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清宁王卧病在床,宇文玄铮亦在长信宫养伤,二人均在避嫌,那么参与朝政的就只有他了。既是其余人都闹得不可开交,他便彰显自己的大公无私,出手阔绰。国库因为连年战乱略显空虚,他便向皇上上了道如何在不增加百姓赋税的基础上充实国库的折子,还将自己名下几个大商铺三年内以及今后的收益都并入国库。清宁王责他不应该在这种混乱时刻强出头,他却不以为意,只言皇上已经为太子、煜王之事烦不胜烦,不过是给他老人家开开心,别没等查出个所以然再把老头气死了,那可真就大乱了。况且这边不能断了消息,他正可借此事于御书房逗留,听听襄王查案查得怎么样了,也看个热闹,否则平日连朝都懒得上的他要如何经常出入御书房呢?“今儿个,皇上问襄王查得怎么样了。襄王说煜王坚决不肯承认,可是那刺客确实是他举荐之人,襄王便问皇上是不是可以刑讯逼供?”皇亲国戚不能轻易动刑,必须得皇上批奏才可。见宇文玄逸似是毫无兴致,宇文玄瑞有点郁闷,然而这话又不能不说,因为宇文玄逸可一直是他们这边的掌舵人。“皇上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襄王就在那僵着,不好继续请刑也不好离开。不过煜王已是下了天牢,府里也被搜查了个遍,暂时没有发现蛭蜱人的种子和寄身。也难怪,蛭蜱人本已绝迹多年,他能弄来一个已属不易。想来竟是从十年前就开始准备了,真是十年磨一剑啊,只可惜……”他连连摇头啧啧。“她还好吗?”“能好什么?就算放在天牢最好的房间里也是牢房,况且那些个狱卒也不是省油的灯。煜王府大乱,全部被监禁,连个苍蝇都飞不出来,玄朗的尚源宫也被严密把守,根本没有人替他去打点,因了他犯的还是弑君杀父之罪,哪个敢给他好脸色?我是没去看,不过估计这会已经没了人模样吧,想来也犯不上用刑了,真可惜了那像冰雪一样不染纤尘的风采。不过他也真是嘴硬,反正都是个死,为什么不寻个痛快的?”“她还好吗?”“我刚刚不是……”宇文玄瑞转转眼珠,忽然笑了,拿手指遥点着他:“原来你问的是那个小宫女啊,我就说嘛,堂堂的清宁王什么时候对对手心慈手软起来了?”其实即便宇文玄瑞不讲,宇文玄逸也可以想象宇文玄苍的现状,心下微痛,却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苏锦翎,若是苏锦翎得知宇文玄苍身陷囹圄,命不久长,该是怎样的心急如焚,会不会……“那个小宫女现在跟皇上一起回了昭阳殿。你也知道,皇上一到这个季节就要移驾昭阳殿,今年是早了点,关键是昭阳殿温暖如春,适合她养伤。皇上这般上心,估计册封也是不远的事了……”不用抬眼,就知宇文玄逸面色已变,因为那只玉笛再次响起风啸之音。他急忙打哈哈:“说起那小宫女真是好笑,竟死活不敢相信是自己救了驾,偏说别人都是骗她的,一定是他们搞错了。若说有人不肯承认自己杀人我信,可这天大的好事,旁人都希望落在自己身上呢,她却往外推。我说,你和八弟的眼光还真是与众不同呢……”宇文玄逸的唇边漫起笑意,长指轻轻的摩挲着荧光闪闪的玉笛。即便他不抬眸,宇文玄瑞亦知那眼底满是醉人春意,只需望上一望,就连自己这与他一同长大的皇兄都可能栽进去无法自拔。那个小宫女真的有那么好吗?他将所有的关于她的为数不多的片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只剩下她的精致秀气的脸和袅娜的身段……太瘦,全不如他府中那些**肥|臀的美姬,那走起路来真是风摆杨柳婀娜多姿,说起话来软得跟那腰肢似的,让人身子心里都跟着发酥,哪像她硬邦邦的毫不知进退?真搞不清这两位皇弟到底迷上她什么了。“她知道现在这些事吗?”“知道。”宇文玄瑞不以为然的扇着扇子:“听说这些事的第一反应就是跟皇上说煜王不可能谋刺皇上,这回她倒是比什么都肯定……”宇文玄逸长指一滞,笑意凝在唇角,这极微妙的一幕没有逃过宇文玄瑞的眼睛。他摇着扇子,继续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朝廷的风向就是后宫的风向,雪阳宫目前是门可罗雀。贤妃跪在御书房外三日亦不得见圣面,现在正在宫里日夜焚香祈祷呢。连贤妃都无计可施,她一个小宫女能起什么作用?就算和贤妃主仆情深,可是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搞不好就是个牵连,谁不是避之犹恐不及?我看皇上将她调到身边调养而不是放回到雪阳宫去,也是不想她牵连到此。可她倒好,昨天在御书房门口跪了半日,晕过去了……”宇文玄逸噌的从椅子上弹起,瞬间漂移到门口。“你这该不是想告诉大家你病愈了吧?”宇文玄瑞依然端坐桌边,斜着眼睛看他。他的身形猛的定住,冰色的袍摆无风自动。“若是有机会,请你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我会……帮她……”玉笛在指间发出微弱的叹息。宇文玄瑞不动声色的将一切尽收眼底:“玄逸,你所顾忌的人不是八弟,是宇文玄苍吧?”宇文玄逸依旧面门而立,自窗格透过的晴朗的光将他的影子长长的扯在地上。“为了她,便要去帮既是政敌又是情敌的宇文玄苍?”宇文玄瑞冷笑:“煜王现在已是墙倒众人推,你要如何替他来个惊天逆转?就算可以,你是想让他再回来与你争同一个位子同一个女人?玄逸,你是不是糊涂了?”宇文玄逸敞袖徐展,负手而立,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孤寂:“你当真以为父皇是要对煜王下手吗?”宇文玄瑞的扇子一滞,怀疑的看向他。“煜王,太子……一个都动不了……”“可是太子已经被废了,诏书都下了,还能有假?”“纸可以烧掉,人心却不可毁……”“玄逸,你能不能说点我能听得懂的?若是父皇不想废太子,不想除煜王,他为什么要派襄王查这案子?”“因为一棵大树长出了太多的枝桠,个个枝繁叶茂,已经让大树不堪负重,是得剪一剪了。他要看看在这种关键时刻,究竟哪根最为碍眼,究竟哪个敢跳出来争太子之位……”“今日朝堂上已经有人提议重立太子,人选就是你和襄王,呃,我也被提名了,不过你也知道,这都是那帮老狐狸拿出来凑数的……”宇文玄逸眉心一蹙:“皇上说什么了?”“皇上说太子乃国之根本,若想再立新人亦须反复考量商榷,让众臣不必急于一时。偏李牧他们不依不饶,说什么国不可一日无根本……到后来,皇上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宇文玄逸唇角微勾……皇上果然还是顾念宇文玄晟的。废太子一是一时之怒,一是为太子清理将来继位的障碍。皇上……是打算禅位了吗?“那群迂腐不懂看人脸色的家伙!”宇文玄逸冷笑:“若是他们再提到我,你便替我以尚未成家立室难堪大任为由坚辞不去。”“为什么啊?今天就你的呼声最高……”宇文玄瑞万分不理解。眉心紧攒。这群家伙是想害死他吗?现在谁呼声高,谁就容易成为皇上要除去的第一个目标。不仅是为了太子,更是为了自己,哪个至高无上的君王希望别人比他更贤明更有号召力更能得到臣子的拥护,即便那个人是他的儿子?“五哥,你今日前来探病,发现我病势沉重,已口不能言,若明日再有推我为太子之事,一定要请他们另选贤明。另外,以最快的速度让那几个特别‘拥护’我的人把嘴闭上!”宇文玄瑞依旧不解:“多好的机会,你是怎么了?为了那个女人?”“我现在不想同你解释,但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你、我、玄铮,可能很快就成为第二个宇文玄苍!”宇文玄瑞虽然仍是一头雾水,但是他深信宇文玄逸的决断没错,结果也紧张起来。“行,我这就让那几个叫得最欢的明天在家装病!”宇文玄瑞说着就要起身。“装病倒不至于,可以让他们经过‘深思熟虑’,明日改口推举襄王……”他根本没有给宇文玄瑞发问的机会,接着道:“如果有可能,让文定王得闲来府中一趟……”“文定王?”宇文玄瑞止住脚步。“对,现在,只有他是最‘干净”的了……”宇文玄瑞实在有点弄不清他到底想干什么,却只能照办。推开门之际,忽然回头看向他:“你说父皇仍是想保太子并想利用这件事除去什么人,那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想除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