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恋:人魔欲海混战第七集 铜椁竖棺第二卷 第十五章 【秋后算账】罢了,半截染血的香烟被我屈指弹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红线落入水中,“哧”的一声,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就这样吧,我不后悔,也别无选择,有什么报应,都朝我张涛来吧!我直起身子,朝曾雯雯走了过去。此时的曾雯雯,目光清澈,虽然衣衫凌乱显得有点狼狈,但丝毫不减娴静平和的风韵。单看眼前的她,实在无法想象途中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之前杀伐决断,凶狠果决的女人,跟现在的她,居然是同一个人。当真是一个百变的女人。我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该叫你什么呢?曾雯雯吗?我不信曾老头能养出你这样的孙女!”曾雯雯莞尔一笑,说:“张哥,你还是叫我雯雯吧!”不知何时,一道黑影已然静静地站立在曾雯雯的身后,是曾老头的那个黑金刚保镖。再看曾老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满脸的卑微,像极了……,现在已是一堆白骨的小三儿。“好吧!雯雯,现在都已经到这地步了,给哥哥交个底吧!”我依然毫不放松地盯着曾雯雯的眼睛,现在对这个小女孩,我已经没有哪怕一丝的轻视了。曾雯雯轻轻一笑,颇有些云淡风轻的味道,过了半晌,她缓缓地开口说:“张哥,发生这些事,我们也不想的,请张哥原谅。”说这些废话干嘛,我有些不耐烦了,好在曾雯雯很快就指着曾老头接着说:“老曾如他自己所说,不过是一个文物贩子,只是跟我们组织有点关系,所以请他来牵个头。”“至于我们吗?是沉沙海洋资源开发公司的。”海洋资源开发公司我倒是知道,也就是名字好听,实际上也是同行,靠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发财。不过人家靠的是高科技的探索再加上史料的分析,专门打捞沉船,特别是那种满载着瓷器,古中国海上丝绸之路上沉没的远洋船只。他们打捞出来的东西,行内人称之为海货。因为常年处于海底,海水侵蚀再加上微生物之类的原因,古玩上常带着些或白或灰的海垢,并且多半破损,价值并不高。古玩行当里,讲究的就是个品相完整,往往一整箩筐的海货瓷器,还比不上品相好的单件呢!潘家园像大金牙那样倒腾古玩的就打上主意了,常常从他们手中收购一些没有考古价值的海货,然后自己“加工”,再以几十倍的价钱卖出去,堪称暴利。就是有一回大金牙跟我吹起了他的这个生意经,我才第一次知道,还有海洋资源开发公司这种名堂,不过……,你们捞海货的跑陆地上的斗里来干什么?这不是捞过界了吗?我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正待让曾雯雯详细说说时,上岸来一直闷声不响的Hellen忽然扯了扯我的袖子,表示她有话说。曾雯雯眼睛很尖,当即笑了笑说:“没想到Hellen姐居然知道我们的底细!”Hellen横了她一眼,没有搭腔,拉着我把她所知的沉沙海洋资源开发公司向我叙述了一遍。原来,这家所谓的海洋资源开发公司,根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早在民国时期,它就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倒斗集团。国民党军为充军费进行的官倒、东陵大盗孙殿英挖掘乾隆、慈禧的陵墓,身后都有这个组织的影子。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这个组织随着国民党退到了台湾,趁着国家初立,有些东西还不完善,不时派人回到大陆,大肆挖掘古墓。发展至今,表面上以海洋资源开发公司做幌子,实质上,已经是东南亚最大的文物走私集团,每年不知使多少国宝文物流失海外。乖乖,集倒斗,走私为一体的庞然大物,还有台湾官方的背景,了不得。“沉沙”?好名字啊,别不是“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吧,是的话,那真是所谋者大了。按Hellen的说法,这个组织在东南亚已经臭名昭著了,不知道多少国家都想捣毁它,可它行事谨慎严密,一直拿不到证据而已。“雯雯小姐,你们这样的大组织,应该有自己的人手吧,又何必扯上我们兄弟呢?”听完Hellen的介绍,我既震惊于该组织的强大,也对这次的行动产生了怀疑。“对不住了张哥,这是组织的秘密,小妹不能回答了。不过我们的确是有难处,才来烦劳二位元良,这里面有我们势在必得的东西。”曾雯雯回答得不亢不卑,滴水不漏,一派大家风范,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组织,随便派出个人来,都能有这样的水平。“具体是什么东西?如果不说清楚的话,抱歉,到此为止了。我张涛虽然是个倒斗的,但有些东西是不做的。”话要说清楚,这个组织既然有台湾那边的官方背景,那这些东西就要搞清楚,别不明不白的做了国家罪人,那就不划算了。曾雯雯犹豫半晌,应该是在权衡利弊,好一会儿,才轻轻吐出一句话来:“我们要的是一个画卷或是一副丝帛。”说到这,停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上面绘着地仙生前亲手所书的天下墓葬总图。这是我们组织多方查探才得出的消息,望张哥保密。”天下墓葬总图,我的天啊!这可是盗墓者的无价之宝,怪不得这个组织势在必得了。如果传说是真,那个地仙当真能知道天下古墓所在,那这张图,当真是给个金矿也不换。“张哥,按我们之前的约定,所有明器归你,我们只要这张图,希望张哥能遵守规定,出完这次活,大家留个交情。”曾雯雯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点软硬兼施的味道了。她身后的黑金刚更是把一只手探入怀中,一副一言不和,拔枪相向的架势。“再说,小妹刚刚虽然是有点冲动了,但毕竟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不是,希望张哥不要有什么芥蒂!”看我没有什么反应,曾雯雯接着说道。好一句没有什么伤亡,在她心中,小三儿仿佛压根不曾存在过一般。不过想想,亲手要人姓名的人是我自己,倒也没有什么立场说她薄情寡义。在我看来,我还真宁愿,这一切真的没有发生过,那我的手上,也不用染满鲜血了。曾雯雯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要嘛合作,完事之后,所有矛盾一笔勾销;要嘛,就现在拼个你死我活。经过我刚才的举动,这个墓穴的水道示意图,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再加上那个天下墓葬总图如此重要,即使今天我能完好无缺的出去,也避免不了那个组织的无穷骚扰。再说了,看黑金刚的架势,就不难明白他是一个职业高手,搞不好还是什么前特种兵之类的。现在跟他们动手,即使能赢,也铁定避免不了损伤。与其如此,不如跟她们先合作,等出了斗,再从长计议,找回今天的场子。想明白后,我挤出丝笑容,伸出手去,说:“那好,雯雯,前事暂且不提,一切等我们倒完这个斗再说。”曾雯雯明显也松了一口气,春风满面地伸出手来跟我握在一起,笑盈盈地说:“多谢张哥通情达理,事后,小妹以及组织对今天的不愉快必有补偿。”她的小手温润柔腻,握起来手感不知道有多好,可我偏偏一丝绮念都没有,只觉得一阵阵恶寒。我们俩个,笑得那都叫一个虚伪。天下墓葬总图,没有便罢了,如果有,他们岂容得下知情人的存在,不杀人灭口才叫有鬼呢!同样的,不管她说得天花乱坠,什么狗屁补偿,今天的过结没完。她现在转什么心思我不好说,但想来跟我一样,总是脱不出“秋后算账”四字。.第二卷 第十六章 【地仙陵园】主意既然已经拿定,我们也就没有再耽搁了,出发去寻找那个所谓“地仙”的灵柩。刚踏上陆地那会,我稍稍瞄了一眼,对这个陵墓就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不是那种传统的墓葬,灵柩并不是安放在深入地底的地宫之中,而是把这整块的陆地,建成了一座陵园的模样。既然已经开山为陵,那再建造复杂的地宫深埋便没有什么意义了,因此,看这墓穴是陵园式样的,我心中顿时大定,只要找到主棺椁所在,那便算是完事了。往前走大概100来米吧,整座陵园的大门便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这是陵园的入口,高约10几米,成古时的城墙式样,中开穹门,上部竖有垛墙,间有垛口(望口)和射洞。垛墙后是一座精致的屋宇,黄瓦飞檐,堂皇无比。更让人吃惊的是,整个门楼似的建筑都漆上了红色,看上去,就像是袖珍版的天安门一般。众人都对墓主的大手笔感到吃惊不已,不过是门楼而已,至于按城墙的样式来造吗?这得费多少人力物力啊!我指着这个“城墙”,笑着对胖子说:“你看这像不像北京的天安门?丫的还挺有超前意识的。”胖子没精打采地抬头一看,“嗯”的一声就算完了。看胖子那一副死狗样,我就一阵阵揪心。别看他平时咋咋呼呼的样,其实纯着呢,30好几的人了,也没什么恋爱经验。就他自己老自吹那个什么初恋,其实也就是在蒙古当兵那会,跟军马场一个小丫头对上眼了,时不时见见面,对对歌,直到军队拔营离开了,他还愣是没敢开口表白,也就这么没了下文。这次难得跟曾雯雯这小妖精好上了,正乐着呢,没想到,上一秒还柔情似水的,下一秒就拔枪顶在他脑门上了,能不受刺激吗?我也没什么办法,现在也不是开导他的时候,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了。我叹了口气,也没看风景的心情了,领着众人穿过门楼,步入了陵园。一出门楼,这个陵园也就呈现在了我们眼前。说起来也不是很大,大约两个足球场大小吧!地上铺着清一色的青石板,四下错落着为数不多的石屋似建筑,看似不像陵园,反倒更像个无人的死村。踏着青石板缓缓向前,脚下湿腻腻、滑溜溜、虚浮浮的,完全没有应有的结识稳重的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张哥,你出道第一次买卖好像就是倒的西夏墓吧,再加上这十来年你基本都在陕西一代活动,对西夏党项族风格的墓葬应该是有些研究吧!你看着,棺椁是在什么位置?”曾雯雯一开口就爆出了我的老底,看来这阵她跟胖子没白混,我的底细她只怕比我自个都清楚了。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示地说:“雯雯你有心了!既然到了斗里,你张哥我自然能把棺椁给挖出来,你就放宽心吧!”“张哥出马,小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您给指条路吧。”曾雯雯丝毫不以为意,巧笑嫣然地说。“哼”,我冷哼一声,指着陵园的左上角说:“应该在那个位置,典型的西夏陵园,主墓穴的位置不在正中,一般都在在西北角。其它地方的那些石屋,十之八九是放些陪葬的明器,墓主生前的用品,或是布下了什么机关。”“我们不是来考古的,其它地方也就不用看了,直接去主墓穴吧!”众人都没有异议,于是我们六人沿着铺就整齐的青石板,小心翼翼地往西北角方向走去。行至途中,Hellen忽然插口问道:“涛子,不是听说古墓里有很多机关吗?怎么一个都没有遇到。”“呵呵,守墓之法千变万化,又岂是机关一种。”我笑着说道。“两千多年来,建墓者与盗墓人互相斗法,发展出了无数种的手段,总的来说,可分为天、地、人三品。”迎着Hellen好奇的目光,我详细地叙述了所谓天、地、人三品护墓术。所谓“人”品,是最下等的手段,既封且树,好大一个土包子,再加上醒目的墓碑,内里又没有什么厉害的机关,那不是明摆着“此地有宝,欢迎来倒”吗?使用这种方法的,多是些乡绅官宦,想求永安,反遭开坟曝尸。这种墓葬,基本上都被同行们光顾过了,除了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外,几乎没有幸存的。“地”品,则要好上一些,同样封树,有的上面还多盖一层明楼供后人参拜。同时地下有庞大地宫,机关阵图,巫蛊之术,无所不用其极。使用这些手法的,多是皇亲贵戚,权柄赫赫之辈。若后人权柄依旧,那还好些,如若不然,无论再怎样坚固的墓穴,如何的机关算尽,总免不了洗劫一空,暴尸荒野的结局。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清帝陵,乾隆慈禧,生前何等威风,陵墓何其坚固,最终仍不免被孙殿英盗个底朝天。慈禧枕头翡翠西瓜被当作了礼物送给了宋子文、口含的夜光珠落到了宋美龄的手上。乾隆也好不到哪去,他的朝珠成了戴笠的玩物,还有一柄九龙宝剑连孙殿英自己都弄不明白到底是送给了蒋介石还是何应钦。这都是血淋淋的例子,生前的最喜欢的东西,死后的陪葬,全成了军阀孝敬高官的礼品。要想真正的富贵安宁,还是得按“天”品的手法来。墓穴不封不树,不留文字,待墓主进入,所有知晓墓穴所在的人便被全数杀尽,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这种手法的例子就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了,他的墓穴至今没能找到,只留一座衣冠冢供后人瞻仰。像那种“人”品的手法没得说,人见人盗。“地”品的手法,虽然设有精巧凶厉的机关,但也不会在远离主墓室的墓道里。那样的机关,流于下乘,只能吓阻吓阻小蟊贼,怎能阻挡真正的行家。而那些笨手粗脚的小蟊贼,又岂能进得了墓室的主体,所以说了,不过是白费功夫而已,伤人不成,反倒会提高盗墓者的警觉性,为行家所不取。这座墓穴,便是典型的“地”品手法的杰作,外面迷宫似的水道,以人为食的怪鱼,便能把撞大运似的小蟊贼拒于门外,能进到这里的,多是下过功夫研究的行家,又岂能小机关能对付的。墓主也乐得大方,不做那些无用功了。真正的凶险处,是在主墓室的所在地。那是整个陵墓的穴眼所在,也是墓主的最后停留的地方,当然,也是财宝最多的地方。只有那里,才会有最凶狠的机关,最诡异的术法。说话间,我们一行六人,便已经走到了陵园的最左上角。这时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堵高墙,墙体正中有一扇巨大的木门,上面朱漆斑驳,顶部镂雕着无数精美的图案,虽年代久远,但仍依稀可千百年前的繁华璀璨。此处,便是“地仙”最后的安眠所在了*今天人品爆发,不知不觉,居然更新一万字鸟~~~.第二卷 第十七章 【过去的,永不再】空气中,有一缕幽幽的檀香味,初闻极淡,但当你意识到它的存在时,却又变得极浓,环绕不去,让人不能不全神关注地注意着它。我站在木门前,静静地嗅着,胸中忽然涌出一种渴望:好想知道,门后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似乎……,不,是一定,有某种,我十分渴望的东西存在。我缓缓地,但毫不犹疑地伸出手去,虚按在木门上,体味着上面密实细致的纹路,然后,轻轻地一推,门开了。没有探查,没有防备,我就像匆忙拨开包装袋,急切地吮吸棒棒糖的小孩一般,迫切地想知道,门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大门洞开,眼前顿时一亮,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此时的我,就像被长久幽闭在暗室中的囚徒,忽然曝露在了正午明媚的阳光之下,虽然紧闭着眼睛,但眼前依旧一片亮堂。淡淡的青草香气,隽永的花香,还有雨后弥散在空中,久久不散的泥土的芬芳。我闭着眼睛,细细体味着这种自然的感觉,尘世纷杂,人心险恶,好久好久,没有这种轻松愉悦的感觉。睁开眼,也许眼前是一片自然美景,也许,依旧是昏暗压抑的墓穴,这时候,我心中充斥着久违的逃避的念头,我死死的紧闭着眼睛,生怕一张眼,这让我陶醉的芬芳便会消失无踪了。琉璃易碎,彩云易散,美好的东西终难持久。慢慢地,自然的味道渐渐退去,代之的是一股似有似无的檀味,尘气,还有浓浓的,夹带着薄荷味道的烟草味。闻到这种久违而熟悉的味道,我心中一阵激动,口中喃喃地默念着:不会的,不会的,不是真的。慢慢地,思绪纷来,我不再出声,只是静静地回忆着。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该有多久没有闻到这种味道了,该有20来年来吧!当年,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就喜欢往烟草里面掺薄荷,然后美美地吸上一口,满脸的皱纹都会舒展开来。强烈的渴望战胜了理智,所有的顾及都被抛开,我颤抖着睁开了眼。时空转换,我已然身处在一个破旧的小院落中。明黄地夕照,洗去了最后一丝的锋芒,柔柔地照在院中的老人身上,凭增了分温馨。老人年逾花甲,须发皆白,但两眼依旧清澈明亮,没有一丝浑浊。依旧挺直的身板上,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道袍,长须及胸,一派仙风道骨。若不是怀中坐着一个3,4岁的小男孩,一老一少更不知说着什么,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一副享尽天伦之乐的模样,不然,他老人家俨然就是一个红尘中谪仙人。坐在爷爷怀中,小孩儿依然不老实,骨碌着一对黑漆漆的大眼睛,东瞅瞅西看看,更不时揪揪爷爷的胡子玩儿。梳得整整齐齐的胡子小半晌功夫便被孙儿的小手弄得纠缠在一起,老人也不着恼,只是呵呵地笑着,顺手帮孙儿拂开掉落在脸上的落叶。玩够了爷爷的胡子,小男孩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摊在老者膝上的一本小册子上。小册子纸质泛黄,脆生生的,一看就是有念头了。小男孩伸出幼嫩的小手,在小册子上指指点点,口中亦念念有词,好像他真看懂了一般。老者一看更高兴了,耐心地捉着孙儿的小手,缓缓地在书册上移动,口中反复不停地一字一字地朗读,竟似以此为蓝本,在教孙儿识字呢!幼童咿咿呀呀的声音,老者慈祥耐心的语调尚在耳旁,我的眼前却是一阵模样。原来,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灌满了我的眼眶,正顺着脸庞,缓缓地,但毫不迟疑地滑落。世上多少美好,在我们还不能真正体味时,便如这泪水一般在我们生命中滑落,永远地,再也看不到了。我亲爱的爷爷啊!你知道吗?孙儿好想你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在你还在的时候,我从未想过,要为你做些什么,只知道,怄气、顶撞、厌恶……爷爷,你会怪我吗?我飞快地用手背擦去泪水,恍惚中,似乎有什么冰凉而坚硬的东西硌了我一下,一种接近痛苦的冰凉沿着脸上的肌肤侵入,在我脑海中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没有心情去深究,我迅速地抬起头,以近乎贪婪的渴望望向院落中央。生命中,有尝试过的痛苦复来,却从未有过美好与幸福可以重来,我心中深知,这样的美好,只怕未必是真实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想再看一眼,再看一眼……院子的中央,已然空无一人,独留我一个,在默默地擦拭着泪水。十余年未在我身上出现过的慌乱,重新占据了我的全身,我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着,生怕爷爷就这么消失,再不出现在我面前。在院落的深处,房门前我找到了爷爷。他蹲坐在门旁,正摇着头往烟锅子里装烟叶呢。显而易见的,他的心思并不在正在做的事上,平时珍惜得不得了的烟叶掉落了不少在眼前的地上,爷爷却浑然不觉,只是伸长着耳朵,专心地留意屋内的动静。房门紧闭,里面不时传来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更有一个童声不时传来,或哀求或抗议,或撒娇或怒吼,每一刻安宁。我缓缓地蹲在爷爷的身旁,看着布满他脸庞的忧心的皱纹,慢慢地被记忆的潮水淹没。这是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吧,那时候我贪玩得要命,时不时地趁着爷爷不注意,跑出去更胖子一起到处撒野,用弹弓打麻雀,到池塘里摸鱼,透摘邻居们种在园子里的瓜果,甚至约上大院里一些孩子,一起找地打群架去,总之没一天安生。那天,我跟胖子约好了要去掏鸟窝的,没想到被爷爷堵在屋里,连门都给锁了,非逼我一字不拉地背完《寻龙补遗》的术数总篇,不然别说出去玩了,连晚饭都不准吃。那时候,人人都在破四旧,打倒一切封建迷信,我哪肯学这个,撒着泼跟爷爷大闹了一场,于是,就被锁到了屋子里。从小,爷爷就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从没有跟我红过脸,要什么给什么,我虽然不是什么军区首长的孩子,但论衣食住行,哪样也不比他们差了,称得上是娇生惯养了。爷爷这猛不丁地来这么一出,被我给气的,虽然最后到底是背下了那篇总篇,但连着三天没跟他说一句话。记得那次,爷爷把我锁在屋子里后,就再也没有声息了,任凭我一再哭闹,也没像往常一样,从怀里掏出糖葫芦来哄我。我那时候想,爷爷一定是把我锁那后,就又跑到邻里那给人算命去了,虽然一分钱都不收,但爷爷就乐意干这个,也是他唯一的嗜好了吧!慢慢地,屋子里的声响渐渐消失了,爷爷的神情顿时一紧,豁地站了起来,在门口踱了几步,伸出手去要去开锁,又迟疑了一下,小心地把耳朵贴在门上,聆听里面的动静。爷爷眉头紧锁,一丝紧张的神色慢慢地爬上了他的脸,就在他忍耐不住,伸手到怀里去掏钥匙的时候,屋内忽然传来了阵阵男童的吟咏声。“夫术数,以攻心为上……”声音有气无力,不用细听,也可以清楚地分辨出读书人心中的不耐与厌烦。爷爷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地坐到在门前,点了烟叶,心不在焉地吸了起来。屋内的声音只要稍一停歇,爷爷便忍不住靠过去注意里面的响动,烟锅子中的烟叶早已燃尽,但他依然毫无所觉的吸着,全副心神都放在,屋内那个不听话的孙儿身上。一个如此疼爱我的爷爷,又怎舍得放我一人在屋中,身为长辈的忧心,我又何曾懂过。我爷爷,在人前一向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生老病死,福祸悲喜,他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即使是在被认做封建迷信的残余,被一干儿孙的小破孩揪出去批斗时,他也泰然处之,不曾皱过一下眉头。也只有我,能让他如此举止失措,也只有我,能让他放下那副神仙模样,成为一个普普通通,对孙子怜爱无比的爷爷。过了好久,爷爷终于察觉到手中烟锅子的不对劲,摇头苦笑,重新填上烟叶,点上了火。一阵青白色的烟雾随着爷爷的吸吮慢慢地腾起,模糊在我面前。隔着烟雾,爷爷的面孔慢慢模糊了,烟雾恍如布帘一般,隔绝出了两个世界。“爷爷,你知道吗?我多希望时间可以重来,孙儿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好想,能再跟你在一起,孙儿再也不会顽皮了,一定好好听话。”“爷爷,你听见我说话了吗?”烟雾之后,爷爷叹着气,一声不响地吸着烟,除了不时倾耳到门上外,便再没有反应了。在我贪婪地注视下,烟雾慢慢地扭曲,最终消散无踪了。随之消失的,还有浸满我欢乐与悔恨的小院。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过去的,永不再。只有我,依然存在。.第二卷 第十八章 【一步之遥】烟雾,席卷着我所有的美好回忆,化为碎片,片片飞逝。清风拂来,青烟消散无踪了。抬眼望去,却见我身处在一个脏乱的小胡同里。这里我再熟悉不过了,它就在我家门前,多少次,在这里捉迷藏、玩打仗的游戏。依然清楚地记得,由于出身不好,玩打仗游戏的时候,我次次都当匪,每每心中不忿,把“解放军”打得抱头鼠窜。一缕微笑爬上了我的脸庞,好久的事情了,那时候的日子,是多么轻松愉悦啊!当时的所谓烦恼,在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可笑。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十二年,没有什么事需要我担心,一切都有人准备得好好的。直到……,直到爷爷不在了,在一次批斗后,他再也没有回来。笑容还未完全绽放,便凝固在了我的脸上。心中突然一阵悸动,我用右手按在胸口,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忽有细细的人声自胡同口传来,循声望去,有一男一女,看样子是对夫妻,正在跟一个小男孩说着什么。那小孩说不上俊俏,不过脸上带着分秀气,两眼更是灵动,不时骨碌碌地转着,好像无时无刻不在计划着什么。看着眉目,依稀就是缩小了好几号的我嘛!没想到,我小时候还蛮可爱的。此时,我正蹲在胡同口,就着旁边的板砖,堆砌着“战壕”呢!可,这两个是什么人?我记忆中,似乎没有他们的身影。男子身穿一件齐整地中山装,带一副金丝眼睛,斯文儒雅,要不是那对眼睛过于灵动,破坏了这份文人气,那便是一副典型的书生模样了。女人相貌端正,人至中年,依然秀气中带着份可爱,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只见她问了“我”两句,忽然俯下身子,在“我”头上摸了摸,温柔地说着什么。一股冲动涌来,驱使我凑上前去,哪怕听听她的声音也好。“我”跟那个女人聊了几句,忽然转身朝院子里跑了进去,没过多久,爷爷便从屋子里疾步走了出来。爷爷时常说,每逢大事要有静气,要沉稳。但此时此刻,静气,沉稳都被他抛诸脑后,我从没有想到过,爷爷的脸上,也会出现如此急切的神色。1、200米距离,在平时来说,不过是转瞬即至,但此时,对我来说,却有如天堑一般,怎样也跨越不过去。远远地,看着爷爷颤抖着伸出手去,摸了摸男子的头,又掏出件挂坠似的东西挂到女人的脖子上。爷爷眼中,有欣慰,有不舍,有温情,有慈祥……这样的眼神,只有在面对我的时候出现,从没有见过,对外人,爷爷也会有这样的眼神。除非……,这两个不是外人!心脏的跳动越来越猛,似乎已经超出了身体的极限,一阵阵的抽痛。我捂着胸膛,一丝也不敢放松,死死地盯着那对男女,拼命地把他们的身影烙印在我的脑海中,生怕,转眼间,他们便会在我的生命中消失无踪了。记忆中,儿时的我,是非常的不合群的,对外人,时常抱着警惕的心思,从不与人亲近。但此时,“我”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死死地捉着女人的手,仰着头望着她柔和的脸庞,丝毫的警惕与戒心都没有。那对男女似乎有很紧要的事要做,连屋子都不进,只是在门外,与爷爷谈了会,便转身离去了。这段时间内,那个女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温柔地拉着“我”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庞,好像怎么样也摸不够一样。那个男子也是一样,虽然与爷爷说着话,却依然时不时地转过头来看看“我”,眼中的温情,却是smenhu.cn魔恋:人魔欲海混战第七集 铜椁竖棺是怎么样也盖不住的。聚散之间,从来都蕴涵着人类最大的悲喜。以前读赋,及“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的时候,总觉得不过是文人悲春伤秋的习气发作了,矫情而已。但此时此刻,那种黯然销魂的感觉却真真切切地涌上心头,看那对男女挥着手转身而去,我的心,也瞬间冰寒。年幼的我,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伤感,明白了什么叫离别。只见他忽然挣开了爷爷手,哭喊着追向了那对男女的背影。父子、母子之间的血脉天性,不需言明,不需培养,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让人体味到其中浓浓的情感。人在幼时,心思更为纯净,没有那么多的腌臜龌龊,没有那么多功利野心,更能清楚地感觉到这种融于血脉之中,密不可分的情感。在年幼的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刚才还不可逾越的天堑,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瞬间,我仿佛跨越了所有时间与空间的阻碍,飞奔向前。突兀地,两侧的墙壁忽然变高了,刚还可平视的背影,此时看来,是如此的高大。不知不觉间,此时的我与六、七岁的张涛融合在了一起,再也无分彼此。追上去又能如此,既然狠心要走,必然有不可不走的理由,此时追上不过图增添伤感罢了。但理智永远只是理智,关键时刻,人本能的情感还是占了上风。我迈动着六、七岁幼童短小的腿脚,死命地追逐着父母的背影,只求能亲身感受一下,父亲的味道,母亲的温暖。急切间,我一脚拌到了亲手垒起的“战壕”上,迎面摔倒。膝上、额头都是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管不得这许多了,我挣扎着爬了起来。此时,身前身后都传来一阵惊呼,身后的时候爷爷苍老的声线,身前则是一声温柔的带着磁性的嗓音,里面带着焦急,带着心痛,但仍不掩天生的美好。这……,就是母亲的声音吗?一时之间,我竟然痴了。隔得虽远,但仍依稀可见,母亲正转头心疼地凝视着我。额头上,缓缓流下了温热的**,漫过我的眉毛,浸入我的眼睛,眼前顿时一片血红。伸手抹了抹,却怎么也抹不掉,鲜血不断地涌出,眼前完全模糊了。我倔强地用两个手背拼命地擦拭着,丝毫不顾双手上染满的灰尘,只想,再看一眼,哪怕,只是背影。再好的景色也有四季变化,再美的女人也有红颜老去,再不舍的感情也有温馨不再,再远的路也有终点,慢慢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胡同口。我死命张大着眼,盯着背影消逝的地方,心中存了万一的希望——他们能,回转身来。直到,鲜血完全模糊了我的双眼,眉毛与血浆黏稠在一起,再也睁不开眼。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一般,一切尘嚣都已消逝,偌大的世间,只有我一人,静静地,徒劳地张着眼,苦苦地等着那万分之一的希望。不知过了多久,眼中的刺痛被兀然抽离,我心中顿时一惊,连忙举起手在眼前一看,还好还好,眼前的双手依旧白里透红,稚嫩纤细,还是双幼童的手。我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此前,我心里充斥的,是害怕,是惊怖,是恐惧——生怕失去的恐惧。我的心里依然清醒,我清楚地知道,我爷爷,我父母,他们在我生命中曾经出现过,并已经永远地离开,眼前的一切,也许是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利用我心中的这点牵挂,这丝不舍,在迷惑着我的心灵。可是,即使如此,那又如何呢?每个人,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一定经历过这样的情景。在梦中,演绎着曾经历过而已然消逝,或,未曾经历但无限憧憬的美好,你明明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心灵的幻象而已。但即使明知如此,你仍不愿醒来,只想,要是能无限地延续下去,该有多好啊!我是在害怕,怕一转眼,这一切就此消逝无痕,而我,重新身处在肮脏阴暗的墓穴中,与各种神神怪怪的东西,险恶莫测的人心争斗着,只为了倒人家祖坟,取得一点毫无意义的腌臢铜臭物罢了。即使这一切都是谎言,我也宁愿,被永远地欺骗下去。巨大的尘嚣声轰然而至,瞬间将我淹没。举目四望,我身处在人流中,周围尽是些“高大”的人,我就这么被人流推着,无意识地前进。上一刻,我还身处在记忆中的美好,这一刻,我忽然置身在无数的人中,一时茫然若失,心中一片混沌。“打倒牛鬼蛇神!”一声口号如炸雷般在我耳边响起。喊口号的是一个17、8岁的年轻人,着一身军绿,左袖上带着一个红袖章,胸口别着毛主席像章,腰间束着一个铝制扣带。他得意洋洋的指挥着群众,带头喊着口号,一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模样。看到这个情形,我刚平复下去的心又提到了胸口。刚刚,你把我记忆中从未谋面的父母送到了我的面前,又飞快地夺走了他们,现在,你又想干什么?我口中喃喃自语,是在自问,又是在质问着冥冥中的某种主宰,心中一片恐慌。我从来不是一个好人,因此也一向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别人,但这一刻,我无限希望,我真的猜错了。人群渐渐分开,让出一条道路来。一群衣衫褴褛,胸前挂着木牌的的人,蹒跚着在人们的推搡中前进着,缓缓地穿出了人群,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抬眼一看,我的心,立刻沉到了谷底。排头第一个,赫然便是我爷爷。此时,他更显苍老了,一把美须仿佛被烧过了一般,稀稀疏疏地撇着,头发凌乱,好似被粗暴地剃过,剩下的更是胡乱纠结在一起,显得邋遢不堪。爷爷的皱纹更加深了,里面曾经布满了慈祥,此时却只剩下厚厚的尘垢。这,还是我那讲究仪表风度的爷爷吗?我眼中一阵酸涩,直欲流泪,却又干涩得一滴泪水也无,只剩下心痛与愤怒。只有那双眼睛,还可以看我爷爷平日的风采,还是那么淡定,从容。这样的屈辱,你为什么还能有如此云淡风轻的眼神呢?也许,在你心中,他们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是吗?我亲爱的爷爷。咦,爷爷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焦急,一丝忧虑,艰难地转动脑袋,在人群中搜索了起来。片刻后,似乎毫无所获,他放心地呼出一口气,眼中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我心中明悟,他在找我!爷爷在害怕,他怕,最亲爱的孙子看到他眼前的模样;他怕,怕冲动的孙子为他的遭遇感到愤怒,从而干出什么傻事来。是啊!他在怕,也只有我,能让爷爷有一丝忧虑。记得那段时候,每逢被批斗,爷爷总不让我出门,怕的,就是让我看到他受到的屈辱吗?记忆中,这时候我已经12岁了,绝不是眼前这副小孩儿的模样。不过也幸好如此,爷爷他能从容地忍受一切,却不能看到,哪怕他孙子一点的伤心,如果看到我,不知道爷爷会是怎样的绝望!真亦好,假亦罢,又有什么关系呢!记得那时,每次遭难回来,爷爷总是梳洗后才出现在我的面前,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受过怎样的磨难。记忆一点点自尘封中复苏,记得是在我12岁生日过后不久吧,一次批斗后,爷爷的头发被剃去了半边,过后不久的下一次受难,他,再也没能回来。当时我在哪呢?好像是跟上门抄家的红卫兵干了一架,在**躺了半月。每日就是跟上门来陪我的胖子打打牌,百无聊赖。无论再怎么梳洗,如何的强颜欢笑,难道就能把一切掩盖得严严实实吗?当时的我,又如何能那样从容地面对爷爷的笑容呢?扪心自问,我真一点都看不出来吗?还是不愿意看出来?当初的我,心中当真没有一丝怨怼吗?面对昔日的同伴,冷言冷语的嘲讽,口口声声的咒骂,我挥舞着板砖把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可,那又能证明什么呢?对我的出身,对爷爷的身份,我心中,是否存着一丝怨恨,一份迁怒呢?不敢再往下想了,生怕挖出我隐藏在心中的魔鬼。只希望,此时,在我爷爷受辱的时候,他亲爱的,躺在**的孙子,只是个没心没肺的蠢货,而不是,一个……此时,爷爷被押着跪到了台上,头上被戴上了高帽,胸前挂着一个写着“我是牛鬼蛇神”的木牌,迎接众人的愤怒。各种杂物不间断地被抛到台上,有炒鸡蛋,有腐烂的果蔬,还有……半截板砖。半截板砖从天而至,猛地砸到了爷爷的额头上,肉眼可见的,他的眉脚立时塌陷了下去,鲜血不停地涌出,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潺潺而下。受到这样的打击,爷爷的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嘲弄,继而身子一阵晃动,不知是否错觉,我几乎可以清楚地看到,爷爷的眼中逐渐模糊,瞳孔也倏地放大。手掌心一阵刺痛,双手的指甲深深地嵌到了肉里。我放松紧咬着的嘴唇,想嘶吼一声,将堵在胸口的怨气发泄出去,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只有声声沙哑。“啊!!!!”我发疯一般地向台上挤了过去,粗暴地推开所有挡在我面前的人,只想,离爷爷近些,再近些。以一个六、七岁幼童的力量,又怎么能挤开如此多的成人呢?此时的我,心中满是痛惜与愤怒,丝毫无法停下来想想,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手腕上的疼痛愈加剧烈,我却毫不在意。这样的疼痛已经持续好久了,可肉体上的疼痛又怎及得上心灵的痛苦呢?推搡中,我离台上越来越近了,似乎,在爷爷浑浊了的眼神中,我看到了赞赏、期盼、安慰……同时,手腕上的疼痛倏忽而止,继而是一股热气,沿着手臂向上,仿佛我的半个身子都浸透在了热水之中,而另半个,总是在冰天雪地中挣扎,冷热之间,身体似乎都被分成了两半。我依旧不管不顾,挤开最后一个拦路的人,攀到了台上。近了,只差一步,爷爷流满鲜血的半边脸庞,离我,只有一步之遥。我颤抖着想伸出手去,希望能抹去他脸上的鲜血,可我的手却如有万斤重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一寸,两寸……我艰难地抬起手,缓缓地移近。就要到了,我仿佛可以感受到爷爷急切的呼吸,心中一阵激动,正待加把力时,忽然一声脆响……响声似乎来自天边,有似就在身旁,我一时茫然,好像,有一种很珍贵的东西在我心中碎裂了。随着那一声脆响,整个世界都停止了。所有的颜色都退去了,一切声音都被抽离,好像有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把我从六、七岁的身体中急速抽离。匆忙中回头一看,一个小男孩,平举着手凑近了老人的染血的脸庞,似乎正要温柔的拂拭去上面的血迹。时空,在这一刻定格。.第二卷 第十九章 【血之吻】在我不舍的凝视中,老人与小孩,并周围无数的群众、意气风发的红卫兵小将,一切有如风化万年的石雕一般,瞬间化为灰烬,消散无踪了。我心中一声长叹,百味杂呈。一步之遥,只差一步!我心中默念着,一丝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是遗憾,是庆幸?却是怎样也无法分辨了。浑身一震,我缓缓地张开眼,还未及分辨是真是幻,是我非我,便觉得两侧各有一阵劲风袭来。意识未动,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我身体猛地向后一倾,避开突如其来的熊抱,然后就势在地上一滚,拉开距离,同时两手一撑,双腿用力整个人弹了起来,顺势抽出了靴筒中的军刀横在身前。这个动作一气呵成,熟及而流。面对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拉开距离,同时不能让自己躺在地上,一定要站起来,不然无法应付对方的下一轮攻击。这都是多年在生死之间挣扎留下来的经验,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身体的本能之中,因此一遇到危险,自然而然地就使了出来。虽然,我到现在还没有看清楚,攻击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应付下一轮攻击,没想到的是,刚刚攻击我的“人”居然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追击我的意思。难道是我**了?仔细一看,顿时庆幸不已。原来,刚刚离我一步之遥的,竟然是……人俑。就是在水道中看到的那种,不同的是,眼前的人俑四肢完整,躯体上色彩斑斓,刻满了诡异的符箓,显得妖冶无比。最大的不同是,眼前人俑的双眼,与之前的空洞不同,而是如画龙点睛般缀上了两个红点,一看之下,只觉得无数的锋芒在它的双眼中电射而出,直达人的心灵深处。匆匆一扫,我对眼前的情况大致有了了解。这些人俑,有个致命的缺陷,它们竟然——无法移动!在门外,我们就中了招了,不知不觉的被这些人俑勾起了心中最深刻的美好,然后再无情地毁灭它,让我们无意识地自投罗网,自动投入到这些人俑的“怀中”。想到差一点,我就会被这些人俑抱入怀中,我心中就一阵阵的恶寒。我敢肯定,那绝不是什么温情的拥抱。手腕上依稀还有些疼痛,举到眼前一看,伴随我多年,我爷爷留给我的最后遗物——黑曜银镯,已然面目全非。原本晶莹透亮的黑曜石,此刻上面布满了裂纹,仿佛被大锤子砸过一般。我心中的执念,使我不能,也不愿清醒,最后,耗尽了黑曜银镯的最后一丝能量,才保住了我的小命。这么多年以来,我逐渐习惯了种种突如其来的惊变,心情不再像刚出道时那般容易波动,总能保持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情绪去处理人和事,也就很少有使用到它的时候。之所以还佩戴着它,不过是一种习惯,还有对爷爷的一种怀念罢了。我举起手腕,在碎裂了的黑曜石上轻轻一吻,自语道:“爷爷,你又救了我一次。”这一切,说来话长,实际上不过短短一瞬而已。情况已大致了解,我连忙四处张望,寻找起胖子和Hellen来,至于曾雯雯他们三个嘛,自动忽略了。这是个像大殿一样的建筑,一个入口一个出口,此外便再无一物了。殿中按着某种奇异的布置,在两旁错落零星地排布着数十个人俑,中间则让出一条道路来,尽头便是通往真正停陵的所在了。天不从人愿,跟我在同一侧的居然是曾雯雯他们三个,胖子跟Hellen则在离我稍远的另一侧。他们无一例外地挪着脚步,缓慢但毫不停歇地朝人俑处走了过去,仿佛那里不是一堆恶心的死肉,而是母亲或爱人,温暖的怀抱。他们脸上,或流满泪水,或堆满欢笑,或咬牙切齿,或含情脉脉,情绪都波动到了极点,一步步地走向人俑寻求安慰。想想刚刚我也是他们那副模样,便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兴趣了。快步朝另一侧冲了过去,那边还有胖子他们还正深情款款地朝人俑怀里扑呢!这一路过去,恰好要经过曾老头他们三个身边。第一个经过的是曾老头,疾步走过,我毫不停留,顺手就是一个耳光甩过去,“啪”的一声,他给我打得整个身子都朝旁边歪去,站都站不住了。甩了甩手,我心中念道:“让你丫的老奸巨猾。”曾老头旁边就是他“孙女”了,她跟我刚才差不多,就差一步,就要给抱个结实了。这么漂亮一个丫头,虽然狠毒一点,但我也不能眼看着就这么喂一堆死肉了。我伸手拽着她的领子,生生把她拽到跟前,然后毫不手软的,“啪啪……”正反来回六个耳光甩过去,她白嫩的脸蛋顿时红彤彤的一片。先收点利息,“让你丫的毒如蛇蝎。”妈的,手有点疼,脸皮还真厚实。我甩着胳膊朝对面冲过去,对旁边的黑金刚看也不看,顺手一拳就擂在他鼻子上,没敢用耳光,这一看就是一皮糙肉厚的主,别弄不好我还得扭了手。“让你丫的掏枪。”甩出最后一句话,我就不再管他们三个了,是死是活看他们运气了。醒不醒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我没顺手推一把就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们这几个,论这会的形象,就数胖子最不堪了。张大着嘴巴,哈喇子流得满胸口都是,他的幻境是什么,用脚趾头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估计跟贾宝玉在太虚幻境里经历的差不到哪去。扶着他的脑袋,死命地摇了摇,喊道:“喂!喂,醒醒,醒醒。”“啊!啥事?你捉我脑袋干嘛?”胖子迷迷糊糊地看着我,不耐烦地甩着脑袋,一副你有病的样子,不过好歹把哈喇子止住了,把我给恶心的啊!看样子没什么大事了,我放下心来,朝Hellen走了过去。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瞧我们家Hellen,这形象,这气质,跟那满嘴滴哈喇子的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越看越可爱。上前扶住Hellen的肩膀,摇了两下没醒,她反倒死命地挣扎了起来,没想到她看起来一副娇娇弱弱的身子,居然有这么大劲,差点连我一起给拖到人俑那边去。当然,我没舍得怎么用力气也是原因之一。勉强按住了她的肩膀,她的眼神依旧迷离空洞,虽然身体让我制住移动不得,脑袋还不停地朝人俑方向探去。刚才抽耳光抽出心得来了,这种情况,最好就是一大耳光扇过去,立马清醒。可临到头了我又不落忍了,手掌那是高高扬起,轻轻落下,在她光洁的脸蛋拍了拍,口中不停地呼叫着她的名字。小脸蛋拍着,小肩膀摇着,小名字叫着,这么三管齐下了好一会,Hellen才清醒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涛子,别摇了,我脖子要断了!”我讪讪然地放开手,又不放心,虚扶着她的胳膊,关心地问:“怎么样,好一点儿没?”Hellen却不答话,只是满脸骇然地望着我背后,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我转身一看,一个血腥无比的场景跃入眼帘。曾老头,踱出最后一步,完完全全的投入到了人俑的怀抱之中。我的手劲我清楚,刚叫醒Hellen之所以用这么长时间,那是我没舍得用力。哪像对曾老头,我是抡圆了抽的,这一耳光下去,想不清醒都难。难道说,这些人俑还有使人二次迷幻的能力?我心中一惊,仔细看了看曾雯雯他们,果然,他们两眼茫然,抬起脚来又放了下去,好像正在剧烈地挣扎。曾老头一挨入人俑的怀中,便见人俑双臂一环,随即“嘎嘎”声响起,听这响动,只怕曾老头的肋骨都得断几根吧!随着这么一勒,曾老头的腰部紧紧地靠在人俑的身上,同时自然而然的,胸部以上随之后仰,整个咽喉要害就这么显露了出来。曾老头一露出咽喉,人俑立刻裂开一张大嘴,朝他的喉结处“吻”了下去。真真切切的“裂开”,人俑是由一堆死肉铸成,哪有什么五官,所谓的嘴,不过是一条刻线罢了。但此时,人俑的脸上,却沿着那条刻线,生生裂出了一张“嘴”。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里面没有牙齿,没有舌头,纯粹是上下两片肉而已。不待我细想,人俑把嘴越张越大,如蛇吞吃猎物一般,张至近乎180度,然后,深深地“吻”落。一声闷响,随着人俑的“吮吸”,一大块血肉被撕裂,填到了那张“嘴”中,同时曾老头的脑袋不自然地后仰了起来,咽喉处露出老大一块缺口,鲜血如喷泉一般,高高地喷起。“啊!!!!”人俑刚一吻落,曾老头便被痛醒了过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叫声刚一拔高,便戛然而止,只余下“哧哧”的鲜血喷涌声。曾老头的惨叫显然也惊动到了正挣扎着的曾雯雯和黑金刚俩人,只见他们已然伸出的双脚又急剧的缩回,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显然已经恢复了部分神智。看曾老头的惨样,我心中也不禁骇然,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一左一右架起Hellen跟胖子的胳膊,拖着还有点迷糊的二人,沿着中间的通路,朝墓穴深处跑了过去。百忙中我还回头吼了一声:“不想死就跟过来。”算起来我跟曾雯雯他们俩人非亲非故,还算得上是仇家,实在犯不着替他们担心,但无论如何,总不能让他们死在那些人俑的手中,那也……,太凄惨了一些。我话刚喊出,还没来得及回过头来呢,就见黑金刚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嘶吼,从靴筒中摸出把匕首,想也不想地捅进了左胳膊,然后眉头也不皱一下,趁着这股疼劲清醒了过来,上前两步一把拽过曾雯雯夹在腋下,朝我们这边追了过来。“好汉子,够狠。”我在心中赞了一声,便不再管他们死活了,扶着他们俩人冲进了眼前的大门。门后,便是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是我们牺牲了两条人命,才能到达的地方。我前脚刚踏出门去,黑金刚夹着曾雯雯,后脚便跟了上来。这腿脚,真是够利落的,夹了个人居然跟我们跑得一样快。过了那道门,我顿时觉得脑中一轻,好像一条紧紧纠缠在我脑海在的丝线,在这一刻断了一般。胖子和Hellen,还有曾雯雯他们几个,同时也抖了个激灵,眼中回复了清明。看来这间屋里,有什么东西,无形地克制住了人俑的带人入幻境的能力。不管如何,总算是远离了那些来源和能力一样恐怖的东西了,我松了口气,缓缓地坐倒在地,一时竟然动弹不得。他们也是如此,一个个面目还有点扭曲,脸上布满了汗水,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心中,到底是恐惧,还是劫后余生的激动多一点,只怕是谁也说不清楚了。此时,我手腕银镯上的黑曜石,好像失去了最后一丝支撑,又似完成了最终的使命一般,忽然分崩离析,化作粒粒细碎的粉尘,四散在空气之中,再也寻不着一丝一毫存在的痕迹了。.第二卷 第二十章 【天星石】“涛子,刚才好悬有你在,不然哥们这两百来斤就交代在那了。”胖子有些唏嘘地说。经过刚才这么一劫,胖子跟凤凰浴火重生似的,竟似脱了出来一般,虽然依旧正眼都不看曾雯雯一样,但至少不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了。“那些人俑太可怕了,不过他们怎么不追过来,难道这里有什么他们害怕的东西?”一旁Hellen也缓过了气,心有余悸地说。刚才Hellen一直迷迷糊糊的,压根就没真正观察过那些人俑,竟然没有发现,那些人俑是给固定在地上的,根本不可能追上来。这种绝代凶物,如果还能到处跑,那还让不让人活了?“那些人俑都是给固定住的,根本不能移动。不过这个房间里面有克制人俑的东西那是一定的,他们的精神控制太变态了,隔着老远就中了招。要是对这个房间没有顾及,就这距离,我们照样会给乖乖地招过去。”“你这个傻丫头,跟醉猫似地直往他们怀里钻,拽都拽不住,到底梦到什么好东西了?”说着说着,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亲切地勾了勾她的鼻子。认识这么些天,我还从未主动做过什么亲密的动作,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伸出手的时候,我还是心中还是无意识居多,但当手真正勾上她小巧的鼻子,顺着柔和的鼻梁滑下,在挺翘的鼻肉上轻轻一勾时,我心中充斥的,尽是珍惜眼前人的温情。一抹红晕染上了Hellen的脸庞,不知是因为我的动作,还是因为我的问题,不过不管如何,我只知道,她此时羞红的脸庞,是如此的动人,这样的值得珍惜,这就足够了。“克制人俑的,应该是这个。”说话的是曾雯雯,出了那个恐怖的大殿后,她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瘦削的肩膀一阵阵的颤抖,像个易碎的花瓶一般,显得那么柔软,虚弱。不过这一会儿功夫,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又是一副坚毅的表情,当真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啊!她说话的同时,伸出脚尖轻点脚下的石头,示意我们细看。经她这么一提示,我倒也看出点不同来。脚下的,铺的是清一色的青石地砖,奇怪的是,最靠近门前的两排地砖与之后的大不相同。不同之处,就在于地砖的中心处,镶嵌着一块青灰色的菱形石块,不注意看,很容易便会忽略过去。可一细看,便不难看出这些菱形石块与众不同的地方来。千余年来,这个房间只怕都没有生人落足过,因此地上薄薄地积聚着一层灰尘。可奇怪的是,在菱形石块附近,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圆处,竟然干干净净,一丝灰尘也无。“这应该是一种罕见的石材,叫‘天星石’。据说是得自天外,所在处寸尘不染,同时有平心静气,安神醒脑,驱一切邪祟的功效。”“按现在的说法,这应该是一种特殊的放射性物质,估计就是这种东西,隔离那些人俑的影响。”“这些人俑,可能是古巫法中的一种咒术,有个名称叫做‘魂祭’。基本原理是通过各种残忍的手段锤炼生魂,再以秘法把生魂封入肉身之中,使无数酷刑形成的怨念集中在一起,经过符箓的放大后,便成为一种很强大的精神力量,能勾起人心中深埋的感动与美好,再无情地摧毁,使人沉溺不出,或精神崩溃而亡。”“至于它们为什么会以血肉为食,那可能是另有秘法,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刮目相看,当真是刮目相看,之前我一直认为,这小丫头就是演戏演得好,再加上有几分手段罢了。没想到,居然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和广博的见识,当真是人不可貌相。“精彩,精彩,雯雯,你真让我刮目相看啊!你才多大年纪,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都不知道,谁教你的?”我拍着手,难得真心诚意地说。“谁教我的?”曾雯雯先是一阵苦笑,然后转为感动,神色间竟似有些朦胧,好半晌她才继续说道,“小时候,我给人贩子拐卖,每天都在街上乞讨,稍不如意,便是一顿责打。你知道吗?当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上一个完整的馒头。就这,都是奢望。”“直到,我七岁那年,遇到了我义父。是他给我衣服穿,给我东西吃,教我知识,把我养大,没有他,我早变成一堆烂肉喂了野狗了。”说到这,曾雯雯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情,又慢慢转成了坚定:“只要能让他高兴,做什么我都不会后悔!”她的话音刚落,不知是否眼花,我似乎看到曾雯雯飞快的瞄了胖子一眼,眼中似乎有歉意,有温情,但更多的是百折不挠的坚定。“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那么,反过来是不是可以说:可恨的人,必有其可怜之处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曾雯雯看来,为她义父做任何事,甚至欺骗别人感情,都是正确的事情。设身处地地想想,这又何尝错了呢?每个人smenhu.cn魔恋:人魔欲海混战第七集 铜椁竖棺,心中都有他的价值观和善恶观,这没有什么好争辩的。判断一个人的善恶,那是上帝佛祖之类的人干的是,我等不过是区区凡人,就事论事,快意恩仇,足矣!坦白说,听了曾雯雯的话,我心中竟然有了一丝动摇,还好,迅速地让我扼杀在了摇篮中。当我以同样坚定的目光回望她的时候,竟似在她眼中看到了丝丝的惋惜,难道?这也是她在演戏?我说过,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姑且当她是在算计我吧!我谨慎的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不用多说了,干活吧,早做早了。”说完我也不看她的反应,掏出军刺,蹲下神来就撬起了那什么“天星石”,既然这东西是人俑的克星,那不撬几块下来带在身上,等等就是倒出了东西也没法往回走了,我可没有第二个黑曜银镯可以救命了。这里没有人是傻子,一看我的动作大伙就明白过来,一人逮一砖头就开撬。胖子更是了得,仗着自己力大,噼里啪啦一阵乱捣鼓,一会儿功夫,除了我们人手一块,刚满满两排的天星石,现在仅存一小块孤零零地杵在那,其余的,全进了胖子的口袋了。眼看着胖子盯上了最后一块,我连忙制止道:“打住,打住,好歹留一种子不是,别一下子给人断了根去。再说了,你不至少留他一块,那些玩意怎么应付。”说完我朝门外努了努嘴,意思是:你丫的要想撬这最后一块,可以!跟门外那些哥们商量去。胖子嘻嘻一笑,也就放过了最后一块天星石,把鼓囊囊的腰包一背,惬意地拍了拍,心满意足的神情表露无遗。.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铜椁竖棺】刚脱离遍布人俑的大殿,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我只是匆匆一瞥,确定没有危险,便没有细看,瘫倒在地上躺尸去了。这时候,才开始真正观察起这个房间来。说它是个房间,其实不太准确,确切地说,这应该是一个厅一般的建筑。四堵墙上均开有一个洞开的门户,南面,就是人俑栖身的大殿了。北面的房间内,堆砌着一些瓶瓶罐罐,金石器皿之类的东西,随便拿一件出去,也称得上是上品之物了。我随便瞄了瞄,便有鎏金银塔、鱼龙提梁银壶、唐代塔式罐等罕见的珍玩,地上更是散落着一些形状材质各异的玉器,瓷器,珠光宝气的,直晃人眼睛。若在平时,看到这一屋子珍玩,我还不得高兴上天去。但此时,经历过刚才的惊险,再加上对曾雯雯口中“天下墓葬总图”的好奇,我生生忍住了掏出大麻袋,死命往里装的冲动。西面的房间里,整齐地摆放着一个个木架子,上面堆着大堆大堆的灰烬。按照当时墓葬的格局,这个房间内摆放的,应该是绫罗绸缎之类的陪葬品。现在看来,不过是毫无价值的灰烬,在当时,这可是能直接当成货币使用的,美轮美奂的绸缎!也许,是在千余年来任何一次的地震中;也许,就是我们踏入这个房间后的第一声噪音,让这些千余年前的华美布料,化成了眼前这些看不出轮廓的尘灰。东面的房间内,杂乱地堆放着一些,刀枪棍棒、戈戟斧钺、强弓重弩,甚至还有一具完整的马骨,横卧在地。看来,这里堆放的便是墓主身前收藏的兵器,还有他的爱马。千年前,这些兵器也许散发着丝丝寒光,让敌人望之胆寒;千年前,这具马骨,也许是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良驹,在草原上追风逐月般的奔驰着。可眼前,刀兵锈蚀,良马遗骨,在它们主人逝去的一刻,也就是它们千载蒙尘的开始。这些不过都是普通的应有之物,没有什么稀奇的,真正古怪的,是房屋正中矗立着的一个巨大的青铜块。确切地说,这应该是一个铜椁才是。不过铜椁我见得多了,可没见过这么大的,直如一个小房间一般,四四方方的,横纵都3米有余,当真是硕大无朋。这个铜椁缝隙紧密,若不是敲击时轰然回响,我还以为这是个实心的铜块呢!我们五个绕着铜椁转了半天,愣是没有找到可以开启的机关。无论什么地方,都拼接得严严实实的,连条缝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总不能让硬来吧?就是想硬来我们也没工具了,早喂了那些怪鱼。“涛子,你看,这上面有浮雕。”这叫目的不同,行为亦不同。我们是冲明器来的,因此心思都放在找机关上,人家Hellen是冲考古来的,于是便围着那些浮雕转悠。浮雕有什么奇怪的,见得多了。哪个墓主不在最后安息的地方刻上这些玩意,开始我还饶有兴致地看看,后来看得多了,难免兴致缺缺。上面基本上什么东西都有,就是没一句真话。好点的嘛,就在上面表现他修桥补路,开仓放粮的功德,实际上呢?丫的就是一万恶的地主老财,周扒皮一类的。绝点的嘛,便刻上些神神鬼鬼的玩意,什么云车啦,天门啦,神兽啦的之类,总之就是说他老人家一归西,天门立马打开,神仙们屁颠屁颠地跑出来迎接他。还真把自个当回事了,实际上呢,要不就是一有俩臭钱的商人,要不,就是某个致仕的小官,反正跟神仙之类的搭不上边,活着的时候也不见他有什么神通,更没有什么功德。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不是显摆他身前怎么行善积德,就是奢望死后如何的超凡入圣,永生不灭,什么都有,独缺一些有意义的东西,比如:那该死的机关在哪?我都绕了三圈,愣是没看到一个突出来的地方,别说是机关了,连个搭手的地方都没有,真是见了鬼了。“涛子,这上面的东西很好玩,我说给你听听!”Hellen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光听声音就可以感觉到她的兴奋。真的这么有意思?我来了兴致,静静地听她叙述了起来。按浮雕上的说法,这个所谓的“地仙”还真不是普通人。他来自一个很奇怪的世界,周围人的眼睛都长长地凸出,耳朵更是又大又招风,**的马匹大得异乎寻常,四足生风。那些人还长着硕大无朋的翅膀,可以在天际自由地翱翔。奇怪的是,生活在这些怪人身边的“地仙”,却是一副普通人的模样,如果浮雕的纪录属实的话,真不知道他是怎样在那群怪物中生存的。这个“地仙”经常出没在一些幽暗低矮的屋子里,空手而入,出时手上又都捧满了金珠,乖乖,别真让我猜中了,丫的真是倒斗的吧?在一次行动中,他似乎遇到了什么袭击,晕倒在地上。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世界已经不一样了。身边不再是那些稀奇古怪的人形,而是一些身着古装打扮的古人。很显然,这就是“地仙”的首次出现了,看来他真的不是那个世界的人,而是因为某些奇特的原因,出现到了唐朝而已。此后,剩下的浮雕用极其繁杂,琐碎的笔法,把他一生大大小小的事无一遗漏地都雕刻在铜椁上。我国的雕刻壁画之类的东西,一向讲究极简,传神即可,含义嘛,基本靠猜。这里的浮雕正好相反,繁琐到极不人道的程度,我当时就犯嘀咕了,这铜椁造这么大,该不会是因为造小了就刻不下这么多浮雕了吧!如果这些浮雕上讲的是真的话,那么难保这个“地仙”真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异术,毕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搞不好还是外星人之类的,有什么特意功能也不奇怪。这么说的话,那幅“天下墓葬总图”的价值就要重新衡量了,就这么交出去,似乎有点吃亏。我一边琢磨,一边眼睛在铜椁上乱扫,触目处尽是浮雕,看得我脑袋一阵阵的发晕。这小子,生前估计也是一爱显摆的主,我说你死就死了吧,至于把你的一生刻得这么详细吗?说说你的来历也就罢了,至于连一个郊游都刻得这么清楚吗?老大一太阳,底下有破马车,旁边靠着一臭男人,这有意义吗?居然还刻到了正中央,简直是……自言自语地说到这,我心中猛地一动,趴到近前仔细地盯着那幅浮雕研究了起来。透着股诡异,但又看不出诡异在哪里,直到我摸索到了那个硕大的太阳,终于大笑出声,就是它了。从怀中掏出那面铜镜,摁到浮雕正中太阳所在的地方,缓缓地转动着,慢慢地将镜面上浇铸着的文字,与太阳里面的凹槽一一对正了位置,然后发力按入。“咔”的一声,铜镜紧密地嵌入了浮雕当中,浑然一体,恍若天然生就的一般。随着铜镜的嵌入,“咔嚓、咔嚓”的机括声便连绵不绝地响起,由下至上,最终“轰隆隆”一声巨响,铜椁的箱体缓缓地朝四个方向展开,突显出了中心一口直直竖立着的楠木棺材。.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 【莲花落】眼前的棺材,直直的竖立着在我们面前,显得那么的突兀与不自然。棺材的木料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是普通的楠木罢了,没有什么出奇的。奇特地是棺材本身的构造方式。我见过的寿材,都以完整为贵。就是说,整副棺材,最好是从一棵粗大的原木上凿下来的。如果是使用板材拼接的那种,便只是低档的寿材而已。可眼前的棺材却与众不同,是它低档吧,偏偏造型高雅大方,打磨精致,漆层华丽,各个部分嵌套细致,完全不是贫家可以做得出来的。说它高档吧,又不对,这个棺材看着美观大气,实质上却是由各块板材,通过极精细的手法拼接而成的。而效果来看,光是打磨拼接上下的功夫,换算成成本,就远高于一个完整的楠木寿材了。从这点看,这个棺材上只怕另有蹊跷,不能不小心了。所谓行百步者半九十,在成功之前是最容易出事了,这时候更要加倍小心。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个地理,于是个个都望向我,等着我拿主意,没一个冒然上去开棺的。此时,我心中一阵的迟疑,久久下不了决心。并不是这个机关太过复杂,也不是太过罕见,相反的,这个形制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像似了我打过多次交道的一种机关。我心怀忐忑地走到棺材旁边,伸出手到棺材的左后面轻轻一摸,咯噔一下,我的心跳登时就蹦到了嗓子眼。这里,果然有一个机括。论精巧。论实用,这个机关都是数一数二的,墓中出现这样的机关绝不奇怪,可是,在这里,在这个时代的墓里面出现这样的机关,那可不是等闲事了。我抚摸着机关,一时间却犹豫不决了起来。如果真是它,那……就乱套了。估计是看我久久的没有动静,胖子不耐烦了,走到我身边来,问:“涛子,怎么回事?硬碴子?”再硬的碴子我也不怕,可这……,实在是太……太出乎意料了。我苦笑一声,说:“你自己看吧!”话一说完,我下定决心,虚按在机括上的左手轻轻用力,向下一拨。“咔咔咔……”一连窜的机关触发声响起,整个竖立起来的棺材,从以上的部位开始旋转。上面的部分,一边旋转,一边飞速地如莲花般绽开,通过精巧地契合,嵌套,最终结成一个莲台般的底座。莲台一成,一具尸体豁地从莲心中直挺挺地坐起,面朝前方。“啊!小心。”一声女声惊呼响起,正对面的曾雯雯、Hellen和黑金刚三人登时趴倒在地。黑金刚更是在地上翻了个滚,连枪都掏出来,一副戒备无比的样子。屋中,此时只有我跟胖子俩人依旧站立着,相顾骇然。曾雯雯他们是被忽然坐起的身体给吓到了,其实这没有什么,不过是唬人的手段而已。莲花坐台形成之时,停留在棺材之内的尸身便会被顶起,并在背后形成支撑,使尸身能像活人一般坐起来。若说有什么不普通之处,便是这具尸体了。尸体一头短发,身着对襟胡衫,虽说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是没有人会留短发的,但这人毕竟是“地仙”并不是那个世界的人,不讲规矩也不奇怪。他看上去十分年轻,大致30来岁的模样,可按照浮雕上所载,他明明在大唐盛世生活了3,40年的光阴,难道他真能不老不朽。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么多年下来,什么稀奇古怪的尸体没有见过,这也不足以另我们惊奇。真正让我们惊奇乃至骇然的,是这个机关本身。这个机关有个名堂,叫做“莲花落”,制作极讲究工艺,宋、明墓葬中时有出现,并不算是太罕见。这个机关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如果不寻着正确的机括,而鲁莽开棺的话,便会触动底下深埋的机关。至于是什么机关,那就看当地的地理条件而定了,绝大多数情况下是炸药。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与敌携亡。这是个相当霸道,决绝的机关,使用它的墓主无不抱着宁可自己毁灭尸身,也不让外人所辱的心思,说得悲壮,但丝毫不影响他千方百计的想为自己拉个陪葬。比如最后尸身坐起来这个机关,并没有伤人的能力,作用就是唬人一下,最好对方惊慌失措下触动机关,大家一起上路。这样的机关巧是巧,厉害是厉害,但遇得多了,也就不以为意了。真正让我们惊骇欲绝的是,这个机关,首创于北宋末年,真正流行开来,还是南宋以后的事情了。大唐时期的墓葬,怎么会使用到宋代的机关?若说是历史记载有误,这个机关其实在唐时就有了,那是无稽之谈了。事物的发展,总是有阶段性的,机关也是如此,总是一步步的发展完善。眼前的这具“莲花落”带着“起尸器”的装置,这已经是元以后的手段了,在加上开启机关设于左后方,更是明之后的手法。明之前,此类机关的机括,都是设在棺材的底部,虽然不容易被发现,但也极难再度开启,一不小心,便有可能触动机关。于是在明代时经过高手匠人改良,将其定在了左后方,自此成为一种惯例。若说这个机关是后人添加上去的?还是说不通。这种“莲花落”机关涉及的范围过大,需要大量的地下工程和对地利的利用,是少数无法后期添加的装置之一。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性……这时候,我忽然注意到一个卷轴横放在尸身的双膝上,这难道就是——天下墓葬总图?一个很荒唐的想法,在我脑海来来回地奔驰着,愈演愈烈。此时,他们三人还趴在地上,看不到高台上的动静。我飞快地伸出手,在尸身怀里一捞,短小的卷轴便落入了我的手中。缓缓地拉开卷轴,一行行清晰而熟悉的字迹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这样的一笔一划,一字一句,我依然抵不住心底深处涌上来的那股荒谬感,不禁发出一声呻吟。第二卷 第二十三章 【惊变·沉没】卷轴被我缓缓地拉开,明黄的纸质上,漆黑的字体是如此的刺眼。“江陵望山,楚王墓,出土:越王勾践剑。1965。江陵马山,一号墓,出土:吴王夫差矛。1983。广州象岗山,南越王赵昧墓,出土:金缕玉衣。1983。湖南长沙市东郊五里牌,马王堆汉墓,出土:大量帛书、玉器、湿尸辛追。1972…………”天呐!这就是所谓的天下墓葬总图?怪不得他熟知天下墓葬,怪不得那个门楼酷似天安门,怪不得他会有一具“超前”的棺材,原来……,他竟然,竟然是“未来”的人!以他对墓葬的熟悉程度来看,不是考古的就是倒斗的,没有第三种可能。一时间我思绪纷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件事情,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原来这种现象,叫做“穿越”。这么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地仙”原本的世界里,那些凸眼睛,招风耳的人,指的怕不是望远镜,电话吧?那匹硕大的,四足生风的巨马,该是辆汽车吧!天呐,那么大的翅膀,估计是飞机了。我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糨糊。从这篇总图看来,这人应该是在1983年的时候,消失在现在的世界上,出现在盛唐,成为一代“地仙”,并扶持了党项一族,挽救了党项族的灭族之祸。按浮雕上的记载,没有他的话,党项族早就遭到灭族之祸,举族都会成为别人的奴隶。正因如此,党项全族视其为恩人。可是……,在原本的,正常的时空中,党项族一样生存得好好的,并在后世建立其强盛一时的西夏国。又或者说,历史上本来就是有他的,他注定是要去到那个时空去的……到底是先有了现在这个正常的历史,于是才有了他;或者是因为有了他,所以才有现今的历史,因此又诞生了现在的他。天呐,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在我沉迷于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时,曾雯雯的冷冷地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张先生,请问,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完了!刚刚我一失神,忘了把卷轴放回去,或者说,我压根就不应该碰这个卷轴。现在有理也说不清了,她怎么可能相信,这个写满1983,1972之类年份,又都是简体字的卷轴,会是一个唐代人所留。这副卷轴,对验证时空穿梭的人也许有点意义,但对他们,一个盗墓组织来说,完全是废纸一张。任何人,到图书馆坐上一天,都能得到比这详尽得多的资料。让你丫的手贱,不知道好奇心可以害死猫吗?我摇头苦笑着,无可奈何,随手将卷轴抛了过去。曾雯雯单手接过我抛去的卷轴,另一只手一直缩在袖中,她就凭着单手,展开卷轴,充满期待地瞄了一眼。“张涛,你当我是傻瓜吗?”她的脸顿时变得铁青,把卷轴往地上狠狠一掷,缩在袖中的右手伸了出来,其中现出一把银亮小巧的掌心雷,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我。“傻瓜的不是你,是我!”我只剩下苦笑了,还能说什么,这种不可能的事情都让我碰上了,当真是欲辩无言了。继曾雯雯之后,黑金刚和胖子也先后掏出枪来,互相指着对方,投鼠忌器,两人都不敢擅动。“不听我解释一下吗?”我尝试着最后的努力。“要嘛交出真图,要嘛大家一起死!”曾雯雯状若疯狂地说,神色间毫无妥协的余地,也,没有丝毫听我解释的兴致。真图?真正的总图已经被你扔地上,我上哪再给你找一份去?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因为说出来也没有人信!我叹了头气,抬起头朝Hellen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注意我的行动。胖子处就不用交代了,合作了这么多年,说得难听一点,我一撅屁股他就知道我要拉什么屎了。“趴下!”我伸脚在脚边莲台处一个隐秘的小地方轻踢了踢,同时大喊一声,率先趴到了地上。莲花落机关相当精密,我踢的部位又是全副机关的支撑点之一,这么一脚下去,机关必然发动。天崩还是地裂,就看我们的运气了!“轰隆隆”地下一声巨大的闷响,然后便是一阵地动山摇,无数的粉尘,甚至石块从屋顶崩落。Hellen和胖子都领会了我的意思,我话一出口,他们第一时间就趴到了地上,躲过了第一劫。趴在地上,更能清楚地感受到机关造成的恐怖变化。先是火药爆炸的闷响,风语smenhu.cn然后是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紧接着是巨大的水流声,冲刷声,连绵不断的断裂声……通过这些声音,这个机关的大致结构我算是弄明白了。支撑整个陵园的大陆,其实底下早已经被掏空了,用几根支柱,及类似水阀的东西支撑着。机关一经发动,便毁去了最主要的支撑点,还有阻水用的阀门。于是大量的水直冲而下,灌入大陆的地基中,按这种冲刷法,过不了多久,地基很块就会尽数被毁,整个大陆沉入水中,到时那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想及此,我一把拽起Hellen同时招呼了胖子一声,三人快速地朝陵园外面奔去。我们必须在大陆沉没之前登上木筏,甚至还要驶出一段距离,不然偌大的大陆还有上面的建筑沉没时激起的水流与漩涡,便足以将我们永远埋葬在这里。烟尘缭绕之际,我们趁机冲出了房间,径直跑向了布有人俑的大殿中去。烟雾弥漫中,我顺手捡起了被曾雯雯弃如敝屣的卷轴,同时隐隐约约看到黑金刚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压在腿上,无法移动。曾雯雯正死命地想要帮他脱身出来,一时间,连我们三个大活人经过她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她竟然还能为救人耽搁逃生的时间?看来这人也并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当然,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大家是敌非友,让我回去帮她救人?想都不要想!身上携带着天星石,果然便不会受到那些人俑的影响了。我们飞快地穿过人俑大殿,奔出陵园,来到了岸边。毫不停留地把木筏推入水中,我们三个人依次跳了上去。我操起了备用的竹竿,往水里一撑,木筏缓缓地漂离了岸边。不知道是因为机关引起的巨大水流变化造成的,还是出鱼的时间到了,总之,我们上岸时泛滥成灾的怪鱼,此时销声匿迹,一条也看不到了。我死命地撑着筏子,逆着水流,对抗着大陆下沉带来的巨大吸力,顺利地前行着。忽然,“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扣上了我们的筏子。扭头一看,一只精钢制成的飞虎爪正死死地扣在筏子上,另一头,握在岸边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手中。曾雯雯?她旁边瘫坐着黑金刚,看他的样子,腿只怕是断了。没想到曾雯雯娇娇弱弱的样子,居然能扶着这么一条大汉跑这么远,当真是了得啊!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就在我在观察他们的时候,对面也在观察着我们。只见黑金刚忽然放开搭在飞虎爪上的手,掏出手枪,远远地朝我们射击。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颇远了,差不多有一百来米上下,再加上洞中黑暗,他的枪根本一点威胁也没有。开了几枪,他也显然也察觉了这个问题,黯然放下枪,继续把手搭在飞虎爪的钢丝绳上,跟曾雯雯合力,妄图拖动我们的木筏。竹竿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渐渐被拉弯,筏子更是慢慢朝岸边的方向移动了过去。我一边死死撑着竹竿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对他们来说又是顺流,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我半天的汗水就会付诸东流。同时,我看了胖子一眼,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胖子,你自己决定吧!”然后便不再看他,专心撑着我的竹竿,不停地变换着着力点,免得一不小心就会失去我们最后的一根竹竿。“砰”的一声巨响,飞虎爪依旧挂在筏子上,不过它身后的钢丝绳却无影无踪了。手上顿时一轻,筏子轻快地朝前窜出来一截。很快地,岸边的二人,在我们眼中,慢慢成了两个细小的黑点儿,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胖子的一枪,打断的不仅是一条拽住我们逃生后腿的钢丝,更主要的是,他心中最后一丝的牵挂、奢求,所有的爱恨情仇,一枪而绝。所有的爱与恨,都将随着那块陆地,缓缓地沉入到水中,再也不出现在我们面前。凭着我的记忆,我们一行三人,无惊无险地出了水道。当我们重新出现在水道入口处,面对明媚的阳光时,我不禁生出恍如隔世的感慨。启程时,我们有七个人,彼此也还称得上融洽;回程时,只剩下区区三个人,其余的人,有一个直接死在我的手上,还有两个间接死在我们手中。想到此,我们的心中就满是沉重,只想远远地离开,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地方逗留了。从没有过,出活出得如此郁闷的时候,不仅一点明器也没有摸出来,更是背上了几条人命。本质上,我们是亡命之徒,不过我们亡的只是自己的命,只是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寻求永不停歇的新鲜与刺激的生活罢了。但当我们手上,真真切切染上鲜血后,性质就大不相同了。这其实是一种底线,突破了他,做事将变得毫无顾忌,必要的时候,像曾雯雯那样,可以毫不犹豫地对无辜的人拔枪相向。就是有这样一层觉悟,我们才生怕,有朝一日,也会变成那样的人。怀着这样的想法,我们一路无话。半个月后,重新踏上了北京城的土地。smenh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