都飘过来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足下发力,向着晨光苑方向而去。不必回头,亦知她站在船头翘首而望。每日回到煜王府,也有美人守候,亦有嘘寒问暖,软语温存。她们亦是真情实意,却从没有此刻无声的守望如此让他动容动心牵系神魂。整颗心仿佛瞬间变得无限柔软,连即便独处亦是冷硬冰寒的眼眸亦浮上春水融融。于是当煜王出现在晨光苑时,有着同样犀利敏锐的人立刻发现了他的不同寻常,不禁纷纷道路以目。他微眯了眸子打量眼前的热闹与井然。果真,襄王宇文玄缇照例坐在西侧星辉亭内,从本人到随从均是黑衣打扮,将整个亭子堵塞得如同沉闷夜空,倒是襄王妃安容同两位夫人及几名姬妾锦绣罗艺,珠翠环佩,为那沉闷点染些许亮色,也应了星辉亭的名。别看此刻分外平静,再过一会定要热闹起来,而且一定是女眷之争。襄王向来目空一切,仗着战功卓巨不把众皇子放在眼中。太子为东宫,他便坐在西侧,摆明了与之对立。他虽在战场上是个人物,府内却是乱得一团糟,多是妻妾之争。他从不管,任她们闹去。然而各妃均出身不凡,如此一来,与之相关的亲眷大臣亦是彼此为敌,为了自家女儿在王府压人一头,还曾经寻衅打架,甚至出过人命。襄王依旧置之不理。在他看来,只有舅舅常项——镇西将军才可让他另眼相看,是最可信任的靠山。可镇西将军再有权势,毕竟独木难撑。凡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奈襄王征战多年,叱咤疆场,竟不知这个道理,又听不得任何劝谏,所以眼下虽然风光,以后……而与之恰恰相反的,则是南面那位人物了。悦仙亭外人满为患,定是清宁王宇文玄逸在此,因为那密不透风包绕在亭外的多是名门贵胄富家士族的女眷,亦有不少高官显宦频繁出入。这两年,清宁王风头渐劲,不仅即便听闻他可能终生无法婚娶亦前仆后继女子依然层出不穷,就连朝廷大员包括江南江北的文人士子亦大赞其贤德,竟又赋其贤王雅号。太子近些年虽然略失人心,各位皇子亦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却均不像他这般张扬又丝毫不避嫌,难道就不怕皇上和太子心生嫌隙?不过皇上一向深谋远虑,而太子更是眼高于顶,自不会把他这个母妃出身低微的人放在眼中。他那般聪慧,自是不可能毫无所感,却对太子以及所有轻视自己之人恭敬有加,相比于玄缇居功自傲摆明了与太子势不两立此举实在英明至极,所以这么多年来兄弟间也颇和穆,就连太子偶尔也夸他明事理,知进退。况他自小聪明伶俐,又素有孝名,皇上对他也颇多宠爱,竟也不以为忤,但是树大招风,长此以往亦定要生出事端。他不明白,依玄逸的才智怎么会看不出其中隐藏的祸患倒听之任之?难道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像那现已在天昊广为流传的清宁王必须找到他命中注定的女子方可一世平安的怪论?而今看那悦仙亭内穿梭如织的朝内大员,若要问起,怕均要答曰是为家中仰慕清宁王的女眷前来说媒,这倒是个好借口,或许也正是他的高明之处。一个无家世无子嗣的皇室子孙,即便太子真有倒台或暴毙的那天,候选的希望亦不会落在他身上,也可就此避开了许多的明枪暗箭,如此倒可以解释他的张扬。可他若是有意皇位,为什么还要以这种荒唐借口拒绝成家立室呢?宇文玄逸一向诡黠多思,一时倒真难猜透他的心思。这个皇弟,再也不是十年前那个跟在他身后央着要与他在马上一决高下的小毛孩了,那双狭长的狐狸眼虽常春意盎然,然而在收回目光之际,总好像有一种看不清的意味自眼角流出,似探究,似警惕,似嘲讽……而当你看过去时,却只见他笑意融融。怡景亭锦绣堆挤,飞雨亭则空着,宇文玄瑞和宇文玄铮一定都在悦仙亭内,玄瑞连自己的正妃及一干姬妾都丢到一边去了,任她们叽叽喳喳的吵闹。他们三个同心连忾也已是公认的事实,从不避嫌,均光明磊落模样,倒让人赞其兄弟情深。玄瑞才能平平,极为嗜钱。钱乃俗物,却是举大事不可或缺者。玄逸一自命清高之人竟肯同玄瑞交好,其内里昭然若揭。而玄瑞亦无非看中了玄逸眼下之势,意图等他日后执掌大权能更好的维护自己行事。不过二人的关系更是从小建立。幼时,玄瑞不喜读书,每至月底例考便去找玄逸帮忙,因为例考不过,皇上便会罚他跪在文华殿外一昼夜。那殿外青石板皆刻有菠萝花纹,只消跪上一会就酸麻胀痛,一昼夜下来,红肿如西瓜,卧床半月亦不能下地。不过那时皇上多忙于征战,便将例考交与太傅。玄逸聪慧狡黠,竟能数次猜中考题,并于考中提前退场,利用小太监送茶之际给玄瑞传递答案,免去他皮肉之苦。如此,玄瑞对他的感情应是有不少感激的,而且更是对其才智钦佩有加。玄铮是玄朗的双生兄弟,可这二人的关系却分外生疏,玄朗与自己交好,玄铮则亲近玄瑞、玄逸。玄铮酷爱音律却不擅长,而兄弟几人中,玄逸最是雅善音律,玄铮先是讨教,后被其“迷惑”。自己亦听过玄逸抚琴,那琴声清澈无尘,似是有勾魂摄魄之功能,竟能让人在那曲声悠扬中丝毫感觉不到他的野心,倒也是件怪事。不能不承认,玄逸的人的确如他那双狐狸眼如他的乐音一般能够迷乱人的心智,所以他也曾怀疑玄朗是清宁王一边的内应,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早已屡见不鲜,可是这么多年的观察再加上他自己安插在清宁王府瑞王府以及宫内的暗人的汇报,此事绝无可能。虽说兄弟连心,可是皇家手足,亲情如纸。况朝廷内外,局势如潮暗涌,波诡云谲,谁又能真正猜透谁的心思?无非是各自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切中时机,图谋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