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眼神,神情又是冷漠:“我走了。”“颜儿,你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千万不要随意动气,一切都有我在,这边不须你担心。”君皓在她身后嘱咐道。冷颜没有回答,行至门前,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站定,语无波澜道:“你也要小心,我不希望孩子以后没有父亲疼。”说罢,她径自而去。身后,君皓目光清亮,唇角上翘:颜儿,这次我不单是为了那些灾民,为了大盛的国威,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们的将来而战。我一定会赢!等接你回来的时候,有些藏在我心里多年的话要好好地对你一次说个够,有些秘密,也到了你该知道的时候,我不求你因为这些事情而原谅我,只希望你能知道我曾经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也努力过,付出过,希望因此减小你心中对我的怨恨,弥补一些你受到的伤害。为了保护皇后她们,也为了掩人耳目,君皓调拨了部分黑龙骑给她们,如果只是对付黎贵妃,不用黑龙骑,他与语琴就足够,但是倘若黎贵妃暗中有所布置——,这个女人在宫中屹立十余年,荣宠不衰,不但是能迷住皇上的心,其心机和手段也绝非常人所及,所以君皓布置了这么久,才与她正面对敌。虽然姜幼萱在君皓的心里根本就没什么分量,但是他不想再和冷颜因为这个女人而起争执。君皓亲自去了姜幼萱的住所,看着人把她安顿进一个偏僻院落里的密室中。因为是密室,所以不能招摇,要是在外面守卫的人过多,反而会引人注意,只是派了几个高手伪装成打扫的太监,在外面保护。姜幼萱见到君皓的刹那,眼中光芒闪烁,以为他终于因为腹中的孩子,而想起要关心自己。结果,他却象对待个陌生人一般,看也不正眼看她,只顾吩咐该办的事情,对她的询问也不回答什么,但是她无意间抬手触到他的背脊时,发现那里面暗藏的轻甲,再带了疑问,仔细观察一路看到的黑龙骑们,戒备森严的态势,已经证实了她心里隐约的猜想,这次来行宫不是那么简单,必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冷颜不知道因为她的嘱托,君皓不折不扣的执行,从而被姜幼萱提前洞悉了天机,使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出现了一个未知的变数,让他们的人生因此发生了急剧的转折,很多事情按照他们再也无法掌控的方向滚滚向前。行宫依山旁水,虽然少有人来,但是这里依旧被看护的很好,环境清幽,草木繁茂,花鸟虫鱼自由自在地在自己一方天地中繁衍生息,夏日生机盎然的绿色,令人心旷神怡。花园内,黎贵妃依旧是一身招摇的华服,明丽的黄,上面是同色丝绣的富贵牡丹,在明媚的阳光下,金光闪闪与头上的飞凤衔珠凤冠遥相呼应,使她整个人华贵耀眼,满园的争奇斗艳的花没有一朵可以与她争春,没有一朵有她的艳丽芬芳。只是,在这样将一切都照的丝毫毕现的强光下,站近了细细打量,也能看到身段犹如少女一样妖娆,面容恍如未曾经受数十年岁月侵蚀的美人,眼角也有了抚不平的浅浅痕迹。她意态悠闲地站在繁花深处,对跟在身后日益高大健壮的儿子说:“曜儿,你看今天满园的花开得多好。”君曜见黎贵妃的视线从一株硕大的芙蓉上划过,上前摘了下来,给她戴上:“这花衬得母妃更加美丽动人了。”黎贵妃笑中带着丝轻叹:“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再美丽的花也只能开得一季,凋谢败落后,又有谁记得曾经的风光?我的曜儿都已经这么大了,也会讨人欢心,不知道将来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子?”“母妃喜欢什么样的,孩儿就娶什么样的。”君曜脸一红。“是你娶妻,怎么是要母妃喜欢?假如能够,母妃最希望的是你能娶到心心相印,彼此真心相待的女子,富贵荣华如何?万千宠爱又如何?只有和自己心爱之人共渡一生,才是最快乐的人生。”黎贵妃莞尔一笑:“你现在还小,这些未必懂,过几年,等你遇到倾心的女子才能慢慢有所体会吧。”“母妃,孩儿已经不小了,只是你们都把孩儿还当个孩子看,我心里什么都明白。”君曜不高兴地说。姜幼萱也一直只当自己是个孩子,拼命地跟那些女人去抢那个男人,可那个男人从来也就不在乎她,她出现在他的口中永远都是“贱婢”,在他的眼里,总是厌恶,为什么她就不愿意再等等,自己很快就可以长大……没人知道姜幼萱那支离破碎所谓的新婚夜里,是谁的心也在支离破碎。他好后悔,怎么没有趁着上次出疹子,把她要到身边来,也许那样,她就不会这么快就成为姜妃了吧。“是啊,你大了,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即使母妃不在,也不要让人随意欺负你,但也不要象母妃这样锋芒毕露,容易为自己树敌。”黎贵妃掸掸君曜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满眼的慈爱:“你是母妃这辈子最大的牵挂,将来在这宫里除了你父皇外,危急的时候还有一个人也可以求助,那人是——”黎贵妃的眼睛迅速地四下一扫,拉过君曜的手,在上面写下一个名字,然后将他的手合成拳:“不过,靠人终究不如靠己,等到你真正长大,手握兵权的时候,你才能不依靠任何人主宰自己的命运。母妃这辈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最高,你将来也一样,不必屈居人后。”君曜觉得背后有点发寒,天上明明是日头高挂,为什么会觉得有些冷呢?“母妃,你怎么把自己说漏了?你才是最疼爱孩儿的。”黎贵妃见君曜十分不解地看着自己,觉察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激动了,和缓地笑道:“对,还有我,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的曜儿好。曜儿,记住母妃今天跟你说的话。”这时,日头忽然一暗,母子两人抬起头,只见一大片乌云正好遮住了太阳,夏日的天气就是如此善变。一个宫女前来禀报:“贵妃娘娘,您嘱咐的莲子汤已经炖好了。”君曜知道这是黎贵妃特意为他准备的,因为他爱吃这个,现在又正是产莲子的季节,所以每天黎贵妃都会命人剥了新鲜的莲子给他炖了喝。黎贵妃看向君曜,笑得从来没有过的美丽动人,她亲手为他整理好衣衫,柔声地嘱咐:“去吧,今天是母妃亲手剥的莲子呢,又大又香,曜儿肯定喜欢。”君曜感觉黎贵妃今天说话和她的神情一样,表面的平静柔和下藏着一些让他猜不透的东西。“母妃,我们一起去吃。”君曜想拉着黎贵妃一起走,好像这样就能摆脱心里的不安。“你先去,母妃还想赏赏花。对了,假如你先回宫,记得第一件事情,就是帮母妃打扫一下装首饰的宝匣,别人都笨手笨脚的,我不放心。”黎贵妃兴趣颇浓地低头看着眼前的鲜花说。“那,孩儿先去了,母妃快点来。”君曜走出花丛,回头看看黎贵妃,她抬头微笑着向他挥手,久久地凝视着君曜背影消失的方向,眼中的关切,慈爱,无奈,难舍,决绝相继划过,然后隐没。当君皓来到花园时,那团乌云刚刚走远,金色的阳光又铺满了大地,满园的鲜花开到极致的灿烂,香气怡人。姹紫嫣红中,黎贵妃杏面桃腮,顾盼生辉,如五彩波澜中的皎皎明珠,柔媚娇艳,好一个风情撩人之姿。君皓冷笑一声,满园似乎从夏直接迈进了寒气袭人的冬日,就是那明晃晃的日头也由金色化为了刺目的寒白。“临海草木派叛逆,本殿下该叫你黎贵妃,妖妇,贱人,还是——江心月。”君皓也不拐弯抹角地直说,唇边的笑是那么轻蔑与讥讽。黎贵妃指如兰花,拂过身边一株红如血滴的一串红,妩媚而笑:“江心月?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久得我自己都要忘记了。临海?草木派?那里早就没有了这个名字。我出生在什么地方很重要吗?皇上的妃子哪里出生的没有?太子为何独对我的出生这么有兴趣?难道那年在百花宫被皇上当面看到你羞辱我的暴行,被处罚之后,太子还对我念念不忘?”君皓眼中寒芒一闪,真想一下就跳过去,将那个恬不知耻的女人细长的脖颈一下扭断,但他很快就稳定了心神,斜睨道:“若是早上个二十年,本殿下也许还会瞧瞧你是如何**,用什么手段迷住父皇,现在的你只不过是珠宝锦衣包裹的一段朽木,明明是个半老太婆,还想装成少女的样子来勾人?你不恶心,看见你的男人还倒胃口。”“你——”江心月最得意的就是她的美貌,虽说现在人到中年,没有了少女的娇嫩,可也正是显露成熟迷人风韵的时候,却被君皓一张刻薄的利嘴损毁成这么不堪,叫她如何不恼?“你不用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妄想拖延时间,让父皇下旨来救你,就是他知道了消息,等旨意到时,这边一切都已经了结。三座城池,二十三名贪官,四十万两黄金赈灾款,珠宝无数,灾民无数,病死,饿死,淹死,害死的无数冤魂和他们的妻儿老小,这笔账已经一清二楚。江心月,你以为自己还逃的掉吗?”君皓想到赈灾途中看到那些惨状,越说越气愤,手已经紧紧握住了腰间的佩剑。