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一想到那凶名赫赫的上古存在,老廖纵然和林洛然都猜“暴风雪”是蚩尤,却也不肯直言,统用“那东西”来代替,好似一叫破它名字,会惊扰什么一般。“复活”这种事,在逆天争命的修真者眼中也是邪术。修士会转世重修,会夺舍重生,这两种情况虽不常见,在修真界倒是有先例可循。唯有“复活”一途,想想也叫人心生不适。“复活”并不罕见,华夏民间传说中的僵尸,就是凡人死后埋在阴煞之地,尸体又活了过来,变成以牲畜人类血液为生的怪物。当然,高级的僵尸中不乏产生智慧的,但它永远不等同于之前埋于土中的那个人。如果神庙中的“暴风雪”真的是蚩尤……林洛然并不介意上古凶神是不是要复活,但“暴风雪”复活的代价是将青丘变成冰雪世界,甚至将之蔓延到地球去的话,林洛然也不能坐视不管。更主要的是,“暴风雪”手中还捏着小青狐这肉票,或许再加上个冒失的宝嘉?聚集了青丘界所有的万载空青么。呆在这样的地方每多一刻,她识海获得的滋养显而易见,但是如此好的疗伤圣地,偏偏不能久呆。林洛然此刻的感觉好比大汗淋漓的三伏天看见一碗冰镇乌梅汤,想饮下止渴,好死不死又恰逢生理痛的憋屈。“走吧。”除了叹时运不济,还能干啥,见林洛然都不怕,老廖脸上的凝重也丢了些,安慰林洛然:“其实情况也没那么坏,真要活了,它也不至于让我们走到山腹中。”林洛然点头,老廖和她想法一样,刚才是他们一时慌张罢了。林洛然已经抬脚迈出,蓦得又收了回来,喃喃自语:“是不是太浪费了些……”浪费什么,当然是这“万载空青”山!既然可以固魂,那对白仙子,火凤、银鱼、木狼都有用才是,又是炼丹良材,没理由浪费。“廖叔,你说它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吧?”老廖很想昧着良心否认,然他和“暴风雪”是打过照面的,逃出生天殊为不易,以那位的能力,他们已经深入山腹,又怎会完全避开它的耳目?林洛然自说自话,已是取出飞剑,狠狠刨了数十立方的万载空青扔进空间。呸,不拿白不拿,要不就死在青丘,要是大家活着回去,这些好歹也是无本买卖赚的!空间几个见万载空青不要钱般丢进来,俱都双眼猩红,火凤喉中嘶嘶作响,“好东西啊,好东西。”得了这么多万载空青,火凤深感前途光明,加之命运早和林洛然联系在一起,也顾不上藏拙,幻化出“火镜”,看到空间外那成片成堆的万载空青,火凤已经在滴滴答答往下流口水——可恨它的口水都是小流火,落地自燃,烧毁了林洛然数株药秧子。见林洛然欲发火,火凤赶紧转移注意力,指着火镜中某个方向比嘴。林洛然顺着它所指望去,思付片刻,神识退出了空间。见林洛然挖红了眼睛,老廖摸了摸脖子上毫无动静的“驱魔符”,也对如今境遇大为不满,有便宜不赚是傻子,从怀中摸出一把缩小版的铜锄,又向林洛然讹了几块上品灵石镶嵌上去,灵力运转下铜锄锐不可挡,速度比林洛然还要快几分。铜锄以灵石为动力,使用的人不需要修为,看样子是有人为老廖量身打造的。也不知他的储物空间藏在哪儿,万载空青以被硕鼠蚕食的速度消失。两人挖了一会儿,没见什么异常,林洛然大感无趣,和老廖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暴风雪”到底是太狡猾,还是这些被挖走的万载空青它丝毫没放在眼中?根本就引不出它来。敌在暗,己在明的感觉不好受,两人不得不万分戒备,沿着那蜿蜒小路石阶而上。虽然故作轻松交谈,看似没将“暴风雪”放在眼中,实则除了尚不明确效果的驱魔符,林洛然几乎准备好了她能力范围能所有的杀招。老廖她也不太担心,积年老怪活得不知年月,能在危机四伏的修真界游刃有余,不可能没点压箱底的保命手段。冰峰高耸,林洛然估摸着早已行至一半,小路仍不知延续何方。在他们之前进隧道的宝嘉依然不见踪影。林洛然心中忧愁,越发面沉如水。“咦。”老廖突然偏着头侧目,林洛然不由也停下脚步。嗒。。嗒。。嗒。。是很有节奏的滴水声?她心中不敢放松,脚下已随老廖加快了速度。滴水声从西北方向传来,他们飞快赶到时,发现一条缝隙像蜈蚣般盘在山壁上,有湿寒的冰水从缝隙间流出,滴在地面上在山腹内造成空荡荡的回音。林洛然用手敲了敲山壁,声响沉闷而不稳定……说明山壁的那一边并非实心,很可能是晃动的**。“难道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没脱离冰湖范围?”老廖捉摸不定,“不会吧?”山腹中没有幻阵,二人又不是普通人,鬼打墙的小把戏可骗不过他们。地势明明一直在上升,林洛然两人坚定认为自己是在走山腹捷径往山顶去,难道一直没出冰湖范围?林洛然想了想,扭头问老廖:“您有能防水的东西吧?”老廖横了她一眼,掏出颗鸽子蛋大小的蓝色明珠含在口中。林洛然暗暗吐血,避水珠啊,老廖果断是大土豪!她见老廖有了准备,召唤出飞剑,似乎准备一剑斩下,劈开这片薄薄的山壁——剑光落下之时,突然诡异右斜,一只静悄悄停在山壁上的蜻蜓被林洛然一剑斩杀!蜻蜓死的不能再死,老廖嘴里塞着避水珠,腮帮子大鼓,含糊道:“没有…半点血,已经被冻僵了。”山腹当中怎么会有蜻蜓,没有半点生命气息,倒真是好掩饰。可惜,她怎么会真的去劈开山壁放任湖水倒灌?林洛然冷笑,她可没忘记那让银龙尸身尾巴都快冻掉的“暴风雪”,若她和老廖被倒灌的湖水包围,瞬间被冰雪封住,林洛然没把握能逃出生天。若不是火凤冒险提醒,她绝对发现不了是这只蜻蜓一直在诱导他们前进的方向。不对,它将他们引来,只为了迷惑林洛然主动劈开山壁?连她如今行事都今非昔比,留有后招,别说那东西……老廖捏起蜻蜓尸体碾成冰渣碎末,没研究出个什么,拍拍手正准备吐出口中的避水珠,林洛然突然面色大变,拉了老廖的手夺命飞奔。老廖慌忙之中差点将避水珠吞下去,哽得他老泪横流。林洛然拽着老廖,顺着蜿蜒小路前方风驰电掣而飞,不过是几十丈距离,那薄薄的山壁不堪浪击,轰然倒塌。汹涌的湖水瞬间涌入,巨大的冲力让尚未飞远的林洛然一个踉跄。湖水轰隆隆袭来,林洛然不顾击打在身上的碎石,老廖也没叽歪。只要陷在湖水中,只要陷在湖水中,她和老廖只能做圣代冰淇淋里那被掩埋的圣代豆豆!可恶,哪里是他们寻了捷径,分明是“暴风雪”在请君入瓮。只有不断顺着蜿蜒小路前逃啊。湖水倒灌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林洛然和老廖颇为狼狈。听着湖水咔嚓咔嚓结冰声,两人彻底断了退路。蜿蜒小路尽头,是刺眼的白光。那是阳光照在积雪上的反射。林洛然和老廖从山腹中走出,已然到达了冰峰之巅。映入眼前是个硕大石材建筑,高耸的方石柱子,采光极好半人高的墙壁,不似古华夏的宫殿精巧,建筑风格大开大合,粗犷而大气。一片茫茫白色,风雪被阻挡在半人高的石墙外,丝毫没有掩盖住石殿的风采,反而使之越发高不可攀。这样恢弘的石殿,哪里是老廖和百灵鸟口中的小庙——如果祭台之下,真的是上古蚩尤,大概只有这样的地方才勉强配得上他吧。殿宇悄无声息,臆想中的凶险未曾发生,长久的静默足以让人畏而生寒。林洛然和老廖戒备着,静候着,直到一小滴冰水滴入老廖脖颈,他抬头望去,布满沟壑的脸上猛然绷紧——高扩的穹顶之上,如蛛网般白线密布,在白色冰凌中,倒挂着密密麻麻数以千计的“冰蛹”。那些栩栩如生的面庞,片刻前大家还一同商议着,要如何声东击西,共同对付冰峰上的“暴风雪”。此刻它们双目紧闭,神色安详,被半透明的寒冰紧紧封住,看不出半点生命迹象。凌乱的毛发,折断的羽翼,正对着林洛然头顶方向,赫然就是身兼重任的百灵鸟!各式各样的妖兽冰蛹,晶莹剔透,静默安然,用显而易见的事实在嘲笑林洛然的自以为是——哪里是冰与火之歌。希望的火种,或许早在“暴风雪”醒来之际,已然被无声湮灭。林洛然目光一怔,盯着远处一个冰蛹,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大步往前方奔去……各式各样的冰蛹在她视网膜中倒退,林洛然隐隐听到由远及近的笑声。有些耳熟,更多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