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女子,就是卓家四房送与林鹤望的郑氏姐妹,因任家之前刻意冷落任慎之母子,心中不免轻看任慎之几分,任家大夫人为使她们对任慎之尊重,这才私下透露了些许口风,命她们不可轻看任慎之。”延昌郡王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这样的大事是这么简单就说出来的吗?更不要说郑家姐妹是寄居在任家的,任家大夫人发话,她们敢不听?但兴许是因为真定郡王的劝说,以及皇后想听完他编造的故事,所以还是沉默着。延昌郡王也不知道这位皇祖母什么时候会发作,所以他飞快的继续道:“谁知她们到了长安,任慎之便立刻指她们为仆,卓家四房也不愿意任慎之娶郑氏,索性迫着她们按下契书……跟着又因为偶尔遇见林鹤望,被送到了林家。郑氏姐妹心中冤屈不忿,便将事情经过、包括任慎之的身世都告诉了林鹤望!而林鹤望大惊之下,不敢全信,思前想后,还是打算到卓家一问。由于郑氏姐妹言卓家四房有遮掩此事的打算,林鹤望担心贸然去问四房,反害己身,就向五房打探……卓芳涯听后,觉得兹事体大,不敢拖延,寻上了孙儿禀告。”淳于皇后嘿然道:“既然知道兹事体大,卓芳涯为何不先问一问敏平侯?”延昌郡王道:“只因林鹤望一行后日就将返回江南,卓芳涯担心送信去翠微山,一来一回,林鹤望便先走……”“这么大的事情,让那林鹤望多留几日,他会不肯?若是不肯,当初又何必去与卓芳涯说此事?”淳于皇后不屑的道,“直接将郑氏姐妹打死,装糊涂不成吗?”“林鹤望一时好奇才去打探,知道卓芳涯欲将此事告诉孙儿时,非常的惶恐,再三请求卓芳涯不要提他,所以……他如今还不知道此事。卓芳涯为履行诺言,这才仓促告诉了孙儿,为的就是林鹤望还未离开时,若有什么疑惑可以由他去问。”延昌郡王沉吟良久,方道。淳于皇后冷冷的道:“是吗?这么说来卓芳涯没有守信——这也不奇怪,此人之前宠妾灭妻,本宫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然而你也不想守信?”延昌郡王忙道:“孙儿不……”“不是吗?林鹤望不愿意被拖下水,他如今还没回江南呢,你就在朝上揭发了此事,岂不是让他想不下水也要下水?”淳于皇后毫不客气的训斥道,“本宫怎么会有你这样不争气的孙儿!”太子忍不住道:“母后,任慎之一事……”“纵然继续说前头的,林鹤望怕到卓家四房去问被灭口?那他怎么就敢到五房去问?就不怕五房出卖了他给四房?五房现在不是把他卖给唐缘了吗?”淳于皇后冷笑着数落道,“而且如今卓家虽然没分家,各房却也是各过各的,他凭什么认为五房能够知道四房的事情?!”太子道:“母后,卓家大房、四房与五房之间不和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五房是怎么知道四房的事情的?若是两房之间不和睦,这样的事情会让五房知道?”皇后反问,“而且郑氏姐妹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之前她们不就是为了嫁给任慎之?为什么不说了出来威胁卓家四房同意这门婚事?毕竟这件事情是任家都知道的,灭了她们的口也要顾忌着远在齐郡的任家罢?而且卓家四房若知任慎之身世,难道还敢继续做主他的婚事?恐怕早早与他撇清了关系是正经!若说郑氏姐妹被任家大夫人叮嘱不许透露此事,怎么又和林鹤望说了?而且还这么快?”太子定了定神,道:“母后,是这样的,郑氏姐妹在卓家四房时,虽然四房里不同意这门婚事,但还是锦衣玉食的招待着她们,只是林鹤望拜访后,见林鹤望出府时与她们相遇说了几句话,这才起了把她们污蔑为仆送人的盘算。那时候她们想见主人已经晚了,到了林家后,不意老夫人担心回了江南,在姻前面前不好看,索性打算除了她们,生死之际,她们……就什么都说了。”又道,“至于卓芳涯如何知道四房的事情,儿臣想,两房不和,难免要多打听些动静,何况四房、五房相邻,许多动静都能够听到的。”皇后冷笑了一声,到底没有再纠缠这些问题,道:“那么唐缘在朝上说,他有任慎之居心叵测的证据,却不知道这证据是什么?”太子轻咳了一下,看了眼长子,延昌郡王上前道:“皇祖母,孙儿查得,前年年末时,任慎之曾因故为林鹤望及相好青楼女子所伤,事后竟是忍气吞声!”“这算什么居心叵测?”皇后看了他一眼,冷然道。“皇祖母,以任慎之其时所倚之势,决计不必畏惧林鹤望,却不敢声张,分明心里有鬼。”延昌郡王恭敬的道,“可见此人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世,却一直隐而不报——当年皇祖父赦免齐王子孙的旨意,一度风传天下,此人岂能不知?从前人在江南且不说,他在长安都住了两年了,若非此番孙儿揭发,却还故作懵懂不知,自然是有异心,不肯泄露身份!”皇后淡淡的道:“本宫倒觉得这任慎之很好,虽然有姨母兄弟可依,却不愿意仗势欺人!他这么忍了,也不过吃点小亏罢了,男子自当如此心胸开阔!”皇后边说边打量着延昌郡王。延昌郡王的脸色顿时苍白,随即整个人都微微发抖——他如何听不出来皇后这番话根本就是在说他?仗势欺人……延昌郡王想不承认也没办法,纪阳长公主是怎么偏心宁摇碧的,太子就是怎么偏心他,问题是,太子无法像长公主那么随心所欲。他要争取和担负的也比宁摇碧更多,而且宁摇碧没有另外一个看他不顺眼、地位又还在长公主之上的长辈……所以,宁摇碧落下一个仗势欺人的印象无所谓,而他……这样一个印象,却在大部分人面前,将他本身的才干掩去——延昌郡王,朝野对他的印象,大抵都是四个字:太子爱子。皇后这番话,便是再一次承认了这四个字,这四个字的意思是:没有太子,他什么都不是。按着皇后的意思,他就这么让了真定郡王,也不过吃点小亏,而他如今与真定郡王争着位,当然就是心胸不够开阔——总而言之是他不好。太子再次开口圆场,语气里带进了恳求:“母后,宝奴这么想,也是担心父皇和母后。母后请想,若无宝奴提出此人身世渊源,他以榜眼之名入了翰林苑,又有游若珩、时斓等故旧照拂,还是雍城侯世子的表舅子,何愁不能平步青云?往后入主中枢都未必没有可能!届时无人提防他,一旦近了父皇母后的身,做出丧心病狂之事,岂非后悔莫及?再者一旦他入仕,位高之后被揭发出来,时相、雍城侯等人莫不受到牵累,亦是伤了父皇与母后的心。”到底是太子,这番话说得皇后也默了一默,才道:“你们认为朝臣会相信这样的说辞?”太子一愣,正待说话,内殿中忽然走出一名侍者,躬身道:“娘娘,陛下传太子单独入内说话。”闻言,延昌郡王露出一丝紧张——淳于皇后是明摆着打压为难他了,却不知道圣人会不会一样这么对太子?而且太子走了,自己单独面对皇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